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第9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前面是一片槭树林。阿芜慌不择路地冲了进去,脚被一根伸展的须藤一绊,就势扑在地上,不顾草间泥土纵横,深埋下头去,低声呜咽了起来。有个声音从心底里直冒出来,是更悲切的哭啼,“青芜,青芜,你父王已经战死,他不会回来了,我们母女该怎么办?”紧接着是一个童稚的声音,“娘,青芜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父王了?娘,青芜要见父王,父王不会丢下青芜不管,父王!父王!”那声音穿破了数十年的尘烟,幽幽而来,回荡在她的脑际,她的心似是皱缩成小小的一团,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静静的林中响起低低的悲泣,“父王!”   
  过了许久,低泣声终于平息了下去,阿芜慢慢坐起身来。有阳光淋漓在她的发间和衣角,斑斑驳驳,宛如无数只窥视的眼。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不安。刚刚在南玉馆中她听了杜沅沅的一番话,心中激荡,还未来得及细想。现在情绪平复下来,方才觉得情形有些不对。杜沅沅的意态虽一如往昔的温和,但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后,却又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阿芜惊跳了起来,难道是杜沅沅想起了什么,抑或是发现了什么?   
  阿芜顾不得除去身上的草屑,快速向莹心堂而去。她心中急切,这一切还是告诉杜庭儒为好。   
  莹心堂门前,有几个家丁当门而立。阿芜刚要举步入内,便有家丁上前一步将她拦住。那家丁阿芜是认得的,是杜庭儒身边的亲信。阿芜面色不悦,喝斥道:“我有要事禀告老爷,还不快让开。”那家丁却纹丝未动,只一脸无奈道:“阿芜姑娘,小的们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老爷尚在病中,任何人都不见的。”   
  阿芜听了,忽然想起,杨素心亡故后,杜庭儒便伤心成病,闭门不出。刚刚她一时着急,倒忘了这一项。就算此时她进得了门,怕是杜庭儒也是无暇顾及。阿芜重重一跺脚,悻悻然走了开去。   
  “接下来她去了哪里?”杜沅沅问站在一旁的碧痕,碧痕道:“跟着的人说,阿芜离了莹心堂,去了后园的隐斋,并吩咐了守在那里的家丁几句,才回了房。”“可听到说了些什么?”杜沅沅问,碧痕摇头,“说是相距太远,听不清楚。”   
  杜沅沅点点头,碧痕退了下去。一旁的沈毓只是不动声色。杜沅沅忍不住道:“你难道不想问我?”沈毓点头,又摇头,慢条斯理道:“你定是想通过阿芜查出,但要查什么,我却猜不出。”杜沅沅的眉宇间隐隐有着忧色,“你当然猜不出,就连我也只是推测。这件事若是坐实,只怕,只怕,”她一连说了几个“只怕”,面上忧虑更深。沈毓也不觉严肃起来,追问道:“你到底查的是何事?”杜沅沅看着沈毓,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要查的便是尚书府是否有私通笛羌的嫌疑。若是真确,只怕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沈毓面色大变,急切道:“你怎知道?”杜沅沅叹息,“我为何知道,一时也无法说清。刚刚我对阿芜的试探,你都已看在眼内,难道你看不出内里有些蹊跷。”沈毓面上有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指名要我随侍省亲,是不是就为了这个。”杜沅沅苦笑,“你绝对想不到,入宫前我几乎因此而送命。早就想查个究竟。而你刚刚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成事。幸好,我身边还有你。”   
  沈毓听得心中一暖,豪情顿生,朗声一笑,“说得好,你还有我,就为你这几个字,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在下也是认了。”杜沅沅微笑,转瞬又有了担忧之色,“此事甚是凶险,把你牵涉在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沈毓摆手,“算起来,你还是我的表妹,你我又何必客气,该如何做,你吩咐便是了。”   
