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善。”
第二天,皇后上了笺表向皇帝表示:把宫女出宫年龄定到二十五岁吧。明面上的理由是因为三十岁之后出去,难嫁掉,一生凄凉,实在不是皇家仁慈的初衷。再者,这么多的女性不能为民族人口事业做贡献,实在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皇帝照准。
这一回,真是后宫彻底的大联欢!人人都说皇后真是贤德宽慈,皇帝真是仁君。这是老百姓的口碑,实实在在的,基层群众说好。内务府强人们的女儿,一般都是求免的,入宫当差的,都是门路不那么通的。
皇帝让当差,那就当差,这是规定,无可抗议。可是皇帝有了德政,大家高兴,那就是不因规定,而是发自内心了。
皇后是个好人,大好人!
好人有好报啊!
皇太子的册封大典,大家办得可真是尽心尽力。淑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可以开始执行下一计划了:病上一病!
行了,皇后,你的好报暂时告一段落了,你不用装病了,你爹死了!
淑嘉当时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病得自然呢?普通的风寒是不行的,倒是胸口闷、头疼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了的——只要病患坚持自己难受,这又不像流没流鼻涕发没发烧,一看即知。
消息传来,她是真病了。
哭得两眼发黑。石文炳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封建大家长,严肃又有些刻板,但是,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淑嘉一时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真的病了。
卧病在床,胤礽自然来探望。淑嘉只是哭,心像被人一把按在了沸水里,烫得一缩。胤礽不太会安慰老婆,这种事情,他经历过,所以知道,这时候一切安慰都是徒劳的。只是默默地看着妻子,他也……头一次打量到了坤宁宫的内景。
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么?就是我母亲死亡的地方么?那是怎样的一天呢?胤礽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又想马上逃出去。
不对,我妻子死了父亲,我是来安抚她的。
殊不知淑嘉心里正在作着斗争:要不要走下去?
要!我得撑下去!
“我……我哭出来就痛快了,你别担心,让我哭一哭,就好了,”说得断断续续的,“你有事儿,忙去罢,别耽误了。”
这要是在东宫,胤礽怎么着也要留下来的。这会儿,他又坐了片刻,才起身道:“你不要过于伤感,我明天再来看你。”
————————————————————————————————
皇后病了,病得很重,除了伤心过度之外,还头疼胸闷,御医死活诊不出病因来。
接着,不知从何处起,有了某些奇怪的言论:坤宁宫的布局不利于皇后!
太监甲:“坤宁宫的门儿开得偏了,正宫皇后正宫皇后,门都偏了,不利于皇后。”
太监乙:“别胡说,这是大清国的规矩,听说啊,在盛京的时候,清宁宫的门就是这样开的,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太监丙:“懂个屁!住那样的房子的皇后,你看过得好的?孝端文皇后,”左右看看,“没儿子!顺治爷的静妃,废了!太皇太后……也没生出来,还差点儿……”
太监甲:“我想起来了,仁孝皇后……呃,”不可说不可说,“孝昭皇后住了半年就去了,孝懿皇后还没住上呢就去了。”
宫女甲:“哎呀,皇后这样的好人,怎么能应了坤宁宫的风水呢?”
宫女乙:“就是就是,这……门儿能改么?”
通过太监宫女的嘴巴,八卦传播得后宫都知道了,然后,住在宫里的福晋也知道了。接着,又传到了宫外。
上述行为到目前为止,倒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评价:一堆没有科学精神的家庭妇女搞封建迷信。
但是!大家不要忘了,皇后有两个妹妹,她们都嫁了,妹夫分别为皇帝的亲弟弟和堂弟。枕头风吹过了,不免犯嘀咕。
然后,风声又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宫外福晋那里,接着,又传到了各自丈耳朵里。然后,又通过福晋传到了命妇那里,接着,命妇的丈夫就知道了。不少人就看到了机会。
大学士李光地上书,坤宁宫的门开得很不好,不利于皇后。虽然顺治改建的时候反对意见没被采纳,但是现在,必须改过来了,已经有许多皇后惨遭此门祥瑞。原本在关外,未有全国的时候,开这样的门可以。现在已经成了天下共主了,国母怎么能走偏门呢?
