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帝低头叹息,“道遗诏从此便放于太庙之内,齐氏的子孙便世代等待着宫氏后人上门,但最终是人未等来,等来的却是次又次的暗杀。”
杜子珏的嘴角有冷冷的笑意,“是代价,也是报应!”英帝低叹,“不必着急,等听后面,再也不迟。”
他的目光落到那个木匣上,“父皇在位时,时忍不住,私底下偷看太祖的遗诏,知道事情原委。他当然想得尝太祖心愿,便暗中察访。其间过程如何,并不清楚。只知道,父皇查之下,竟牵出惊人秘密。”英帝深吸口气,字句道:“那个秘密便是当年秋水夫人给太祖密信的内容。”
杜子珏听得有些糊涂,却见英帝的目光迷离起来,恍若起层轻雾,让人时无法看清,就连那语声也微微有颤意,“秋水夫人那信里写的是,‘的孩儿,本系的骨肉,既害死挽戈,便当他做宫家子孙,世代与齐氏为敌’”。
杜子珏只觉脑中“轰“地声,满堂的灯火都似失色,眼前只如秋日湖面的雾,是湿冷和苍白,脑中翻来覆去缠绕着句,“的孩儿,本系的骨肉”。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怔怔问道:“样,竟样,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该明白的。”英帝望着他,“太祖对秋水夫人情有独钟,强要也不稀奇。所以,并非是宫挽戈的后代,的血管里流的原本就是齐氏的血,是齐氏子孙,而,“他的语声缓慢,字字念来有如硬钉穿入木板,“本是同宗兄弟。”
“不!不是真的,在胡八道。“杜子珏强行反驳道。英帝苦笑,“知道定会不信。除那封秋水夫人的信,父皇还查出的父亲杜庭儒便是那所谓宫家的后人。”
杜子珏已完全怔住,只是呆呆地看着英帝。英帝继续道:“因此事关乎太祖声誉,关乎社稷国体,父皇自然不能公开。当然,父皇也有小小的私心,他并不希望割去半壁江山。因此,他便对父亲加以笼络。当年,以父亲个毫无背景的小小文官,不仅得到父皇赐婚,娶的还是声名赫赫的赵国公家的小姐。若不是因为些,怎会有如此好事?”
英帝从袖中取出他那夜发现的弘帝的手书,“的些,父皇都记在里面,不妨拿去看看,的可有虚假?”
杜子珏几乎是夺将过来,抖抖着将那几页描金云龙边蜡笺捧至眼前,那些字迹不断跳进他的眼里。时之间,他阵无措和茫然,汹涌的思绪恰如潮水,浪浪向他涌来,叫嚣着将他吞没。他踉跄着倒退,碰翻只樟木箱子,“哗“地声,那箱内的金银珠玉凌乱地倾倒出来,淋漓地。映着堂中烛火,五色斑斓,晃得人睁不开眼来。
杜子珏忽然狂笑起来。他随手拾起方才扔在地下的长剑,使劲朝那些翡翠、玛瑙、珍珠、珊瑚树砍去,只见剑光到处,飞珠溅玉,齑粉纷飞,仿如场突如其来的雨,带着世间最美的色彩,却充满凄美和无助。
在片的缤纷和绚烂中,他仿佛看见他的父辈们,穷极毕生之力,心血耗尽;看见他自己,放弃未来与快乐,甚至不惜背上卖国的罪名。而切,都只为那个从来都不存在的理由。曾经那样的坚持、那样的执著,如今都显得异常可笑。他和他父辈们,竟然穷尽所有,牺牲在个人的恨意当中。
他胸前的伤口已经裂开,有殷红的血渗透出衣襟,他仍置之不理。他不想停下来,他也不愿停下来。如今他的胸中,除满满的恨与怨,还有浓浓的无奈,就象英帝方才所,“究竟是谁之过错,谁之过错?”
恍惚中,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他拼命挣扎,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样做,除伤及自身,根本于事无补!”