  杜沅沅释然一笑,“好,我也不再客套,倒显得我们生分了。”紧接着又道:“我早就知道阿芜这个贴身丫鬟身份有些问题,而我这样打草惊蛇,便是想引她露出马脚。她此番表现,不仅证明了我的推测,还带出了一个线索。”“你是说隐斋。”沈毓接道,“就是那里。”杜沅沅点头,“隐斋是杜庭儒的书房,位于府中最偏僻之地,旁边紧挨着祠堂。阿芜从这里出去后,先去了后园的槭树林,然后到莹心堂找杜庭儒。在被家丁拦阻未得见后,又急急去了隐斋。我猜,那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如偷偷去隐斋察看一下。”   
  二人在房内说的入神,谁也没有发现,房外窗下,不知何时已伏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仔细倾听着房内二人的语声,面色变了几变。见二人似已谈完,忙悄没声息地退了下去。   
  天空一片澄净,几朵白云漂浮其间。正是温和的春末时节,风里有绿草的清气,有花蕊的馨香,淡淡地拂过人面,微有些慵懒,却又让人心神安定。   
  杜沅沅和沈毓沿着后园的小径缓缓走着,看上去,一派闲散适意,仿佛正享受着大好的春光。其实,只有杜沅沅心里清楚,她面上虽是平淡从容的微笑,但心却在紧张得发颤,冷汗早已濡湿了她的手心。此刻,她与沈毓正向隐斋慢慢接近,下一刻,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前面是一片槭树林,穿过这片林子便是杜庭儒的书房――隐斋了。杜沅沅和沈毓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进了树林。   
  诺大的一片树林,棵棵槭树亭亭而立,张开的树冠上是层层刚长出新叶,晚春的阳光细碎地洒在棵棵静立的槭树上,那层层叠叠的绿色看上去清新可喜。   
  转过一棵槭树,杜沅沅下意识地抬高了脚,迈了过去。她的眼角瞥到,她迈过的那个地方,正有一个矮矮的树墩。杜沅沅的心突地一跳,她早就知道这里有个树墩,所以才自然而然地抬脚迈过,但重要的是,她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杜沅沅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向四周端详着,她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地方她是如此的熟悉,周遭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见过的样子,甚至于,她都可以说出,再向前几步,便是一片林间空地。但是,她十分确定,她从来就没有进入过这片树林。她入宫前,虽走遍了尚书府,但独独这里,却只是远远地看过。记得当时阿芜告诉她,树林后的隐斋和祠堂是府中的禁地,杜庭儒曾严令府中众人一律不得靠近。当时她听后,心中还颇有些不服气,但因对这里并无兴趣,便也未及深究。而此刻,她脑中的所有念头都告诉她,她来过这里,她一定来过这里。   
  杜沅沅的心已经狂跳了起来,她提起了罗裙,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奔跑着向前,她迫不及待地要确定一下,前方那几棵槭树的后面,是否真的有她想像中的那片空地。   
  槭树在她身侧迅速地退去,那个想像中空地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杜沅沅张口结舌地站在那片空地中,一时无法呼吸。她的脑中正在轰然作响,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拥挤杂乱得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而这些原本没有的念头似乎是被硬塞入了她脑中的。   
  紧跟在后的沈毓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杜沅沅,关切道:“你怎么了?”杜沅沅死死地攥着沈毓的手,如同抓住了一根浮木,艰难道:“就是这里。”“这里?”沈毓打量着四周,疑惑问道。杜沅沅点头不语,好半晌,才指向前道:“这里,就是我梦中重复出现的地方。”   
  杜沅沅的声音仿如耳语,她的所有思绪似已被一只手制住,那只手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一幅画卷,漫天飞舞的霜叶,一名孤绝的青衫男子,一切完全是她梦中的样子。但是,与那个梦不同的是,那男子带着梦幻般的微笑,缓缓地向她伸出手来。   
ˇ暗柜ˇ   
  无数的霜叶飞舞的他们的身周,朱红绀赭,轻灵飘逸,恍如只只随风而舞的彩蝶。秋风乍止,脚边便铺了细细的一层红色地毯。   
  青衫人的手已伸开,忽然迎风扬起,一片嫣青色的软雾便向杜沅沅飘了过来。杜沅沅下意识地伸手抓过,竟是一条缃丝绣帕。那绣帕只是素素的一条,既无滚边,又无镶饰,只在一角用天青的丝线绣着纹样。杜沅沅并没有细看,脑中却知道那纹样是一个人的背影,那背影就是眼前这个青衫人的。而这条丝帕的主人正是她自己。   
