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玉最恨听人提“庶出”二字,当下拉脸道:“姨娘少两句罢。挤兑不挤兑的不知道,如今在家里,咱们母和祥哥儿就已是活得比旁人矮半截!如若能进宫去,封娘娘,跟弟弟也算是熬出头,日后太太哪还敢再给们脸子看,丫鬟婆子也都要高看几分。”
周姨娘吃惊,道:“什么呢?莫非想进宫去?”着把握住姝玉的手道:“发昏罢,皇上今年都有四十五六,才多大?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里么多的美人儿都巴巴的盯着个人,以为自己能见皇上几面?姝姐儿,可千万别犯傻,日后找个知疼着热的人成亲是正经,堂堂正正的做大房夫人,夫妻和顺,儿孙满堂的比什么不强?咱们不过就是平平凡凡的人,可别妄想着做什么凤凰孔雀。”
话得姝玉愈发刺心,将手抽回来道:“什么平凡人,保不齐就能做个凤凰。原先也想着找个知心的人成亲,可那些个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今儿个对好,来往殷勤的看着、哄着,明儿个指不定就把抛在脖子后头又恋上新欢,到头来哪个都靠不住……”着眼眶红,眼泪掉下来,抽泣不住。
周姨娘不知姝玉与杨晟之的旧事,见状不由怔,连忙安慰道:“不过劝劝,怎的哭上?如今也确实到岁数,回头去求老爷,让他留意,给寻个好人家。”
姝玉泪流满面道:“姨娘,如今就要争口气,听皇上虽然年岁大些,但文武兼修,英明不凡,若是能侍奉左右也是的造化……选得上选不上都是的命,认命罢。”心中却道:“婉玉本是个气质刚硬、举止骄奢的货色,但因时运赶得好,竟得梅家的青眼,跃成为梅家的小姐。自问出于婉玉之上,又岂能比矮去?宫是非入不可的,待日后荣归故里省亲,杨晟之向叩拜行礼之时,必会因错待而追悔莫及!”
周姨娘听也不好再劝,知道此事自己也做不得主,只得叹几声,又安慰姝玉回方才走。
姝玉靠在床头,时想起杨晟之原先待和风细雨,如今疏远淡漠;时想起妍玉事事处处都欺压头;时又想起柳妃气势非凡、雍容显赫。不由心中伤感,直泣到半夜,方才命红槿打水洗漱睡。
第二日早晨,姝玉起床盥洗番,勉强吃碗粥,倚在榻子上看会儿书,心不在焉想到过几日柳妃摆宴,恐柳妃妍玉,直呆呆坐到下午方才想出个妙计。待吃过晚饭,姝玉拿两样针线去妍玉房中。进屋瞧见妍玉用帕子盖着脸正躺在床上,红芍看姝玉进来不由怔,迎上前道:“三姑娘来,有什么事儿么?”
姝玉道:“昨日宫里赏下来几块五色刺绣的帕子,向喜欢素净的颜色,两块桃红的太艳些,想着四妹妹喜欢,就拿来送罢。”
红芍接过来笑道:“谢谢姑娘,只是们姑娘吃饭就闹胃疼,会子吃药正躺着,怕是睡。”
姝玉道:“吃饭就躺着,腹中存食可不是养生之道。”着上前推推妍玉,唤几声。
妍玉将帕子拿下来,看姝玉眼,挥着手有气无力道:“正烦着,来做什么?若是有话就赶紧,正难受呢。”
姝玉附在妍玉耳边轻声道:“知烦什么,不就是因为瑞哥儿的亲事么?已帮想个绝佳的法子。”
妍玉眉毛挑,睁开眼道:“什么法子?”
姝玉低声道:“向是个聪明人儿,怎会子犯傻?当然是去求大姐姐,如今是娘娘,如若亲自下旨给和瑞哥儿订亲,柯家焉有不退婚之礼?只怕杨家也不敢闹。”
妍玉听精神振,翻身起来把抓住姝玉的手,双目放光道:“是!是个理儿,该死!怎么早没想到!”
姝玉道:“到底是姐妹场,自然愿意心想事成,成样病着,们看也着急。”
妍玉满面挂笑,病都好半,握着姝玉的手道:“好姐姐,幸亏提醒,该怎么谢?”
