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碰到了宝珠,可是没抓住,反而把它击开了,宝珠从天而降,正砸向路边沈汶几个人的上空。
沈汶见台上人的目光都追着宝珠向这边看来,忙低头往高个子的张允铮身后躲。苏婉娘也反应过来了,闪在了四皇子的肩膀后。四皇子知道苏婉娘在身后,就不能躲了,眼看着宝珠直下,他下意识地张开了手臂,一个大布球打在了他的怀里。三条龙的叠罗汉终于崩倒,兵士们同时跳下,仿佛三龙拜首,民众轰然,都纷纷回头看是谁拿到了宝珠。
台上沈毅和沈坚已经看到了这几个人,连连在心中暗骂他们不谨慎,不回军营待着也就罢了,还来看龙舞,还来抢宝珠!
四皇子见到一张张脸都冲着自己看过来,紧张地连声问:“怎么办?!怎么办?!”
张允铮说:“快扔出去呀!”
四皇子使劲将宝珠扔了出去,离得近的一条黑色龙头里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宝珠。
趁着人们扭脸去看宝珠,张允铮低声说:“我们快走!”也不讲究礼数了,拉了沈汶的一只胳膊,从人群里往外挤。四皇子马上学习,也拉了苏婉娘的手,跟着张允铮逆着人流而行,其他人帮着推搡,不久他们冲出了拥挤,回到了空旷的黑暗处。
张允铮才放开了沈汶的胳膊,沈汶倒是没顾得上计较张允铮的鲁莽,马上问跟上来的四皇子说:“你接着龙珠时蒙着脸吗?”
四皇子点头:“是,面巾还在。”
沈汶又问张允铮:“你的呢?”
张允铮说:“我的面巾一直在。”
沈汶放下心来:“那应该还好吧?”
张允铮说:“我们还是得小心,先别回军营了,来回走走吧。”
几个人在街上转了几圈,都冻得手脚冰凉,确定没人跟着他们了,才回到了军营。段增和施和霖都睡了,正厅桌子上摆着方才他们买的那些木雕。
苏婉娘忙找人烧水。几个人烤着火盆喝了热水,刚刚暖和过来,还没有洗漱,沈毅就一个人来他们了。
沈毅一进门皱着眉对沈汶说:“你们也太不大意了!怎么能这么引人注目?我来的街上,人们在议论,说三龙齐拜,那个得了龙珠的定是个异人,大家正到处找呢……”
他还没说完,外面有人声,片刻后,季文昭进来了。他一进门就说了跟沈毅同样的话:“我在中军院子里就听着大家说什么‘从没见过三龙同时叩拜’、‘也许是京城来的’之类的话,有人还说当时看到的是个青年男子。我一不在,你们怎么就这么胡来?”他看向四皇子:“你一向是他们里面老成的,怎么能去抱龙珠?我在高台的后面,隔那么远都看出是你们了。”
四皇子抱歉地说:“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沈汶赶快将买的木雕男子发簪给沈毅:“大哥,这是给你买的。”
沈毅还是沉着脸,可马上伸手接过来,说道:“多谢小妹了。”
四皇子也忙从桌子上拿起了笔筒,讨好地递给季文昭。
季文昭也很惊讶,问道:“你给我买了东西?这多不好意思……”想到这一路与蒋公子处得那么好,有些后悔方才责备了他。蒋公子的性子自然不会去抢龙珠的,一定是凑巧了。
季文昭改了口气:“当然,我认出你们来,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捂了脸,别人定是看不出来的。……你们这个年过得怎么样?我在侯爷宴上喝的酒比我们在那个酒窖喝的差多了,话说那是我最尽兴的一次醉酒……”不再提今晚的事了。
沈毅对季文昭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很看不起地白了他一眼,扭脸继续教训沈汶说:“你莫怪我发火,侯爷不知怎么了,晚上一个劲儿念叨,说什么街上碰到的那位小哥长得很帅气,另一个看着眼熟……”
四皇子吓得说:“我真没见过镇北侯啊!”可他没说镇北侯见过他爹!
沈毅不知道四皇子的身份,没多想,只说道:“也许你们得换个地方住。”
沈汶点头说:“我们过两天也得出发了,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去城外,从那里出发去北戎……”
季文昭想到四皇子的请求,加上方才四皇子给了他笔筒,他觉得很感动,就问:“去那边有风险吗?”