  青衫人注视着杜沅沅,虽是一副淡定而随意的样子,但杜沅沅却感觉那目光如针芒一般射了过来,似要将她穿透。青衫人面上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在下一早便猜到这条丝帕定是小姐的,只是可惜,小姐的心意,在下是无福消受了。”说罢,微微一揖,转身飘然而去。   
  “沅沅!沅沅!”有呼唤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竟似是沈毓的声音,杜沅沅浑身一震,恍如从梦中醒来。面前是沈毓担忧的面容。而手中的丝帕,面前的青衫人都已消失不见。   
  杜沅沅有些茫然,喃喃道:“我怎么了?”沈毓目中忧色加深,“你奔到这里,便说这是你梦中出现的地方,然后便呆住了。”“梦中出现的地方?”杜沅沅重复道,脑中忽然似醍醐灌顶,通透明澈起来。刚刚的一切,一定是真正的杜沅沅尚未苏醒的那部分记忆。也许是因为熟悉场景的刺激,现在正一点一点的在她的脑中显现出来。   
  杜沅沅的心中有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她选择到隐斋查看,却无意间触动了真正杜沅沅的记忆。按照刚刚的那段回忆,真正的杜沅沅第一次见到青衫人后,心存倾慕,便将他绣到了丝帕上。后来,她定是到林中寻找青衫人踪迹时,无意间将丝帕失落,又恰巧被青衫人拾到。而面对真正杜沅沅的恋慕,青衫人却是委婉推拒。虽然这段回忆被沈毓中途打断,但杜沅沅心中却有个感觉,她要跟着这个青衫人的足迹,所有的真相一定就在他的身上。   
  她顾不得对沈毓多做解释,拉住他的手,匆匆向前走去,边走边道:“等下再解释,我们快去。”   
  走了一刻,二人已到了林边。透过槭树的枝桠,隐隐可以看见两栋相连而建的黑色重楼。居左的门楣稍矮,沿墙一溜轩窗,五蝠雕花,让人一眼便可看出是间书斋。而居右的门楣高耸,质朴庄重,略显幽深,显然是杜氏的宗祠了。   
  仿佛受到了感应一般,杜沅沅的脑中又有了新的画面。真正的杜沅沅躲在树后,目注着那个青衫人施施然地走进隐斋去。果真就是这里,杜沅沅禁不住有些雀跃,不假思索,一步踏出林去。   
  跟在杜沅沅身边的沈毓也在打量着不远处的隐斋和宗祠。也许是精通武功之人天生的直觉,他一眼便看出,貌似旷寂无人的隐斋和宗祠,不知隐藏着多少杀机。但他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杜沅沅已现身出林。沈毓心中一紧,匆忙之中,扯住杜沅沅的袖子向内一带,强行将她拉了回来。杜沅沅一时不解其意,刚要出声询问,耳畔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转头看时,已有数名家丁打扮的人不知从何处冲出,正向这边奔来。   
  杜沅沅暗悔自己一时不慎,露了形迹。眼见那些家丁目透精光,身形迅捷,距他们所在之地越来越近。彼时,只有她和沈毓二人,纵然沈毓武功高强,但面对如此多的好手,只怕也是自顾不暇。在真相触手可及之时,难道就此功亏一篑?   
  沈毓手腕微动,忽然从腰间抖出一柄长剑,剑柄青似墨玉,剑身乌沉带金,竟是柄软剑。沈毓将软剑向杜沅沅手中一塞,低低说了句,“待我将人引开,你速向隐斋去。一切小心!”说罢,重重握了握杜沅沅的手,又飞速从衣袍上撕下一条,缚在面上。深深地看了杜沅沅一眼,突然纵身跃了出去。   
  杜沅沅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也要小心。”沈毓已暴露在众人之前。埋伏在隐斋和宗祠周围的家丁见有人现行,纷纷从暗处冲出。沈毓见时机正好,提气跃起,向树林相反方向奔去,守卫的家丁纷纷跟上。   
  眼见众人已经奔远,杜沅沅强压下担忧,提起长剑,飞奔出了树林,一直奔到了隐斋门前。双手一推,幸运的是,书斋大门竟然未锁,杜沅沅急忙闪身入内。她并不知道,此刻,有一双眼睛正凝视着她隐入门后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杜沅沅站在隐斋的门内,勉强平复下因紧张而略显不稳的气息。四处细细打量起来。一眼看去,这间书房里外两进,与一般官宦人家的书房并没有什么不同。书房的陈设极其简单,一个红木书格占满了右边的整个墙面。左边则设着榆木黑漆雕花大案并同色太师椅。正面则是通往里间半开的青缎门帘。从她这里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里间设着的罗汉榻、顶竖柜。   
  杜沅沅当然从来都没有进过这间书房,但是,她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书房内的一应陈设,桌椅几案,她似乎是见过的。杜沅沅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