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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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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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殿外,杜沅沅头也不回,纤腰款摆,向正殿而去。行走间,有一样闪光的东西似从她指缝间滑落下去,身后的随侍宫女急忙拾起,竟是一只蓝田玉镶宝石的环戒,只是已断成了两截。宫女急忙呈上前去,杜沅沅看也不看,面色如冰,只沉声道:“扔了它。”便继续前行,进殿去了。那宫女暗暗心惊,看了看掌中的环戒,断口齐整,竟似是硬生生握断的一般。也不敢多话,握着断戒低头去了。   
  杜沅沅坐在椅中,思绪烦乱。别苑之变尚未解决,皇后依旧隐身幕后,本是在全力查究皇后谋刺一事。中间却又横生枝节,林锦儿怀孕,而作为暗线潜在林锦儿身边的玉蔻竟然暴病而卒。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真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了。   
  杜沅沅长叹一声,端起身旁小几上的茶盏,眼光忽然瞥到了侍立在一旁的宫女,正时不时地瞟向自己,似是欲言又止。杜沅沅心中起了好奇,便道:“你可是有事?”那宫女神色间有些惶然,犹豫着走上前来,突然跪倒,“奴婢想请娘娘做主。”杜沅沅仔细看去,却是梅萱。上次平了太后逼宫之乱,算起来,还有梅萱的一份功劳。只是她一向用惯了兰兮、碧痕和绿媞,对梅萱也并未重用。此次的别苑之行,就未带梅萱同行。要不是她对外借口兰兮死在了别苑变乱之中,内务府又派了几名生疏的宫女,她也不会把梅萱作为贴身宫女,放在身边。   
  此时,见梅萱如此,杜沅沅便道:“有什么话,你起来说吧。”梅萱应了声是,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奴婢想请娘娘查一查玉蔻的死因。”杜沅沅不由大吃了一惊,她本就疑虑玉蔻的暴病,没成想竟真的有些内情。便向碧痕使了个眼色,碧痕一颔首,领着其他宫女出了殿外   
  杜沅沅和颜悦色道:“你把前因后果说给本宫听听。”梅萱点头,“奴婢与玉蔻本是同乡,一同入的宫,情同姐妹。后来又住在一个宫里头,更是要好。据奴婢所知,玉蔻一向身子爽利,连小病都未生过,怎么可能暴病。况且,暴病前一日,奴婢与她还见过面,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岂料到了第二日,便再也未见到人,奴婢私下里偷偷打听,才听说玉蔻前夜里病死了,尸身已被拉到宫外埋了。可怜奴婢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说到这里,便嘤嘤哭泣起来。   
  杜沅沅听得惊心,玉蔻显然是被人害死的。而一个小小宫女,为何有人要置她于死地,难道是被林锦儿知道了她向自己暗中传递消息。杜沅沅问梅萱,“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梅萱抽抽搭搭,“大概有三个月了。”杜沅沅推算了一下,那时,她已离宫数月,若是林锦儿发觉,早就动了手,不可能要等那么久。“那段日子还发生了什么事?”杜沅沅又问梅萱,梅萱住了哭声,想了片刻,犹疑道:“并没有不同。”杜沅沅心中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玉蔻的死似乎连着某件重要的事,但一时之间又不得要领。只好道:“你再下去仔细想想,有什么线索,再来告诉本宫。”   
  梅萱答应着,慢慢退了出去。她刚刚走到殿门前,忽然止了步子,猛然回过身来,急切道:“奴婢想起来了,玉蔻死的前一夜,皇上曾留宿在淳婉仪小主的宫里头。”“皇上留宿?”杜沅沅听得心中干涩,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梅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说,偷偷抬起眼来,见杜沅沅面色依旧沉静,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杜沅沅忽然道:“皇上常到淳婉仪那里去么?”梅萱摇头,“皇上常来怀玉宫里,但只到娘娘的正殿来坐坐,极少到淳婉仪小主的偏殿去。倒是淳婉仪小主,”梅萱面上忽然显示出不屑的神色,“淳婉仪小主常借故到娘娘的殿里来,每次都正巧碰到皇上,便和皇上聊上两句。”杜沅沅心中好笑,这般的凑巧,只怕是人为制造的吧。因在梅萱面前,也不好露出来,便又问道:“皇上和淳婉仪都聊些什么?”梅萱笑意盈盈地向杜沅沅看来,“他们聊的都是娘娘,看得出,皇上很是想念娘娘呢!”杜沅沅神色忽然变冷,似是自语道:“想念本宫,若是真的想念,便不会这样了。”   
  此时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十分安静。杜沅沅语声虽低,梅萱也听得分明,忽然道:“娘娘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有些话,一直想告诉娘娘。”杜沅沅看梅萱的神色十分认真,便点了点头。梅萱道:“外人看皇上常来怀玉宫,只道是宠上了淳婉仪,其实,只有这宫里的奴婢们清楚,除了留宿偏殿的那一次,皇上从来都没有对淳婉仪小主假以辞色。”“是么?”杜沅沅苦笑,心道,若是情真意切,就连那一次也不会有的。梅萱的面上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奴婢心里一直奇怪,那夜北风正紧,皇上突然就来了,似乎还喝了些酒,奴婢上前去扶,只听皇上嘴里咕哝着什么梅花开了。这时,淳婉仪小主进来了,让奴婢下去准备醒酒汤。等奴婢端着醒酒汤进来,才发现皇上和淳婉仪小主都已不在殿内了。后来,奴婢才知道,皇上那夜宿在了淳婉仪那儿。“   