姝玉笑道:“有什么谢不谢的。只是事儿不能跟母亲,若知道必然怕伤跟杨家的和气,只怕不准,恐怕查问出来连都要跟着挨骂受罚呢。等回头见娘娘,找机会悄悄求求,向来对疼宠,自然听就准。”
妍玉连连头道:“得有理,听的。”但心中又狐疑道:“姝玉向清清冷冷的,怎突然下子跑到儿起个来?今儿个中午娘过来,偷偷跟大姐有意选个妹妹入宫,莫非姝玉知道消息,想入宫不成?”但转念又觉得姝玉不可能知道,加之本就恋着柯瑞,哪有心思进宫,只怕是许当皇后不会稀罕,如今得妙计,更切都不在乎,对姝玉道:“若是,若是大姐姐知道柯家与杨家有婚约,不肯帮呢。”
姝玉道:“总要试试才成,好好央求央求,兴许心软就准呢。”
妍玉听又鼓起兴来。其实心中早已就如死灰般,今日得个计,就好比溺水之人抓稻草,心意筹划起来。
姝玉暗道:“如今障碍是除,去求大姐姐,求下来是跟柯瑞的缘分,少不得日后要念几分好处;求不下来也怨不得,但是懂规矩的大家闺秀岂有自己亲口去求姻缘之理?柳妃娘娘见般做派,怕是也不会让进宫去。”
姝、妍二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且婉玉拜见柳妃后回到家中,将赏赐之物取出来看,只见有金项圈个,银项圈个,紫金海棠样式锞子对,金银锞子各对,赤金如意簪支,红珊瑚发簪支,水晶翡翠手钏对。婉玉想起自己刚还魂到柳家,柳妃升品级,不过才赏赐两部书,方砚,两个紫金锭子罢。心中感慨世态炎凉,微微摇头叹口气,拿出金项圈给珍哥儿,珊瑚簪子给紫萱,赤金如意簪给吴夫人。过不久文杏又回来,不但将簪子送还,又多添对镯子,交给婉玉道:“太太东西还是姑娘自己留着戴,就当攒嫁妆罢,镯子是夫人当姑娘时的陪嫁,刚试已经小,命拿来给姑娘戴。”婉玉无法,只得收起来。
又过几日,柳妃摆宴,太监又来宣婉玉入宫,婉玉推脱染病未去。第二日清晨,婉玉刚刚起床,正在盥洗的功夫,却见紫萱推门进来急冲冲道:“不得,可有大新闻呢!”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十四回【下】
婉玉原本在妆台前梳头,听到此话一愣,将身子转了过来。/。XiaoyaNwenxue。
正文 第二十五回【上】
且说柯瑞推开门匆匆走了,妍玉伏在地上痛哭,婉玉躲在墙后,心道:“我到四处转一转再回来,若是妍玉还在,我便将她搀回去。”于是在四周逛了一逛,回来一瞧,只见妍玉痴呆呆坐在地上,面上泪痕交错,脸都冻得发青了。
婉玉走上前道:“妍姐姐怎在这儿坐着,快起来,地上凉,你本就身上不好,别再冻坏了身子。”说着掏出帕子来给妍玉擦脸,摸她的脸冷得好似冰块一般,婉玉心中暗叹,又去搀妍玉的胳膊。
妍玉适才略换过神来,见是婉玉搀她,心中更激起一团怒火,挥开手臂大声道:“用不着你假好心!如今见我这样你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你以为自己去了梅家就攀上高枝儿了?即便去了梅家又如何,瑞哥哥可曾因此正眼瞧过你了?呸!没脸的下流东西!”说完也不等婉玉再扶,挣扎着站起来,适才发觉腿早已压得麻木了,走起路来发胀发疼。妍玉咬牙苦忍,也不看婉玉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婉玉心里着恼,想到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也颇觉得没意思,只得默默走了回去。回到房中,紫萱见婉玉没精打采的,恐她在园子里着了凉,便要家去。孙夫人和紫菱竭力留饭,紫萱与婉玉好言推辞了,一同回了梅家。
婉玉到家悄悄将见闻同紫萱说了,紫萱听得目瞪口呆,好一阵才缓过神道:“老天爷,妍玉的胆子忒大了些,私下里把瑞哥儿招进府就不说了,还要先……先做夫妻……要是真有这不才之事传出来,她可怎么做人。”
婉玉道:“我看她是豁出去了,哪管得了以后。不过瑞哥儿将话说死了,又闹出这档子事儿,恐怕日后绝无转圜余地。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除非妍玉自个儿想明白了,否则旁人是帮不上的。”
紫萱听了微微点头,因闹了半日,身上也懒懒的,便回去休息。婉玉也自去教珍哥儿写字读书,一时无话。