大家要适应形式啊!这是老天爷告诉大家,咱们很正!
鬼话连篇!
这是皇后的评价,她说了:“我没事儿,就是伤心过度,再休养一阵儿就好了。”嘴上说着,又皱眉抚胸,又发作了。
儿女们来劝、妯娌们来劝,皇后说:“就是真的,我也得住!如果在我身上应了,那就是门不好,你们再请皇上改了它。”
一副拿命来证明的架式,众人不解。
可却投对了两个人的脾气。
第一个就是胤礽,他信!
他不信是坤宁宫的风水改得不好,难道要信是他自己“生而克母”?
这是胤礽心头一根刺:大家口上不说,心里难道不是这样想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自己都不免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个心结困扰了他几十年,他快要承受不住了,他快要被逼疯了。身上背着母亲的性命,谁能不觉得沉重?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嚣着:拨掉它拨掉它!
你倒是找个别的理由来解释看看!
当然,他不会等老婆死了再改门,那样忒不是东西了。于是,皇后被挪到了最近的卧室,皇帝对门儿,病情似乎有了好转?胤礽笑了。
另一个就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本来就是“容易受神棍忽悠交出所有积蓄的老年妇女”,对迷信说法接受度奇高。拜之前刮起的一阵学习迷信风潮所致,她老人家也被灌输了更多的迷信知识。
再说了,让她不相信迷信说法?难道要让她七老八十了再承认,当年她老公要废她是因为她水平不够高?
太皇太后在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出场了,向皇帝建议:“皇帝,这风水什么的不能不信啊!皇后要紧啊!皇后多好啊!改个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是请了个大夫开了个方子,方子就是改屋子。”
什么?你说不好?
据说,皇后他儿子在私下里曾用极不正经的语调说过:“其实反对意见说的也对,咱们到底是满洲嘛,不能忘本哟亲。大家没有人支持改建坤宁宫也行,我出钱,帮你们家老妈、老婆的房子改改门,全改成口袋房。”
胤礽拍板:“改建坤宁宫!”
这样一出荒诞的剧目,朝廷上下居然鸦雀无声。
原因何在?
皇帝!
他想改,他有心结,大家或者之前不知道,但是一旦有这个风声传出,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原因为何。
想反对?不要命了你!
据说,在皇帝的悉心关照下,皇后在乾清宫西庑住了三天就不药而愈了。
淑嘉笑道:“本来病到时辰自然就会好了,坤宁宫刚修完呢,再动工,太过靡费了。”
胤礽道:“这点子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为了你,我乐意!”
“你还真是财主!”淑嘉嘲笑了他一下,“可我不能再住这儿了,你这里议事也不方便吧?男女有别,我先挪个地方儿住一住?”
“你择地方吧。收拾好了,我去看你。”
“好。”
长泰元年,坤宁宫再兴土木。
作者有话要说:
[1]康熙诸妃位号还是用原来的吧。
PS:给太子的年号太费脑细胞了,想了一个小时,被胖胖枪毙,又重起……
PPS:据说大家看不到,于是在后台重刷一下。
235、皇帝从来不简单
“去岁福建旱,福州、漳州颗粒无收……已截漕粮……”
“呯!叮叮当当。”
耳听得这一阵噼哩哐啷,允祉悄悄抬眼看了一下他二哥的反应。只见正在听取汇报的皇帝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平静地跌着李光地的念叨。汇报的内容不怎么美妙,天下大旱已经有些时辰了,今年过年以后,到现在两个多了,京城是一滴雨也没落下来。
这个时候最恨有什么打扰清净的声音发出来了,偏偏乾清宫后面不远的地方正在施工。噪音扰民呐!
允祉把头又低了下去,啧啧,这皇帝还真是。他就属于那种不定时抽风型人,说他傻吧,也不是,他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拍一拍马屁,比如上书要改名什么的;当你觉得他腹黑的时候,他又会犯一犯二,比如丧礼上不守规矩。真不知道他是老千还是菜鸟了。
允祉读书,知识面颇宽,存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识。这一回,胤礽趁机大修坤宁宫,还把老婆弄到乾清宫对面屋里暂住,奇异的是,坤宁宫改建的原因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要说这里头没有他这个好二哥的推手,打死他都不信。
二哥,您真高!
