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表现较之康熙要稍为直接一些,对索额图好,就不许有人说他坏话,他也听不进去。华善亏得是他老婆的祖父,他又对石家评价不坏,这才勉强愿意费心在心里驳一驳华善。
他是带着反驳的心情回想华善的话的,索额图怎么没有冲劲了?收拾明珠的时候明明很给力嘛!军事什么的……三藩……胤礽坚定地认为索额图那是老成持国。力主撤藩的是明珠,撤藩令下,三藩立反,这是事实,索额图要诛提议者,也是常情么!虽然三藩最后平了,皇帝也斥责了索额图,不过,如果徐徐图之,三藩未必会反么。
索额图哪里不知兵事了?他……上回打葛尔丹还参赞军务来的!最后还打赢了来的!虽然最后让葛尔丹逃了,胤礽坚持认为:这一定是因为大阿哥和明珠也在军中,给伯王拖后腿,弄得伯王失了主意!
索额图在军中还是有威望的……这一句话,胤礽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他再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了。要是索额图真得了军心,他还何必对石家有这么高的期望呢?
胤礽终于对华善的话,稍稍重视了起来。为君之道,他学了不少,合格的皇帝从来不是教出来的,但是,主子思维他还是有的。不由思索,人尽其用,是必须的。以往是只有一个索额图可靠,现在,石家也许可用?
唔,两边儿似乎有点儿小矛盾?虽然看起来闹别扭的只是华善。不过,这样也好……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只要不窝里斗就行。石家人除了华善,别人看起来都还挺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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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毓庆宫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的一顿点心。
大热天,两人严丝合缝地穿着整套的行头,回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淑嘉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这回身上绣的是石榴了。话说她的衣服,固然有绣花的,绣龙凤的,但是这些葡萄石榴葫芦莲蓬的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最直白的是几套绣着百子图的衣服。
她的首饰里,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类似的图案。诸如,葫芦石榴佛手……也有天才地在扁方上设计出小男孩图案的作品。还有传说中有个好听名字的‘十八子’手串。
再加上新婚夫妇屋内陈设的百子帐、百子被、各式画着小孩儿(多数是小男孩子)图案的摆设。无形中就是在告诉新婚夫妇,赶紧的,造人吧!或许原意是祝福的,效果却是给人以潜意识里的压力。
有压力也得穿啊!淑嘉只得换上它们,打扮得清爽一点,然后跟胤礽一道吃饭。他们还在新婚,过了这一阵子,吃饭还在不在一起,还是两说呢。
胤礽正好也换了身衣裳出来了,吉服冠摘了,接了一顶**一统小帽,正中缀着一块美玉。屋子里放了冰,旁边还有小太监在那里打着扇子。
见淑嘉过来了道:“这回是我快着些了。”淑嘉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大对劲,想了一下,还是压下了话头,准备等他吃完了再说。人饿的时候脾气就容易不好,这会儿提及让他不高兴的话题,很容易被迁怒。尤其他们是从石家回门儿刚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娘家发生了什么事胤礽不高兴。
等他吃饱了,血糖回升了,心情也会好一点。吃饱了的猫,是会让你摸的。是以淑嘉笑道:“是我慢了,”左右看看胤礽,去了一身累赘,倒显得挺拔了几分,“这身儿看着清爽。”
胤礽唇角往上翘,又控制住了:“不早了,用点儿点心,歇一歇罢。忙了一早上了,别累着了。”
食不言。
吃完了,漱口、洗手,撤了桌子,端茶坐好,开聊。
淑嘉看胤礽吃得差不多了,表情也和缓了很多,便问:“今儿,没什么闹心的事儿吧?”
胤礽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觉着会有什么闹心的事儿呢?”
