《花间一梦(作者:禾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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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作者:禾晏山)-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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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玉不理,杨晟之又唤了一声,婉玉脚步便停了,也不回头,定定站在原处。杨晟之亦停下脚步背对婉玉站着,半晌,方道:“我的亲生母亲郑姨娘,家中原也有些田产,她爹爹做了杨家一处店铺的掌柜,因极有才干,受了赏识,后来父亲便纳了我亲生母亲为妾。我三四岁上家里请来私塾,却用心教大哥二哥,对我不过敷衍罢了。姨娘知晓了便同她爹爹编了一番话,称我体弱多病,需到庄子上贱养着才可平安长大,父亲日夜忙碌,母亲自然不愿见我,便允了。姨娘的父亲在庄子上亲自请了恩师教我,日后我便时不时到庄子上去住着。”
    婉玉听杨晟之忽说了这样一席话,不由暗暗吃惊,心道:“杨三素来是个闷嘴葫芦,竟然这般跟我说起心事来了。”又听他接着道:“姨娘本就不讨父亲欢喜,她爹过世之后,我们二人处境便愈发艰难了,我那时便知唯有努力考了功名,我才能有出头之日。”
    婉玉缓缓道:“如今你已得偿所愿了。”
    杨晟之道:“不错,若按我几年前便想好的,我此时应娶个四品官员的嫡出女儿,或三品官的庶女。必定要贤惠大方,模样不必太美,性子柔顺安静,擅长管家,做事妥帖,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后再纳一名懂风月知风情的美妾,这便圆满了。”
    婉玉点了点头道:“贤妻美妾,确是圆满了。”
    杨晟之又顿了顿,声调里含了几分激动道:“但,但我却看见妹妹了……其实原先也见过你,但那次却不同……我说不出,就好像一下子撞到胸口上。看见妹妹的时候,我便想若不娶个自己从心里便欢喜的人儿,即便是贤妻美妾也没什么意趣,若要能娶了妹妹,莫说是贤妻美妾,即便是天仙下凡我也不稀罕。妹妹若还在柳家,只怕我这时候早已说动家父去柳家下聘了,但妹妹如今到了梅家,我早知道无望,但竟然不能死心。”顿了顿又斩钉截铁道:“不能死心!”
    婉玉脸一下子烫了起来,心怦怦跳了起来,忙打量四周,因是午饭刚刚用过,各处主仆人等均要歇息,故四下无人,只听杨晟之道:“今日特地向妹妹说了这番话,妹妹只需记着我这份心就是了。”说完不待婉玉回答,大步向前走了。
第三十六回【下】  张紫萱说教梅婉玉  
    却说婉玉带了珍哥儿和丫鬟坐了马车回梅府,刚在房中安顿了,娇杏便进屋对婉玉道:“太太命姑娘好生梳洗了,换身见客的衣裳到园子里锦香亭去,吴家的姨太太和表少爷都在呢。”
    婉玉道:“我乏了,歇歇再去。”
    娇杏道:“姑娘一进二门就有丫鬟知会过去了,姑娘不去也不好,只露个脸儿,略坐坐就回来就是了。”
    婉玉听了方命小丫头子打水进来,梳洗一番,又换了身衣裳,跟着娇杏到了锦香亭。到近前一看,只见亭子外放了两张竹案,一张上摆放各色点心果碟,另一张上设茶筅茶具各色盏碟,三个丫头守着泥炉子用蒲扇扇风煮茶,另有三人立在一旁伺候。吴夫人、段夫人、吴其芳围坐在亭中石桌旁,石桌上摆着七八碟果子糕饼并茶壶茗碗等物。
    段夫人抬眼便瞧见婉玉来了,忙招手道:“婉丫头快来。”
    婉玉提了裙子一边跨上台阶一边道:“舅母好,表哥好。”又笑道:“品茶赏花,风雅得紧,我前几日还说锦香亭边上这几丛桃花和杏花开得好,红红白白,配得一副好景致。”
    吴夫人笑道:“就是听你念叨过,今儿才想起这一处,就等你了,快坐下。”一旁的丫鬟早已取了大厚的芙蓉褥子铺在石墩上,又有上来奉茶的。吴其芳看见婉玉眼前亮了一亮,吴夫人瞧在眼里抿嘴笑了起来。
    段夫人慈爱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身上不爽利,不知如今可好了?”