他朦朦胧胧抬起眼来,是脸含关切的英帝。他的面上浮起个惨笑,“,还有的父亲,父亲的父亲,们的祖祖辈辈,竟然做下间最大最大的傻瓜。告诉,来告诉,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他的目中已有泪落下,“上何其不公,如此薄待,错便是百年。且不那些先祖们不能瞑目,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自处下去。”
“没有办法告诉。”英帝的眉间也满是痛楚,“们世世代代只为复仇活着,们又何尝轻松。太祖的遗诏象块巨石,压在历代君主的心头。帝王无上的荣光伴随的是暗杀的阴影,们也是饱受折磨。”他的声音低下去,眼中有如千山落尽飞鸟孤绝的落寞与萧索,其中针尖样的痛意深入骨髓,“还有沅沅,何尝做错过什么,却也牵连其内,甚至于、甚至于失性命。岁月是样的悠长与寂寞,、也不知道该怎样过……”
听到“沅沅”二字,杜子珏忽然浑身震,宛如溺水的人看到根浮木就在眼前,满心满怀的怨怼悲愤里油然生出莫名的喜悦与眷恋来,整颗心忽然似有依托。
他的神色终至冷静,将长剑缓缓地插回腰间剑鞘,极力平静着语气,清晰道:“沅沅已经不在,也莫要伤心。”
话出口,心上似搬开块大石,陡然便轻松起来,有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响,切都已结束。
爱之私心
杜子珏突然间如此冷静,英帝不由得愣,眼见他衣襟上血迹淋漓,面上却无丝血色,以为他是急火攻心,人已糊涂,心下禁不住阵恻然。便安抚道:“事已至此,也需保重才好。既为血亲,今后,自然会与共享富贵。”
杜子珏原本就不是贪慕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之人,多年来直伺机谋夺皇位,也不过是“复仇”念使然。如今乍逢突变,心已成灰,脑中只剩下唯的安慰,便是尚在他身边的杜沅沅。此时他脑中全是杜沅沅的如花笑靥,直恨不得插翅飞到的身边,其他所有,都已是淡。
他的面上绽开淡若清风的微笑,向英帝道:“要拜托些事。”英帝见他目光温润宁和,显是已完全平静下来,心中虽有几分奇怪,却也放下心来,便笑道:“但无妨。”
杜子珏缓缓环顾四周,那些金银珠宝、先祖遗物滑过他的眼底,他微闭眼,任它淡去化去,纷散零落如浮云,“其便是的母亲,烦劳送归乡,让颐养年。”英帝头,“是自然。”
“其二是,”他笑得奇异,“今日便颁诏下,杜子珏通敌叛国,自知罪孽深重,于逃亡途中自缢。”“……”英帝脸愕然,杜子珏摆手止他的话,语声悠然超脱,“此件秘闻,关系大齐国体,若留下,只怕会朝野震荡。而本性闲散自由,若非有所牵绊,也不会留到今日。如今真相已明,余下岁月,该是由自己掌控。就让趁此时机远遁江湖,做个洒脱自在人吧!”
