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花楚只好独自去了街上。
凤安山是皇家祭拜行佛之地,建有许多寺庙佛堂,但平日里还是允许百姓上去拜礼的。而七月七日,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还是少妇,关系好的会相约前去凤安山上的女儿庙祈福。
花楚自小便无与她处得好的同龄姑娘,所以并未怎么在意过。然,如今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儿,便自然生出女儿家的小心思。
看街上的姑娘皆成群结伴的从她跟前走过,要么说着待会儿到了女儿庙要如何拜礼才能更诚恳些,能祈得好姻缘。要么已是祈福归来,腰间挂了从庙中祈来的香囊,满面期许。
人人都有,花楚自是眼红,琢磨着自己也去求一个来。
有意无意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累死累活的到了山顶,花楚有些无语。她是脑子中风了罢,别人是去女儿庙祈福,她也是去女儿庙祈福,偏偏习惯性的避开了人群走小路。
如今可好,走着走着路偏了,可人家庙门没长歪,若想进去还得绕很大一个圈子。
花楚贼兮兮的趴在面前的寺庙墙上听了片刻,未听到什么大的声响,便想着这寺庙里应是没多少人,那么连翻几堵墙,便可取捷径去得旁边的旁边的女儿庙。
庙墙光滑无借力的地方,凭着她的轻功不容易翻过,幸好墙边长满高大的树木,可供她借着攀爬。
几个飞身落在与庙墙差不多高的树枝上,花楚单脚落在狭窄的墙头,刚想跳入庙内,抬头看到庙中景象却是有些傻眼,紧接着便跟雷劈了似的,慌乱的踉跄几步,摇摇晃晃的不慎摔下墙外。
从那么高的墙头摔下来,花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因为墙外树木的枝枝蔓蔓的拦挂,摔地上时,并无摔断胳膊腿儿,可是脸蛋儿却被树枝划伤了。
果然,大街上人多的时候,她就不适合出门,老是遇上糟心事儿。你说段沉幕不好好在他府上待着,跑这里来晒什么经书?还好巧不巧的被她撞上。
或者,晒就晒呗,那么大一院子的官家子弟,好歹有人吱几声,暗示一下里面黑压压全是人啊。之前她趴在墙上听的时候闷得跟死水似的,怎么她一爬上墙头,皆齐刷刷的炸开了呢?
花楚正坐在地上伤心的看着沾染了脸上鲜血的手指悲戚,便见一墨袍男子翻出庙墙,朝她走来,焦急的唤道:“花楚?伤到没?”
正是段沉幕。
看他俯身想扶她起来,花楚赌气的拍开他的手,没有理他。
段沉幕收回手,有些尴尬道:“可…………还在生那天的气?”
见她还是坐在地上不说话,段沉幕默立片刻,小心翼翼的半蹲于她身旁,取了一洁白的帕子递向她。
花楚见他眸中有期许,也有掩不住的惆怅,不禁有些心软了。这时,忽听得墙头处传来说话声。
“啧啧啧,我道是谁呢,能让子幕兄这般失魂落魄,果然非小公子莫属啊。”
抬头看去,见是手执桃花扇的穆剑离正懒洋洋的躺在墙头看戏,嬉笑着对段沉幕道:“子幕兄,早跟你说女人是要哄的,让你跟我去花楼里多学着点,偏偏不听,这么几年非要死心眼的为小公子守身如玉,整日绷着张脸不说话,莫非就会傻呵呵的摸着颈上那个…………爱痕偷笑?”
闻言,段沉幕捏着帕子的手指有些僵硬,脸上突然飞起红晕,并迅速的蔓延至耳根。轻咳着示意某些人住嘴。
然,若能识相的乖乖闭嘴,怕就不是穆剑离了。见她面露茫然,便更为得寸进尺的跳下墙头,装模作样的轻弹那身风骚桃花白衣上的灰尘,然后眼带暧昧的看向她。
“怎么,小公子可是忘记了?那……爱痕不正是你儿时与子幕兄抱在一起调/情时留下的?多好看一牙印呐,有人可是爱不释手,爱不释手啊…………”
闻言,花楚又窘又羞,心里五味陈杂,抓起地上一团泥土朝穆剑离掷了过去,好巧不巧砸在他裸/露在外的胸口上,开成一朵灿烂的泥巴花。
穆剑离跳着脚,拿着帕子颇为嫌弃的擦泥巴,不住口的念叨:“哎呀呀,小公子怎的这般狠心,好歹咱俩也是抱在一起调过情的啊,虽说没…………”
段沉幕一记眼刀扫过去,他便乖乖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花楚低着头,羞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见状,段沉幕拉过她满是泥土的小手,为她擦去上面的泥巴,道:“剑离自三岁起就满口浑话,花楚莫要放在心上。”
闻言,穆剑离捂了胸口满脸痛心,委屈道:“得得得,坏人都由我来做,不过,日后的喜酒,到时得赏我一大缸,还要…………诶,别走啊…………”
任他喋喋不休的唠叨,段沉幕已俯身将花楚横抱而起,朝山下走去。花楚以为终于躲开那个风流郎了,却见他不甘心的跑到他们前方一棵树上,躺在上面大声调笑道:“子幕兄,你可抱紧了…………诶……走得慢点嘛,不然,小公子怎么偷看我?”