    婉玉道:“有劳舅母惦记,还特特寻了方子配了药送来。前儿是有一冬的火积在心里,又受了风,就多咳嗽了几声罢了,再吃了舅母的药,如今早已好了。”
    吴其芳道:“即便好了也要在意些。”婉玉抬头,见吴其芳正坐她对面微微含笑,忙又将头垂下去,道:“表哥费心了。”
    吴其芳道:“这次来给妹妹带了一盒子点心,里头添了苏子、半夏、麦冬门几味药,都是止咳化痰的,馅儿也不太甜,怕太闹了反倒把咳嗽勾起来,又恐吃着不香,就用荷花叶儿和兰花蕊熏的面做出来,吃不出苦味儿,妹妹拿去做零嘴罢。”
    吴夫人喜道:“这敢情好。”又推了婉玉一把道:“芳哥儿是个有心的,难为他为你这点子小病还想得这般周到,还不赶紧谢谢他。”
    吴其芳忙道:“谢什么,我见妹妹的梅花绣得好,前些日子就劳烦她做了几样针线,这病怕还是那活计累出来的呢。”说完又笑意吟吟的看着婉玉。
    婉玉笑道:“就是绣几朵梅花,能有多大的辛劳呢。”瞧见吴其芳盯着自己,觉得面上发烫,便将茶碗端起来,低头做喝茶状。
    吴夫人见这两人相处融洽,嘴角愈发挂了笑,细打量吴其芳,见他穿竹叶梅花折枝刺绣的直裰,眉若刀裁,目似朗星,面上常展笑意,自有一番说不出的英俊洒脱,再瞧他看婉玉的神色也隐隐带几分情意,吴夫人心中欢喜,不由与段夫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脸上愈发笑开了。
    原来吴夫人昨日听说杨家大操大办杨昊之的婚事,心里就老大不痛快,暗道:“杨家的小畜生狠心害死我女儿,如今守节未满,竟又娶了柳家的女儿风光大办起来,这不是生生落我们梅家的脸面么?婉儿嘴上不说,心里怎能没有委屈?我定要快些给她找个佳婿回来,才能吐了胸中这口恶气!”便与梅海泉说了,第二日一早请了段夫人和吴其芳来。
    吴其芳先入书房拜见梅海泉,过后,梅书达悄悄跑到吴夫人耳边低声道:“方才表哥告辞出去,父亲说了句‘到底是少年得志,没经受过大磕碰,心浮气躁了些,但看脾性人品还是好的’。”
    吴夫人一听梅海泉如是说,便知已对这桩婚事默许了六七成,愈发来了精神,殷勤招待吴家母子,吴其芳也极有眼色,一时间宾主尽欢。
    待吴夫人面上有了倦意,吴其芳便知情知趣道:“天色晚了,姑姑也倦了,妹妹病还没好,坐在外头风大,不如我们告辞,若明日天气好,咱们再到园子里逛逛。”
    吴夫人笑道:“我身上正有些乏,想回去歇歇,你们母子也找地方歇歇,吃了饭再家去。”
    段夫人笑道:“后来日方长,今天便不留了。”说完带着吴其芳告辞,吴夫人也不挽留,亲自送了一段。吴其芳本是骑马来的,回去时舍了马不骑,一头钻进段夫人乘的马车,问道:“刚出来时娘跟姑姑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段夫人笑道:“看把你给急的,往边上坐坐,别猴儿在我身上。”
    吴其芳抱着段夫人胳膊央告道:“娘知道我着急还不快说,快别逗我了。”
    段夫人笑吟吟道:“你姑姑说,姑父说你脾气和性子都好,可见这婚事八成就订了。等过几日,咱们就去请内阁大学士王若叟亲自来保媒,这般体面也足够了。”
    吴其芳登时大喜道:“当真?姑父当真同意了?”
    段夫人笑道:“可不是。”又长长叹一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姑父终于松了口,这桩婚事成了,也了却我一桩心愿。”伸出手拍着吴其芳的手道:“我就知道你姑父最后必然答应,你姑姑说了,绝不把闺女嫁得太远,又要知根知底。你的品格,不是我夸口,放眼整个儿金陵城鲜少能有及得上的,你姑父原先还捏着款儿,如今寻了一圈过来,还不是看你最最拔尖儿。”
    吴其芳只坐着一个劲儿傻笑,段夫人说什么一概没放在心上,忽想起什么,问道:“阁老大臣都在京城,这三四日怎请得过来?”