淑嘉被他笑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有?”开始胃疼了。
胤礽看淑嘉眼睛有点直,脸也白了,笑着摇头:“你不要多想,没什么大事儿。”话说,夫妻一体,老婆入了他家的门儿就算他家的人,娘家什么的,太子爷还是很有气度地摘出了太子妃。
他这么一说,淑嘉更是不放心了:“还是告诉我吧,不然总惦记着。”
这人吧,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有可能误会的事儿、有可能产生不良印象的事儿,最好尽早了解释,不然问题越积越多弄成一团乱麻,最后想解决都无处下手了。
胤礽显然心情还不错,淑嘉小有惊慌的表情也不难看,所以他只是暗示性地问了一句:“你玛法……”
淑嘉听说是华善,就放了一半儿的心。无怪乎胤礽没有发怒,只是不快而已。自家玛法嘴巴上犯事的案底一箩筐,谁都知道他为人流氓了一点,说话不积德了一点。因说:“他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不这样,就不是他了。”
胤礽看淑嘉从担心转变成不在意,问道:“他说了我不爱听的,你倒放心了?”淑嘉笑道:“那大概,是觉得跟你亲近了。你没见着……那年,我还小的时候儿,阿玛还没回来,我叔叔、两个哥哥,在他那里吃了好大的亏。越端庄的,他越想逗人翻脸。不过……还真没见他犯过什么大错儿。”
胤礽道:“这么说,他倒是个小事糊涂,大事儿不糊涂的人?”语气有些怏怏。
淑嘉道:“旁的我不知道,只知道阿玛他们一直担心玛法,玛法也平安混到现在了。玛法就是嘴上说说,何曾见他办事出过岔子的?只有一桩事,是生平大恨,在外头不在意,可在家天天念叨……”
“哦?那是什么?”胤礽不由问。
“永兴……”淑嘉无奈地说出了这个地名。
胤礽大笑:“果然。”
“?”
“今儿他又说了。”想到华善对索额图的不满,还是有些不舒服。
淑嘉眼带疑问。胤礽想了想,还是问一下老婆,毕竟淑嘉与华善比较熟一点,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你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听你玛法与你阿玛说起过……对索额图,是怎么看的?”
淑嘉一怔,没想到胤礽会问这个问题,马上道:“这倒知道得不多,家里,玛法与阿玛也没在一起住多长时间。打我记事儿起,两人就不着家,先是三藩,两人都不在一处当差。后来阿玛先是杭州后是福建的,总不在家,他们说话也少。至于朝政,”一笑,“就一条儿,汗阿玛说什么就是什么。”
“哦——”胤礽漫应着,心想,这么说,石家父子并不很亲近呐。即使华善不喜欢索额图也没关系,反正他已经老了,石家的顶梁柱石文炳受华善的影响还是很小的。
胤礽心里舒服了,话匣子也打开了:“你不要担心了,不过是你玛法说索相不懂兵而已。”
淑嘉睁大了眼:“他直说了?”
胤礽点头,淑嘉扶额,胤礽有点同情地看着她,有这么个玛法,可真是……
淑嘉心里破口大骂:[索额图给你喝了什么迷药啊?!他是打过胜仗啊,还是混过前线啊?!你就这么信他!你被他绑到旗杆儿上了,你知道不知道?还对我玛法有意见,索额图是万人迷么?]
胤礽不知道淑嘉正在腹诽他,还安慰道:“这满朝上下,都知道他,咳,说话不太给人面子的……”
然后,淑嘉终于知道,华善当年是为什么被抹了内大臣了。
据胤礽听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庄亲王博果铎呢,是皇太极第五子承泽亲王硕塞之子,顺治年间袭爵的时候改号为庄亲王。算起来,他与华善元配和硕格格还是堂兄妹,算是华善大舅子。
康熙初年,大正月里,两人入宫领宴。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怎么了,博果铎又是亲王,还是前大舅子,兼之华善原也是个随和的性子,博果铎说话的时候也就很随意,跟华善开玩笑,不小心说到华善第二任老婆也挂了。华善登时大怒:你丫还没儿子呢!'1'
淑嘉面无表情:……
胤礽看淑嘉无语的样子,突然觉得,华善其实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转了话题:“汗阿玛将要回宫了。你也要开始准备了。”
“?”
