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人跟人还不一样。这一位,虽然也还没信儿,可人家是新婚,不急呐!自己呢?过门儿好几年了,现成的娘也当了,当替别人养孩子去了!
可接下来的话题她还得接着说,别的话题上她能当壁花,这个话题就不行——已经说到了分府之后大家的聚会问题了。
八福晋可能是受了刺激,开始活跃了起来:“咱们各把住的地方儿再报一回,再把一年里谁的生日都写了出来。比如这个月是太子妃的生日,咱们到宫里来,前前后后就不用再多张罗旁的戏酒了。最好能三不五时地一处说说话,也不致生疏了。”
这是个好主意,淑嘉乐得凑趣儿:“既这么着,不如写下来,”命取笔纸来,“旁的我不问,你们一道儿聚的时候,可得叫上我。正好,我也想出去转悠转悠了。”
这场生日宴还算是宾主尽欢的,大家约定了,因新搬宅子需要收拾,收拾好了就邀太子妃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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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喜事不断。
先是,南巡的人回来了,各人迎着各人的丈夫,当然欢喜。胤祐是在外地得到妻子有孕的消息的,虽然不是新鲜,却因嫡出而添了份郑重。而久病的章佳氏,因康熙回来、儿子胤祥也来侍疾,病情居然有所好转,又是一喜。
再一喜,乃是康熙事先择定的‘宜搬家’的吉日到了,众皇子,有爵的都集体乔迁新居了!再不搬家,皇帝又得去塞外还要带着儿子一道去,又要耽误事儿了。
搬迁的日子定在胤礽的生日之后,也是康熙的私心,让儿子们借此多叙一叙兄弟情,不要因为不住在一起了,就彼此生份了,以后还是要合作的。
康熙的主意打得好,儿子们却不很领情。中国人的许多重要的事情不是在谈判桌上谈妥的,而是在酒席桌上搞定的。但是……不包括这些家伙之间的感情。
胤礽生日,乃是他的憋屈日。要过生日先拜牌位,那是他生母的忌日。一想到这个,什么过生日的心情都没了。他还得强颜欢笑招呼人,何其苦也!兄弟们也不舒服,要搬家了,都想着新家的事儿呢,哪有心情来陪笑?
胤禔因琢磨着搬家之后就给新庙挂牌好呢,还是再多等两天择个吉日,胤礽已经下来巡场了。心不在焉地站起来:“恭喜恭喜。”胤礽如何看不出他走神?暗恨,你个蠢货,倒摆起谱来了!还恭喜,你想恭喜我什么?
皮笑肉不笑地:“大哥开府建牙,该我说恭喜才是。恭喜恭喜,迁乔新居。”
胤禔本就对胤礽有点儿偏见,就算胤礽笑得像朵花,胤禔也会说:塑料的,假花!还是狗尾巴造型的!这会儿胤礽笑得就很矬,胤禔也不客气地腹诽:小王八蛋,在咒我滚蛋么?我一定会回来的!(咦?灰太狼?)
两个虚情假意的家伙联络完了感情,胤礽与他三弟说话了。胤祉方才正在想:新府里有书房,还建了个藏,我那些书哪样的该往哪里放呢?汗阿玛发的那个陈梦雷我得把他摆哪里儿?花园子要不要整修一下?老大建了庙,我是不是也要跟个风?
胤禔与胤礽说话的时候,他才把注意力拉回来,这会儿端起酒盅来,说了句颇为像样的祝寿词:“臣弟祝太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好废话啊,谁的生日不是年年过的?即使不摆酒,照样也是生日也会长一岁好不好?
胤礽心情却好了些,这好歹像是在祝人家生日快乐啊。
接下来的弟弟们就都很乖巧了,年龄的关系,松龄鹤寿什么的话是不合适说了,不过敬贺生辰之类的话是可以说的。即使说得略有不妥,也不可能比胤禔更招主人家记恨了,所以,大家很安全。
所以,四爷敬完酒之后很安心地走神了。邻居是老八,嗯,他人还算不坏的,我家书房里不知道内务府有没有按我的要求去装修?书架必须是紫檀的,屋里要有兰花……嗯,可以就地监工五公主府的建造事宜了。(作者按:此后,四爷高兴了,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每天都往工地蹓跶一圈儿。)
五阿哥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泰然,只是此时也有点小激动,要搬出去住了呢~唉呀,九弟昨天还缠着要到我那里去看的,九弟不太安份,额娘嘱我要看好他的。可是额娘又很纵容他,估计额娘也会帮他讲情,那我要怎么跟汗阿玛打申请?又要怎么看着他不乱跑?