    段夫人道:“王大人是金陵人士,祖坟在金陵城外,每三年都回来拜祭一次,昨儿我听你爹说,接着了王大人的书帖,说他人已到了金陵,邀请你爹上门喝酒闲话。”
    吴其芳听了方才把心放了下来,喜滋滋道:“这便是了,过两日我就跟爹爹一同去王大人家拜访,等亲事订下来我也该进京了,明年便能娶婉妹过门。”
    段夫人嗔道:“瞧把你急的,怪道都说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吴其芳陪笑道:“我哪儿能呢。娘都说这是难得的好亲事,好容易姑父吐了口,咱们再不紧着些,只怕有变故呢。”
    段夫人道:“说得是,婉儿刚认到梅家不久,外省和京城里的官宦未曾见过也就罢了,若是知道,只怕要生出旁的事来,今儿回家我跟老爷说一声,尽早将此事了了才是。”又道:“婉玉那闺女我见她头一眼就相中了,无千金小姐骄横之气,也不似有些缩手缩脚的,才十五六岁,看着倒有二三十岁人儿的稳重大度,听说她原先在柳家跟个夜叉一般,如今这般端雅了,可见是你姑姑会调教。”
    吴其芳闻言哼一声道:“我却听仕达说是柳家太太挤兑刻薄婉妹,还指不定谁是哪个是夜叉。”
    段夫人笑道:“瞧瞧,还未娶进来就先心疼上了。”吴其芳脸儿上一红,母子俩一路说笑而去。
    却说吴家母子走后,吴夫人便把婉玉唤到跟前问她的意思,婉玉垂首良久,方道:“那就依爹娘的意思罢。”吴夫人见婉玉脸上并无喜色,也无半分女孩儿家提及婚事的羞臊之情,心里不由一沉,握了婉玉的手道:“其实我跟你爹的意思也是多留你几年,但你年纪渐渐也大了,此时不说亲,日后就难说到像样的人家。芳哥儿的品格你也知道,才学也好,性情也好,都是百里挑一的。我二哥耿直,嫂子大度,门风清白,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这一遭是你爹爹亲自掌眼,达哥儿也对他赞赏有加的……莫非你不愿意?”
    婉玉沉静道:“爹娘都看着合意,那便如此罢。”
    吴夫人也不再多言,捏捏婉玉的手便让她回了。待婉玉走后,吴夫人左思右想觉得不妥,扶了个小丫鬟到了紫萱处,二人闲话了一阵,吴夫人将这桩婚事与紫萱说了,又道:“你们小姐妹姑嫂的最是亲近,婉儿又是个心里头爱藏事情的,有些话儿不爱跟我说的,保不齐爱跟你念叨,你替我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紫萱正百无聊赖抱着肚子发闷,听此言立刻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子道:“母亲只管放心,包在媳妇身上。”说完打发小丫头子去叫婉玉,吴夫人告辞离去。
    片刻婉玉便到了,掀开帘子正瞧见紫萱坐在罗汉床上捧着一瓷罐子杏干吃,又见她整个儿人都丰腴了一圈儿,脸上也红扑扑的,便道:“嫂嫂好气色。”紫萱见婉玉进来,忙将罐子放到炕桌上,笑嘻嘻道:“给新娘子道喜了!”
    婉玉面上一红,啐道:“都快当娘的人了,还没个正行!”说着让跟着的婆子拿来两个小掐丝的盒子放到炕桌上道:“这里头是糖醶的的海棠果子和枣泥馅的山药糕。”说完也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紫萱打开便闻到一股香甜之气,捻了块海棠果子吃,只觉口中又软又甜,不由笑弯了眼道:“多谢多谢,方才我还说杏干吃久了没味道,这个刚刚好,酸甜又不腻。”说完把八宝盒拿来让婉玉吃,又让香草沏好茶。
    婉玉道:“再好吃也不能多吃,吃多了胃酸肚子疼,还是多吃饭是正经。如今天已暖和起来,也别总在屋里坐着,没事儿的时候出去溜达溜达,园子里有几处景致都不错呢。”
    紫萱摆着手道:“你怎的跟你哥哥一样唠叨起来了,我就是懒得动弹,在床上躺一天才好。”紫萱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也不绕弯子,命丫鬟婆子都退下,喝了口茶直问道:“听婆婆说,打算给你订吴家的芳哥儿,我也瞅着跟你般配,但婆婆那意思,好像是你不太乐意似的,你心里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见婉玉垂了脸儿不语,身子便朝婉玉跟前凑了凑,推了她一把道:“你心里怎样想的快些告诉嫂子,若是你不愿意,我替你说去。”
    婉玉失笑道:“我哪里不愿意了?”说完又叹气道:“我原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的,但后来又一想,女孩儿家长大了,若不嫁,不免坏了家里的声誉,爹娘一来操心,二来也累得他们无颜面。再说芳哥儿性情还是好的,家里门风也正,也算得上良缘了。”
    紫萱拿了一块山药糕,一边吃一边道:“既是良缘,你怎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欢喜呢?旁的女孩子若是提起亲事,多少都有些害臊羞涩,你倒像是个不相干的人。”说完顿了顿,道:“莫不是芳哥儿太过风流俊俏了,你担心他日后房里的人儿太多,今儿个朝东,明儿个朝西,拈花惹草罢?”
    婉玉暗叹道:“男男女女之间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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