  杜沅沅腾地站起身来,只觉得心里火热,头脑却在一刹那间清明了起来。她一直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没想到竟真的别有乾坤。林锦儿明显是钻了个空子,使了个李代桃僵之计。这样一来,倒也情有可原。但是,杜沅沅的心又凉了下来,英帝酒量甚好,怎么可能轻易上当,而且,事后还留下了她的子嗣。按照宫规,皇帝临幸后,可根据好恶,有选择地令内务府赐下芜子汤,以避免不甚中意的宫妃怀上子嗣。但英帝显然是没有做到这一点,要不然林锦儿如今也不会既升了份位,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名利两得。   
  杜沅沅又缓缓坐回椅中,脑中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呼之欲出,却又快得让人抓不住。三个月前,英帝临幸林锦儿,紧跟着玉蔻横死,三个月后,林锦儿有孕,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怀玉宫里曾经发生了什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ˇ遗诏ˇ     
  英帝乘着步辇回了承宸宫。一进宫门,便令陆六福到各宫传下口谕,后宫嫔妃可各行其事,不必到承宸宫请安。同时,严令御前太监把守门户,任何人不得打扰。   
  吩咐完这一切,英帝只身一人进了寝殿,背手站在窗前久久不语。窗外暮霭沉沉,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时最黑暗的时刻。因还未到掌灯的时辰,远近的殿阁都处在一片朦胧之中,就如同他此时晦暗不明的心境。   
  那日,当他在怀玉宫偏殿林锦儿的榻上头疼欲裂地醒来,见到同一张金绣鸳鸯被下,林锦儿酥胸半裸,满面娇羞的模样,突然就明白了过去的一夜发生了什么。那一刻,他目瞪口呆。   
  作为一国之主,他自然拥有美人无数。但是,他自问不是个风流皇帝,不仅是因为一直以来他将所有精力放在与申氏一族的权势斗争上,无暇顾及其他,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杜沅沅。   
  杜沅沅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女人只是个点缀,如同男人得意时不可或缺的美酒。初识杜沅沅,她的美丽与才气虽然让他折服,但是,他也仅仅认为她优秀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而已,但是,接下来,杜沅沅的勇气,杜沅沅的坚强,杜沅沅的睿智,让他彻底地改观。原来,天下还有这般女子,可以如风雨中的青松般坚定地站在他的身侧,这个女子,令他惊讶、惊叹,也由衷地敬佩;这个女子,值得他一生去珍惜。   
  但是,他是一朝帝王,注定要有众多后宫粉黛,佳丽三千,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对她与旁人不同,给她最高的份位,给她最好的一切。而且,素日里他对她虽不是完全专宠,却也甚少亲近其他的宫妃。这一次,他醒在淳小仪的身旁,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依稀记得,御花园中的几株梅花开了,清丽润艳得让人不忍逼视,让他蓦然想起安国寺后的那片梅海,就在那片梅海中,他见到了杜沅沅。   
  于是,那夜,他执着酒壶,行走在梅树间。后来,他便到了怀玉宫,然后他看到了淳小仪,再后来,他便完全没有了印象。但有一件事,他却记得很清楚,他明明没有传旨召幸嫔妃。因此,他几番想开口询问林锦儿,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眼前眼波柔媚,衣衫不整女子,是任谁心中都明白的吧。事后,他也曾询问身边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众口一词,是他拥着淳小仪进了偏殿,便再也没有出来。所以,他只有认可了这个事实。   
  一月后,太医便诊出了淳小仪怀了身孕。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若不是那一夜懵懵懂懂,他也许早令内务府赐了芜子汤了吧。皇后倒是十分热情,一脸喜气地拉着淳小仪到他面前来请旨,请他擢升淳小仪的份位。他看着阶下跪着的那个面上兀自带着稚色的女子,便无可无不可地升她做了婉仪。   
  自有了这件事后,他的心里便对杜沅沅充满了愧疚,此时的她还在千液苑中待产,而他,在外人眼里,却已有了新宠。若是千液苑中的她知道,必是不会原谅他的吧。因此,他有意在拖延她知道的时间。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她早晚有一日会知道。   
  正南门前,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伤痛。她带着一脸恍惚的微笑,那般转身而去,他知道,她是在伤心了吧。那么,他一定要到她的身边去,他一定要解释点什么,而她是否肯接受这一切,是否会原谅他?   