眼神一飞,就飘到他九弟那里了,在胤禟身上一扫,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又收回了视线。不对,继续飞一眼,他九弟根本没发现他在忧虑自己,九弟一直在围着八弟转。
胤禟怎么可能是个笨蛋?哪怕他比较喜欢跟八哥混,也不能忽略了亲哥哥,至少,表面上要做到的。比如说,要想出宫玩,你不能跟长辈们闹着要去异母哥哥那里,而忽略了同样开府在外,脾气很好、为人很好、对你也很好的同母哥哥。
九阿哥耍了个心眼儿,虚晃一枪,闹着要去他五哥那里。出了门儿,可就全由着爷了。到了五哥那里晃一晃,然后说想八哥了……
胤禟心里想得美,越发跟他八哥周旋了。他座位旁边的胤俄就有点心乱了,也想出宫看看,想出去,也就只有他八哥那里了,然而看起来八、九比较亲近吧?同样犹豫的还有十四阿哥,他也是想出去,可与胤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有哥哥在外面,但是亲哥哥与自己不太亲……
从记事起,胤祯就知道,他跟四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四哥跟额娘关系很是客套,要是四嫂跟着一起来看额娘,你一准会以为四嫂是额娘的亲闺女,他那个四哥是女婿!
而且四哥待他不好!总是板着脸:“你怎么能如此懒惰?”、“字写完了么?”、“不要以为天资好就能不用功。”等等等等!好讨厌的!
更讨厌的是,四哥居然教十三哥算学而且不教自己!谁才是你亲弟弟啊?!(十四小朋友,教你十三哥算学那是你汗阿玛的意思,你怪错人了!)
十四阿哥有点幽怨地看着莫名与他四哥投缘的十三哥,发现十三同学正在愁眉苦脸。伸胳膊捅了捅胤祥:“十三哥,你怎么了?”
“哦,昨儿没睡好。”其实是昨天他额娘的病居然复发了,十三同学很是忧愁,但是在太子的生日宴上,他克制了说不好消息的冲动。
“哎,他们要搬出去住了,咱们什么时候跟汗阿玛说,到哥哥们府上看一看,路上也能看些风土人情?”
“啊?哦,哥哥们还没搬呢,等他们搬了罢。”神飞天外地回答,脑子里还在转悠,御医今天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可恨!年纪太小,读书还不够多,完全听不懂。可是御医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不行,我得早点溜回去看看。
“十四弟,我得去看看我额娘。”
“嘎?”
胤祥觑着个空儿,摸到胤礽身边:“太子爷。”
“老十三呐?怎么了?”胤礽酒没喝得太多,脑子还清楚,刚才好像看到伯王家的保泰了,正想去寒暄两句,对福全的身体状况表示一下关心呢。
“臣弟想先回去了?”
这又是怎么了?胤礽似这等交际活动还不是特别得心应手,没练过呐!皇宫是个装13大于天的地方,即使是宴会,也有流程,谁坐哪里,谁先敬酒,什么时候奏乐,谁吃饭奏什么样的乐。太子爷没有担忧的时候,只要按着剧本念词儿就行,现在想表现了,他得演出感觉来。可这方面的课程,他缺课啊!还缺了很多年的。
“是饭菜不合口?”太子爷没话找话说。
果然,就没什么人把他额娘的病当回事儿,胤祥闷闷地想。“不是……”
胤礽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娃表情不对,拉着胤祥到了安静的角落:“今儿事多,我走不开,有什么合意的,你只管告诉我,叫他们改过来就是了。”他敢这么说,也是没太重视这个弟弟,换了别人,他早揣摩上了。能做到这一步,对于胤礽来说已经很值得表扬了,至少他没有忽略了十三弟。
胤祥生于康熙二十五年,快到十三周岁了,如今环境下不算小孩子了,却活得不算太过复杂,如今皇室还不是九龙夺嫡的大乱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用担心的语气带点抱怨地说:“我额娘昨儿病情有所反复,我有些不放心,想过去看看。”
胤礽顺口道:“也好。你先站一站,我叫他们送你。”
“臣弟带了人来的,太子忙那边儿去罢,您是寿星,这会子功夫瞅不见您,他们该急了。”
胤礽还是叫来贾应选:“送十三爷去妃母那里。回来告诉太子妃一声儿。”
胤祥挂念母亲,没有强辞,匆匆与贾应选一道出去了。
太子爷的生日,太子妃倒是不用出来应酬,淑嘉现在正带着儿子们吃饭。给胤礽拜完寿,哥儿四个就到了后面来了,现在正吃得欢。李佳氏与李甲氏本是站着伺候的,等她们布完一轮菜,才命她们坐下:“意思到了就成了,你们站着,他们也用得不香。”