花楚几乎要吐血了,恨恨的移开瞪在他身上的眼刀,缩在段沉幕怀里不敢抬头。
待耳根终于清静,段沉幕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便清晰的传入花楚耳里,让她突然间心跳如鼓,浸在他身上好闻的龙诞香中有些失神。
段沉幕俯首看她乖巧的缩在他怀里发呆,温顺的像是一只小白兔。这几日以来的郁结便慢慢消散,眉梢挂满笑意。
到了山下的马车旁,段沉幕示意下人打开了车门,便将花楚抱入了车内。
花楚这才反应过来,从他怀里挣脱,不自觉的缩在了车厢的角落里。段沉幕愣了片刻,尴尬的轻咳一声。
“花楚是一个人跑来凤安山玩的罢?”
闻言,花楚警惕的盯了他看。
见她如此,段沉幕也有些局促,忍不住往门边挪了挪,别过脸,道:“花楚衣服被树枝划破些许,所以,我便送你回去罢。”
末了,生硬着语气道:“放心…………那个………………我不会强要了你。”
“……”
话音落地,车内气氛便更为尴尬,花楚干笑几声,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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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毁了
段沉幕吩咐车夫去往太尉府后,掩了车门,回头见花楚脸上被划伤的地方仍在渗血,像是印在脸上的一轮红月,惹人怜惜。
于是,在马车内的暗格中翻找一番,却发现竟没有伤药,只好拿了干净的帕子,再三犹豫,挪到了她的身边。
脸上的伤口不算长,也不算深,虽是还在流血,却并不怎么疼。所以刚才分神的时候,花楚竟是把这茬给忘了。
见他要帮她擦血迹,花楚忙偏开头,道:“不……不用了。”
“你…………”段沉幕见她不愿,只好作罢,好看的长眉攒于眉心,失望道,“花楚比儿时要与我生疏许多。”
“我……不是…………”
花楚不知该如何来说,嘟囔几声便沉默了,不再开口。
无奈,段沉幕只好妥协道:“花楚,那天我是被你气昏了头,才冲动冒犯你的。这几日我认真想过了,我不勉强你。你…………也莫要躲着我,至少……不要在我满怀欣喜的想着如何与你开始的时候,便将我拒之门外。”
听他肯松口,花楚当即顺着杆子往上爬,清灵的眸子滴溜溜的打个滚,道:“那……幕哥哥都听我的好不好?”
见她这副模样,段沉幕不由失笑,指尖轻捏在她未受伤的脸蛋儿上,道:“我还不知道你,都听你的,你一天就敢把这婚给退了。放心,除非你舍我爱上了他人,不然,这婚约你莫想退掉。”
“那……如果我…………喜欢上了别人,幕哥哥会如何?”花楚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知道,”段沉幕散了嘴角的笑意,挑起车窗上的幕帘望向外面,幽幽道,“从未想过。”
待他回头时,见花楚手指绞在一起,似是有些不安。担心是刚才吓到她了,便笑着缓和了脸色,拉过她如葱根般细嫩的指尖包在了手里,摩挲着揉弄她的指节。
安慰她道:“总归还是愿意花楚拉着我唤一声幕哥哥的罢。”
花楚眸中闪过欣喜,俏皮的努努嘴,撒娇道:“说好的,到时我若唤你幕哥哥,你可要应声。”
“嗯。”
“幕哥哥。”
“嗯?”