  殿门一声轻响,英帝转过头去,静静看着走进来的陆六福,陆六福躬身道:“皇上,都安排好了。”英帝晤了一声,满面严肃,沉声道:“走吧。”心中却叹了口气,此时,他还不能去怀玉宫,还有一件重要得多事正等着他做。他走出殿外,看着怀玉宫的方向,心中默念,沅沅,等着我。   
  陆六福回殿取出一袭云墨银线游龙披风,为英帝系好,二人便向前行去,奇怪的是,他们走的似乎并不是承宸宫的正门,而是向右一转,径自从后角门走了出去。   
  此刻,黄昏的暮霭已经散去,深墨的天幕上,点缀了数颗星星,一闪一闪的,发出清冷的光辉。禁宫四下里一片安静,   
  按照往日,值夜的太监早已结队提着风灯在禁宫各处游走、盘查。而此时,宽宽的甬路上,却没有一丝人迹,似乎是早已安排好的一般。   
  二人迈开大步,一阵疾行。走了大约多半个时辰,一座宽大的楼宇矗立在他们的面前,丹陛悠长,门楣高耸,正是大齐的太庙。此时的太庙门前,也是空无人迹,只有轻寒的夜风,不时刮过飞檐下的铜铃,发出几声轻响,转瞬又归于平静。   
  英帝站在阶下,仰头向上看去,似是在犹豫着什么。陆六福静静站在身后,也不出声催促。过了半晌,英帝忽然一甩袍袖,拾阶而上。陆六福却机灵地止了步子,依旧站在原地,时不时抬眼打量一下四周。   
  英帝沿着丹陛,越走越高,眨眼便已到了太庙门前。双手一推,大门应声而开。阔大幽深的殿堂一下子便呈现在他的眼前,馨芳的檩香木粉气味立时扑鼻而来。英帝一步跨入,回身将门仔细阖好。门扇摆动带起的微风吹动了两侧数个多枝青铜莲花长明灯的灯火,将大殿内的神主牌位、通梁经幡的影子映得七扭八歪,宛如群魔乱舞。   
  英帝微微有些心惊,默然静立了一刻。忽然走到大殿正中,向供奉在龙椅上的齐氏历代君主的牌位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礼毕直起身来,双手合十,默祷道:“历代先祖在上,第四代子孙昊祯为了我大齐国运昌隆,不得已违背太祖遗训,请出太祖遗诏。请历代先祖体恤,万勿降罪!”说罢,复拜了拜。这才站起身来,仰头向离地丈余的大殿横梁看去。   
  英帝这一夜的神秘行止竟然是冲着齐氏太祖的遗诏来的。其实,因着齐氏历代帝王莫名其妙的被刺经历,英帝一直是十分的困惑。但一方面碍于先祖遗训,另一方面自他登基之后,还尚未遇到行刺之事,故也未放在心上。直到杜沅沅怀玉宫遇刺,千液苑变数迭起。英帝方觉得事态严重,还在千液苑中时,便暗暗下了决心,与其这样一味隐忍挨打,不如先堪破遗诏的秘密。因此,他虽陪在杜沅沅身侧,心中却充满了回宫的急迫。而不顾太祖的遗训,独自贸然开启遗诏可是非同小可之事,故而,英帝才差陆六福调开了各处的守卫,有了这样的一次夜行。   
  如今,英帝站在横梁之下,与遗诏仅有丈余相隔,带着几分兴奋与几分紧张,他已经感到了手心里微微的汗意。大殿内长明灯寂寥燃烧,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英帝解下了披风,看了看横梁的高度,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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