却说杨峥是个有心人,眼见这些时日梅家待杨家愈发疏远了,前两日皇上又下旨,升授梅海泉光禄大夫之位,梅家仕途上更进一步,而柳家与梅家比往日更好,也得了不少好处。杨峥略有些沉不住气,这些时日他听闻柳家长媳怀了身孕,立时觉得是个良机,心中盘算一番,亲自备了贺礼送上门来。柳寿峰心中欢喜,忙设宴款待,二人把盏言欢也甚相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峥将酒杯端起来道:“大舅哥,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柳寿峰道:“妹夫尽管说便是。”
杨峥叹道:“皇上恩宠,梅大人加封了从一品的官衔,待他小儿子金榜题名,梅家便愈发显赫了。这些段日子我静下心来一想,怕是梅海泉存了要跟我们杨、柯两家断了交情的心思。”
柳寿峰忙道:“四木家均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何况梅大人的外孙还是杨家的嫡长孙,妹夫是多虑了。”
杨峥道:“话虽如此,但梅家如今跟吴家、李家、张家来往亲密,咱们三家倒要退了一射之地……大舅哥也知道你那不成器的外甥闯了多大的祸,只怕梅家还怀恨在心,这仇横亘在心里,若是解不开,即便维持着面子上的亲热,私下里也是渐渐远了,这般下去可是大大不妙。”
柳寿峰细一想也觉得极有道理,不由皱了眉头道:“那依杨兄的意思……”
杨峥道:“我想请大舅哥在府里头摆个宴,将四家的人聚一起好将这恩怨解了,只要能化干戈为玉帛,任凭梅家怎样我都甘愿!”说完又拍着胸脯道:“这筵席的一切花销都由我承担。”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三千两银票推到柳寿峰面前道:“还望大舅哥帮我这个忙。”
柳寿峰满口答应道:“妹夫太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有何难?我亲自去请巡抚大人,但如若他不来我也没有办法。”又坚决不要银票,与杨峥推辞一番方才收了下来。
待送走杨峥,柳寿峰忙换了衣裳,坐了轿子到梅家邀请梅海泉赴宴,说四家人共贺巡抚大人荣升从一品之衔。梅海泉立刻琢磨出当中的用意,想着这些日子也晾了杨、柯两家一阵子,火候差不多了,如今自己仕途上高升一步,不知有多少人看着眼红,这三家虽不成器,但好歹也是个臂膀,便点头应了。柳寿峰大喜,自觉脸上有光,忙回家操持起来。
第二日晚间,梅海泉便乘了轿子到了柳家,柳寿峰远接高迎,将其引到厅中。梅海泉进大厅一看,只见天色还没暗,屋中就已红烛高照,彩灯齐明,条案上瑞兽口中焚着斗香,八仙大桌上陈献着各色瓜饼和果品,丰盛非常。杨峥、柯旭早已到了,两人见梅海泉进屋均站了起来,行礼问好,又忙不迭的请他坐上首。梅海泉脸上淡淡的,入席而坐。柳寿峰吩咐开宴,丫鬟们托着盘子鱼贯而入,各色佳肴不一会儿便摆满了。
席间柳寿峰谈笑风生,尽说些风雅之事,杨峥殷勤劝酒,待两三盏酒下肚,梅海泉脸色稍缓。柳寿峰观其神色,知道差不多了,便向杨峥使了个眼色,杨峥心领神会,轻咳一声道:“梅大人,我那孽子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我本也没脸见您。这些时日我把那畜生送到庄子上去了,他成天里痛哭流涕,忏悔不迭,玩命央告我要再见大人一次,好向您当面请罪。”说着小心翼翼的看梅海泉脸色,见他垂着眼帘不语,便高声道:“畜生!还不快滚进来!”
话音刚落,杨昊之便从厅中侧门里一径儿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梅海泉跟前,磕头如若小鸡啄米一般,口中道:“岳父大人,小婿知错了!”
梅海泉一看杨昊之,胸中的恶气便不打一处来,再见他肤润体健,可见得这些时日养尊处优,哪有一丝憔悴忏悔的模样,更添厌恶之情,冷笑道:“我不敢担你这一跪,如今莲英死了,我怎是你的岳父大人?只恨当初有眼无珠罢了!我饶你不过看在外孙子的情分上,你快些起来,你我毫无干系,你跪我做什么?”
杨峥听这话说得不像,忙站起身一脚踹在杨昊之身上,骂道:“孽畜!没良心的下流种子,痰迷了你的心窍,油脂糊了你的眼!没王法的败家孽障,你想气死我不成?”
这一脚着实踹得不轻,直将杨昊之踹得瘫在地上血气翻滚,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他心里又恨又怒,又深惧严父和岳父威严,只得爬起来跪在地上哭道:“父亲大人息怒,岳父大人息怒。”
杨峥又要举手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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