“汗阿玛回来后,下月初七,要册封太子妃,告祭太庙的。”可怜的孩子,被不靠谱的玛法弄得正事儿都忘了。
是了,虽然已经被称作太子妃了,她还是没领到上岗证!目前还在观察期。据说,这是被钦天监和礼部又坑了一次。康熙尚西学,也很迷信,总要择个吉日什么的,最后,大婚日和册封日,没算到一堆儿去。
淑嘉,目前还没领到自己的册宝。在证书大印到手之前,她还要悠着点儿。幸好,她表现得还不坏。当然,还需要继续保持,直到东西到手。
非常之巧,她喜欢的老太太正是跟康熙关系很好的皇太后,她跟皇太后还很合拍。与胤礽的侧室们还离得很远,淑嘉现在还没功夫理会她们,倒有了个宽和的好名声。
很好很好,眼下一切都好,剩下的就等大印到手,考虑把它拿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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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琢磨着她的上岗证和大印,还有未来。京城另一处,也有人在积极筹划。
华善心里自有一本账,谁都知道,要跟葛尔丹开战了。上一回,明珠、索额图都参军事,这一回,很有可能还要一道去的。石家的亲家鄂海,在西北准备军用物资呢。要是索额图再跟着去了,关键时刻他又软了,事情就坏大了!
蒙古跟云南还不一样,可以这样说,旗人这里,可以丢了半壁江山——反正是抢来的,无本生意,却不能没了蒙古——那是跟老家连在一起的。索额图在三藩上,没有明珠强硬,没问题。但是,要是对葛尔丹也不强硬,康熙肯定会怒啊!
华善看情况还是挺准的,更有侄子的观察报告——索额图越来越失了圣意了。要论起来,明珠虽然小心眼儿,可是面子上还是不错的,笑面虎就笑面虎吧,起码做事让人觉得舒服一点。比较起来,索额图就很让人不舒服了,从康熙十八年起,康熙就严厉斥责过他了,弄到索额图被迫告老要请退,虽然留了下来,但是……印象也差了。
你也不想一想,你一奴才,就算是太子的叔外祖父又怎么样?皇帝还是太子亲爹呢!你这么插到人家父子中间,还硬扯着太子靠向你,皇帝怎么可能不怒?!就算是为了太子好,你也要让太子向皇帝靠拢而不是跟你亲热啊!
索额图是傻X,华善评论。
一面让石文炳抓紧时间把淑嘉给的名单上的人都查一查,然后让儿媳妇在孙女儿受册封之后入宫进贺,趁机把查到的告诉孙女儿。
另一方面,趁康熙还没回宫,华善让富达礼去找胤礽。
胤礽对富达礼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这天办完了正事,见富达礼似有流连之意,把他叫上前来:“前儿回了趟娘家,倒把太子妃的愁绪给勾起来了。这两天总念叨着家里,家里人都好么?”
富达礼趁势就留下来了。
明着看,这是大舅子和妹夫联络感情,别人总要避开的。
闲话几话,同时观察到周围人已经离得远了,富达礼小声地、特真诚地提醒胤礽:“您也能察觉得到,万岁爷要用兵了。”
难道他想捞一把功劳?胤礽揣测。想在我这里争个露脸的机会?也行啊,我正愁军中无援呢,要是他能去前线立功……
富达礼续道:“奴才玛法猜着,就在一年以内,明年年初,是最好的时候。”
听到华善,胤礽略有不快,但是富达礼带来的消息着实有冲击力。他襄理政务,自然是知道与葛尔丹必有一战,而且是你死我活的。但是,华善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呢?胤礽自己都不清楚康熙要什么时候出兵呢。
要说,他处理政务还好,但是军事参谋,还真是没有。不是说你有个‘都统’、‘将军’的名头就算是懂军事了的。马甲谁都能穿,但是不是穿马甲的都是高防御的玄武,也有可能是薄壳蜗牛。
华善是个不靠谱的人哦,胤礽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淡淡地道:“军国大事,岂可妄度?”
富达礼小声道:“奴才也不敢乱说,只是……奴才岳父,自被主子爷派到西边儿,好几年了……”
胤礽记起来了,鄂海,他是富达礼的岳父,不由更慎重了些。
胤礽心中信了七分,乃道:“知道了。”记在心里,准备看看华善说得准不准。同时也有些得意,有外援的感觉真好!要是没有娶石家的姑娘,他们怎么会这样提醒?而且华善这回没说索额图的坏话,像是在卯足了劲儿证明自己似的,更让胤礽自我感觉良好了起来。
富达礼见今天的目的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