不过呢,这天旦倒是有一个好处:方便施工、方便举行各种仪式。这不,后边儿又开始叮当上了。
无聊地翻翻白眼,胤祉继续作认真聆听状,心却已经飞到了家里了。他的生母荣妃已经搬到他的诚郡王府里居住了,为此,府中还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建工程,仿照宫里的做法,对王府西路进行了整修,辟为荣妃居所。其他接了生母出来的兄弟,大概也都是这么个做法。
允祉还在想,今年要守孝的,估计巡幸塞外是没有了,先帝是死在夏季的,如果出行了,这周年祭就没法亲去的。别的时候倒罢了,这头一个周年,皇帝一定要亲祭才好。
那就没法出去见荣宪公主了,荣宪公主倒是有近亲假,一年六十天。她来了,必会来看额娘的。不知道外甥女是不是一道过来?
正在神游间,忽听得上面胤礽问:“你们说呢?”
说到哪里啦?允祉努力回想,哦,对了,已经从旱情说到了马上就是先帝冥诞,皇帝要亲自去诣陵。允祉道:“皇上至孝,臣弟愿侍皇上同往。”
胤礽当然是发现了这个弟弟在走神,他也有些无奈。允祉说起来对他是有大功的,是他揭发了允禔的恶行,把这最大的敌人送去吃牢饭,又是他首倡,把兄弟们的名字里的“胤”字改为“允”字,又避新君名讳。
允祉的缺点也很明显,沾了点酸秀才的脾气,有点神神唠唠,又有点小家子气,还有点儿不着调儿。
又来了!这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人,最是难缠。
说到这个“又”字,自然是因为还有其他类似的人物,他们对新君有功,但是本身就有这样或者那样不堪大用的缺点,令胤礽非常头疼!
今天,胤礽在乾清宫东配殿里听大学士的汇报,当然,他的弟弟、儿子也不免来了几个。
大家的老朋友李光地,凭借其出色的发挥,在当下内阁里依旧占有一席之地。按照传统,满洲旗有一保留名额,现在这个名额由马齐占着。胤礽又往内阁里添了个比较中意的王掞,与温达、萧永藻,一起构成了新一届内阁。
从总体上来看,并没有怎么改变康熙时期的大格局。
满朝上下都呼出了一口长气,还以为新帝登基要大换血呢!想当初,明索党争之时,一片血雨腥风,换了得势的人,怎么也得清洗一回。现在党争是不见了,但是吧,烂船还有三斤钉,怎么也得留下几个得用的吧?
康熙朝,与那个在肥缺上却总上缴不了多少钱的曹寅同样奇葩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索额图。
索额图择人的眼光,实在是……让人叹息。不是说他选的人多么多么白痴,实际上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些是比较能干的。但是,能干与否倒在其次,跟他混在一起的人,不管有没有能力,都是节操掉了一地的。
索额图本人就不说了,要不是胤礽见机得快,估计也是个被康熙削的货。他的那些队友,混官场也算是一把好手,比如现在的刑部尚书齐世武,又比如步军统领托合齐。再比如两江总督噶礼,这货在山西巡抚任上干了十年,升了侍郎,去年点了两江总督。
这都是在索额图谢幕后从康熙手里混出来的官儿,水平那是有的,与之相对的,干坏事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贪污受贿都是小意思了,这年头,当官的谁不的捞一点小外快呢?打击异己那也是不遗余力的。自己犯了错,有人弹劾了,寻个机会也要整死你。有时候还组团刷你!
MD!早晚换了你们,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
不过……治大国如烹小鲜,一条一条地来!别以为各种暴风骤雨式的改革看起来是一夜之间发下命令,就以为这是一拍脑袋就决定了的。但凡是成功的改革,就没有不是经过反复推演与排算的,匆忙而下的命令,从来都是难以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