沈汶思考着:“不该有太大的风险……”
季文昭马上说:“那我们就带蒋公子去吧,这样根本不会有人在这里看见他了。”
沈汶皱了细眉:怎么能带四皇子去北戎呢?就摇了摇头。
四皇子看季文昭,季文昭对他使了个眼色,表示让他稍安勿躁。
沈毅问道:“我们去北戎到底是为了何事?”
沈汶看了看门口,沈毅说:“这是我的兵营,这里每个人都是我亲自选的。”张允铮还是出去了片刻,然后回来说:“周围肯定没别人。”
几个人看向沈汶,等她解释。?
☆、奔骑
? 沈汶刚要说话,就听见隔壁门响,大家都看屋门,见段增打着哈欠近来,睡眼朦胧地说:“你们都还没有睡,该是在吃夜宵吧?我肚子饿了,也给我一份……”
张允铮皱眉:“想得美,我们没吃的!”
段增怒:“那我拼命起来干吗?为了我你们也得弄些吃的吧?!我可以等等……”
季文昭挥手道:“你就先别捣乱了,我们正等着听文小哥说为何要去北戎呢!”
段增醒了些,揉了下眼睛:“那快讲呀!听完了再吃东西也行……”
张允铮很鄙夷看段增,刚想说“猪”,可是生生把这个词咽下去了。夜深了,大家被段增这么一提醒,都觉得饿了,纷纷咽口水。苏婉娘见状说:“还有些面条,我去准备一下。”说完出去了。
余下的几个人凑成了一个圆圈,沈汶低声说:“吐谷可汗这段时间与他的异母弟弟鏖战,最后将其包围全歼。可是他异母弟弟的两个孩子在最后的大战中突围逃脱。我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后来人们在一个山坳口立了一个碑,标志那里是那两个人被吐谷可汗的追兵追上的地方。据说一个人受了重伤,另一个不想扔下兄弟逃命。他是神箭手,依着一块石头,射死了百余追兵,后来箭尽了,敌人冲上来,他身边的人都被杀。他的兄弟让他把自己杀了,不要落在吐谷可汗的人手里。他就杀了自己的兄弟后往山上跑,连中了几箭还登上了山顶。据说他当时指着夜空中的新月,诅咒了吐谷可汗,说吐谷可汗必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然后就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人们说这种用命坐实的诅咒最可怕,后来吐谷可汗虽然当了皇帝,可是晚年得了恶疾,浑身生疮而死。吐谷可汗建的王朝灭亡时,皇子皇孙也真的被汉人赶尽杀绝了,应了他的诅咒,北戎人认为他定是天神托身,骁勇不屈,咒语灵验,就立了碑文纪念他……”
季文昭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是要去救人。”
段增也恍然道:“里面有个受伤的,难怪你要拉上我!又是个仙人跳!”
张允铮说:“你抱怨什么?最好到时候能救了人,别一出手,人死了!”
段增生气:“说什么呢你?!自己不行才会小看人!你去了有什么用?不会治人也不会射箭。”
张允铮说:“谁说我不会射箭?那些弩是我帮着设计造的,我能不会用吗……”
沈毅举手制止两个人的争吵,皱着眉问沈汶:“追兵会有多少人?”
沈汶说:“据记载,是二三百人左右,那些逃跑的人到那里时只剩了十多个人。如果我们有五百以上兵士,配上我们带来的新式弩箭,该不会有问题。现在吐谷可汗的大军全部在北方,南部空虚,守在边境的不过一两万人。我会避开他们的防御带,选择荒凉的地方走。”
季文昭说:“那就不该有什么大风险,顶多苦些,蒋公子可以去。”
四皇子忙说:“没事没事,我不怕苦。”
这点,沈汶倒是相信四皇子,这一路来,即使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四皇子都安之若素,从来没有抱怨过。
张允铮讲情道:“他想去看看就去呗,连段郎中季官人都能去,他也没差哪里去。”
段增马上反击:“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去救人的!”
季文昭说:“蒋公子就算是我的助手吧!他也学了几句北戎话,是不是?”
四皇子马上点头:“是的是的,比如……”他说了句北戎话,然后不无骄傲地解释道:“是祝你健康的意思。”
沈汶没来得及说话,沈毅又皱着眉问:“路程有多远?”