花楚像是找到了乐趣,不停变换着腔调来唤他:“幕……哥哥,幕哥哥?幕……哥…………哥……”
段沉幕右手手臂支在车厢的窗格上,撑着额头看她,左手则依旧包了她的指尖在手心,见她调皮的做着各种鬼脸唤他,一时有些感慨。
儿时喜欢拉着他的手,亲昵的唤他幕哥哥的人儿长大了,让他……更加移不开眼。
到了太尉府后,花楚下车前,段沉幕拉着她道:“花楚嘴巴馋却也挑剔,我府上新请了几位异域的厨子,做出的食菜别有风味。这几日都无甚事情,花楚无事可以去府上找我。”
花楚没说话,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段沉幕有些怔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了脸色,郁闷之际,忽然觉着耳边热乎乎的。
扭头看去,见她竟是下了马车后,绕到了车窗这边,踮脚挑开幕帘,指尖轻捏在他靠窗的耳垂上,嬉笑道:“好啊。”
说完,冲他做个鬼脸,便跑开了。对于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段沉幕自是欢喜得很,他性子沉闷,平日里都不怎么说话,儿时她便喜欢这样逗他开心。
纠结许久的事情算是有了眉目,花楚心里高兴,几乎是连蹦带跳的回了府上,一进门便看见了边流溪。她不在的这几个时辰内,竟是回来了。
花楚还未开口,边流溪便率先皱了眉,道:“公子这是又摔着了?”
看着身上脏兮兮的泥土,以及被划破的衣袍,花楚识趣的赶紧往自己别院走去。她这副模样若是让爹爹看到,少不得一番教训。
边流溪则跟着她的身后,进了别院后,边流溪唤住急匆匆往屋内走的她,道:“流溪回来时带了礼物给公子。”
一听有礼物可拿,花楚当即回头贼兮兮的盯了他看。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道:“见街上的姑娘都有佩戴,流溪便去庙里帮公子讨了一个。希望公子也能像寻常女儿家那样,得到上天的眷顾。”
花楚抿唇笑开,从他手中接过香囊,淡淡的香味飘进鼻端,直接漫入心里,将心底的蜜坛打翻,甜到让人心醉。
边流溪轻笑着托起她因害羞而低垂的头,指腹轻轻划过她脸上月牙形的伤口。
本还不疼,被他这么一碰,却是一阵刺痛,花楚倒抽凉气,轻捶他的肩膀,埋怨道:“不许碰,疼!”
“那还不小心点?”边流溪怜惜道,“女儿家,脸上留下疤痕可不好,公子记得上药。”
“闭嘴。”一听可能会留疤,花楚有些急,训他道,“乌鸦嘴,呸呸呸。”
说完,便赶紧跑去屋里上药。
边流溪则垂眸摩挲着指尖上沾染的血迹,怜惜的叹气,然后慢慢踱出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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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花楚房中便传出尖叫声,紧接着便见她用帕子挡了脸,推门而出,惊慌的向书房跑去。在书房内没有见到爹爹,便又急匆匆的往花园跑去,爹爹可能是在那里晨练。
花园中,尹重刚刚练剑累了,坐在石凳上歇息,便见平时爱睡懒觉的丫头,红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向他跑来,衣衫都未穿戴整齐。
觉出不对劲,尹重赶紧朝她走去,关心道:“丫头这是怎么了?”
“毁……毁了……”花楚扑进他怀里,忍不住抽噎起来,放下遮在脸上的帕子,伤心道,“爹爹,脸……脸毁了……”
“怎么会成这样子?!”尹重看她脸蛋儿上竟是黑黑紫紫的烂了一大片,姑娘家的脸毁成这副惨样,也难怪向来倔强的她会惊慌的抹眼泪。见她伤心,尹重心疼得不得了,道,“丫头别怕,告诉爹爹发生什么了?”
“被树枝划伤的,本来很浅的伤口,抹过药后,就成这样了。”
“药?!什么药?”
花楚抽抽噎噎的在袖兜里翻找一番,拿出一个药瓶道:“就是爹爹配的药膏啊,以前也用过的,明明该好很快的,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尹重接过药瓶,从里面挖出一团药膏,在手上抹匀,仔仔细细的闻过,皱眉道:“并没有什么问题,丫头可是抹药前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不知道…………”花楚是越哭越惨,脑子里一片混乱,委委屈屈道,“难不成树枝上有毒?”
“有毒的树木,有倒是有,却罕见的很,且还能恰好与爹爹的药膏相冲,不太可能啊,丫头再好好想想。”
听爹爹这么说,花楚是哭得更厉害了。她果真是倒霉催的,这样的事都能遇上,命好苦…………都怪边流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