一齐坐下吃饭,二妾不敢坐实了,饭也吃得很小心。期间,二胖同学在隔壁哭醒一次,乳母回禀:“换了身干净衣裳,已经哄好了。”
人家吃饭他尿尿,这饭好像也有点吃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贾应选回来跟太子妃嘀咕上了,李甲氏耳朵一跳,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奴才……太子爷……十三爷……那一位……病……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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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佳氏的病情越来越沉,御医使出浑身解数、胤祥日夜侍疾也是没用。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到胤祥这里却不是这样,他依旧白天上课、下课后就去侍奉他的母亲。一个月后,看章佳氏没有好转,干脆向法海请了假,又向康熙说明情况。
康熙是提倡这种精神的,看胤祥又要上课又要侍疾,已经瘦了一大圈,如果两者只能择其一的话,康熙宁愿儿子是个孝子,他答应了。
可是随着章佳氏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就这么拖着,康熙开始考虑起他十三儿子的学习问题了。从再次复发都一个月了,不见好也不见差,这要拖到多久呢?她要不好,胤祥就要失学了?儿子的孝心他已经看见了,那么,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他不能让儿子失学。
“你并不是御医,尽心便可,回来读书罢,每日下了课再去也就是了。”这么成月地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胤祥是拧不过康熙的,抗争了两回,发现康熙脸色不好,眉头已然皱起。他那以前都不太关心兄弟的二哥都忍不住来劝解了:“听汗阿玛的话,你的学业好,妃母才会觉得欣慰。她心里舒坦了,病还好得快些呢。”
那一边,他四哥开始杀鸡抹脖地使眼色,太子不动,胤禛不好有所动作。太子开始说话了,胤禛也见缝就钻地给提示。胤祥的小细胳膊终于败给了康熙的大腿:“儿子遵旨。”
康熙又看了他好几眼,才让儿子们都散去。出了乾清宫,胤礽道:“十三弟拉下了些功课,事出有因,倒也没什么。今儿天已经不早了,你且去看看妃母,明儿按点上课就是了——”声音压低了,“今儿河道总督于成龙疏报,邵伯更楼、高邮九里等处被水冲决。汗阿玛曾屡谕于成龙,作速挑浚芒稻、人字两河,现在果然……老爷子正不顺呢。你便是有旁的想法,也要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河决淮、扬,鱼米之乡,临近天下赋税重地!胤禛、胤祥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胤祥白着脸,乖乖点头:“臣弟知道了。”
儿子不在跟前,章佳氏又挺了几日,终于在康熙三十八年的七月二十五日撒手归西,留下未成年的一子二女。
胤祥当时在上课,听到消息立时就木了。缓缓地向法海一拱手,慢镜头一样飘出教室,然后拔足狂奔,奔到章佳氏卧内,拉着母亲的手,犹觉得尚有余温。
胤祥登时大喜,转骂宫女太监:“再胡吣咒儿额娘,都抓来打死!”抓着章佳氏的手放到脸颊旁,“还暖着呢!额娘,额娘、额娘、我是胤祥,您睡了么?额娘……我不吵您,您睡醒了叫我。”
章佳氏死了,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正式册封的重要性来了。甭管你活着的时候有多风光,只要没领证儿,哪怕有妃的待遇,死的时候也没办法按妃子的品级办,除非特旨。
内务府新任总管大臣也算有心,也是知道章佳氏还有个颇得皇帝喜欢的儿子,一面拖着准备东西、又叫多运冰块来,大夏天的尸体不好放,一面上折子请示康熙:用什么级别葬她啊?您再不说话,咱们只好胡乱葬了她了啊!您不觉得,我可会被十三阿哥记恨呢。
康熙正跟洪水死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