沈汶说:“往返有两千里了。”
沈毅有些迟疑着:“我们深入北戎内陆去救个北戎人……”
张允铮不高兴道:“这还用问吗?这是吐谷可汗的敌人!救了他,就给吐谷可汗留下了个隐患!”
季文昭也点头说:“这个想法是对的,只是,你肯定他们日后会起兵与吐谷可汗作对吗?毕竟,这次他们的父亲惨败如斯。”
沈汶扯了下嘴角:“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他的生母过去被吐谷可汗……那个……死得很惨,所以他的生父才起兵反叛,兵败后被吐谷可汗让人碎尸万段喂了狼,你说,他们日后会与吐谷可汗作对吗?”
四皇子知道这是沈汶故技重施,依照人的爱恨,把人推向了前沿:他们怎么可能不与吐谷可汗作对?
段增说道:“那个神箭手那么有血性,我们一定得去救他们。”
张允铮对沈毅说:“你把兵交给我,我带着他们去,你就别去了!”
沈毅眼睛射出严厉的光芒:“你该庆幸你不是我手下的兵!不然早挨军棍了!”
季文昭忙摇手:“别吵别吵,天晚了,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要带的东西和行事的步骤。”
沈毅说:“我常带着兵士们出外野营,旬月不归,这次也可以这么离开。”
季文昭点头说:“好,我就说是跟着你出去熟悉山地环境。”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苏婉娘做了宵夜端了进来,众人吃了,季文昭也不回去了,留宿在了军营。
次日,季文昭回中军,其他的人就随着沈毅的兵士到了城外一处兵营住了,开始忙着准备行装和干粮。沈汶说这次往来大约要一个月,每个人除了武器,还要带上三十多斤干粮和肉干再加上水和行囊,沉重不堪。
考虑到行动的迅速,最后沈毅决定只带六百骑兵,可多带两百匹马。张允铮要求亲自看所有的鞍鞯马匹,沈毅只好陪着他。张允铮极为挑剔,从马掌到马嚼口,从马鞍内里到皮带的扣眼,张允铮都要一一检查。沈毅急了:要是这样,他们别走了。可张允铮犯了倔脾气,一定要每匹马都看过。沈毅只好让季文昭段增施和霖和四皇子都过来帮忙,几人整整折腾到半夜才按照张允铮的要求把马匹都检查完毕。
沈毅虽然觉得张允铮太计较,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如果马掌磨损,皮带豁口,真是到了不毛之地,小麻烦都会成大麻烦。
正月十八早上,季文昭单独从城中骑马到了营地,沈毅领着几百人出发了。
沈毅经常这么出去折腾,镇北侯早就管不了了。这不过这次,在一个黑夜,沈毅带兵通过一处他自己的兵士把握的哨卡,过了边境。
一过边境,众人下马,都换上了北戎的服装,再上马,沈汶成了领路者。
沈汶带着他们昼伏夜出,从山区顺利地转了出来,进入了草原。再走了几天,他们身后的群山变得矮小,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白雪,有些地方露出棕色的土地,一眼望去,天苍苍野茫茫。
沈汶和张允铮领先,纵马驰骋。这些军士们虽然过去也在边境地区骑马训练,可从没有过这样的狂奔飞驰,一时只觉热血涌头,都争先恐后地催马疾行。段增季文昭和四皇子在后面苦苦追赶,勉强没有掉队。
这么跑了一天,沈汶太阳偏西就停马了。她对赶上来的沈毅说:“我们走得很快,别累着大家,早点扎营吧。”
沈毅也同意,安排营地。这里树木稀少,只有些低矮的灌木,只能点起一两处篝火。
虽然有了北行的锻炼,段增季文昭和四皇子还是累得够呛。下马后风一吹,只觉得又冷又饿,四皇子万分怀念苏婉娘。
段增念在他们几个走了一路,交情不同平常,给了两个人腌好的老姜。他们蹲坐在一小堆火旁边,口嚼姜块,听着远处沈毅布置岗哨,派遣兵士到四外探查。
季文昭感慨:“这么大的地方,连个人都没有啊!”
段增扭动身体,说道:“我们就骑了一天,我这后背就疼得要命,要是这么骑上十几年,我大概得是铜腰铁臂了。”
张允铮陪着沈汶走了过来,加入了他们几个人。
张允铮说:“我方才射了一只兔子,已经让人去收拾了,一会儿也许有肉吃。”
段增撇嘴:“才一只兔子!”
沈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