他的目中已有悠然神往的神色,“此间切,尽由处置。需好生保重,相信,是个有道明君,定会使大齐百姓安乐,江山永固。”他转过身去,步步走至门前,几次欲回过头来,却终于没有回首。有飘渺的语声隔满堂灯火幽幽传来,“今日别,他日重逢无期,过去种种,就当做是场梦吧。”
英帝胸中热,大声道:“放心,定会做个好皇帝,守住们的江山。”杜子珏听英帝的话,面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伸手将机关开启,迈步而出,再不回头。
沈毓守在密道的头,忽觉彼端亮,知道是密室开启,急忙迎上前去。火折微光下,隐约见杜子珏大步而来,便问道:“可是办妥?”却见杜子珏并不答话,刚走至他面前,忽然倒下去。沈毓大吃惊,伸手将他扶住,却觉手心湿热黏腻,竟似是鲜血。
“到底出什么事?”他连连追问,只听杜子珏微弱道:“快、快…走…”话音中断,竟是晕过去。
带青山层峦叠嶂,绵延起伏,直向边延伸而去。山脚下是条笔直官道,道旁立着座碧色盈人的八角小亭。偶尔有山风掠过,群峰绿浪汹涌,小亭翠色如洗,景色端地美丽如画。
此刻,小亭畔正停着辆乌篷沉盖的马车,几匹健马,有数个劲装子守在小亭四周。亭中站坐着两名子,都带着脸焦灼之色,不时望向大路的端。
两人正是杜沅沅和阿芜。
当们醒来后,马车便已停在里。那些劲装子虽然极是恭谨客气,但口风却很紧,只公子请们在此稍待,其他却概不肯透露。
杜沅沅坐在旁,神色间虽也有焦虑,但并不像阿芜样坐立不安,总还持着三分笃定。和阿芜蹊跷地睡么久,醒来便已在京城之外,眼前又有马车,又有护卫,自然都是已安排好的。几乎可以确定,杜子珏和沈毓定是瞒着办什么事去。
眼下,不能让知晓的事只有两种,种是图谋行刺英帝,在现今样紧张的形势下,他们显然不会做种傻事。另种便是冒险回府取回先祖遗物,以杜子珏的执拗,种的可能性显然要大些。而突然将们秘密送出京城,定是城内的形势更加紧张起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出出逃的决定。
杜沅沅不由叹口气,若是如此,倒并不担心,有沈毓在杜子珏的身边,两人总会顺利返回的。想的却是另件事,从此以后,将随众人起,踏上江湖流离之路。不仅怨仇没有化解,反而距英帝越来越远,于千辛万苦之中,苦苦维系那根缘份的红线,如今终究无法保住,终究还是断。来日片昏暗迷茫,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的思绪。抬起眼来,只见路之彼端扬起股烟尘,沈毓与杜子珏共坐骑,正向边奔来。急忙站起身,迎出亭外。
沈毓勒住缰绳,当先跳下马来,然后又将尚在昏迷中杜子珏扶下。杜子珏胸前鲜血淋漓,张脸有如白纸。杜沅沅吓跳,面伸手去扶,面问道:“出什么事?”忽觉手掌被人握住,低头看时,却是杜子珏紧紧抓的手,喘息道:“在里,在就好。快走!咱们快走!”
杜沅沅心中酸,“的伤还没好,又在哪里添新伤?”却见杜子珏紧闭着眼,不发言,方才所显然是晕迷之中的胡话。疑惑看着沈毓,沈毓面色严峻,只道:“咱们上车,路上再。”
马车沿着官道路奔驰。车内杜子珏仍是昏迷不醒。沈毓重新裹好他胸前伤口,又握他的脉门,沉着面色不语。坐在旁的杜沅沅紧紧盯着沈毓的面孔,生怕他面上露出令人担忧的神色来。
过良久,沈毓面色和缓,呼出口气,“子珏兄是牵动旧伤,暂时没有大碍。不过,需得找处安静之地养伤,否则只怕落下病根。”杜沅沅的心随着他的话放下又提起,忍不住道:“还是养伤要紧,莫要耽搁。”
沈毓思忖刻,又掀开车帘向外,眉间隐有忧色。杜沅沅见他神色,心底隐约明白,便问,“是怕咱们如此形貌,又路沿着官道,太着痕迹,引来官兵?”
沈毓知道杜沅沅聪慧,但个从未出过闺门的子能有如此见识,实在是有些讶异,半晌才头道:“是。但咱们若改小路,路颠簸,子珏兄只怕承受不住。”他看着杜沅沅,语中含商榷,“再向前三十里便是白铺集,绕过白铺集,沿着茵罗江向南,便进积云山,山中有些小村落。咱们不如找个僻静的村子,待子珏兄伤愈后,再想下步不迟。”
杜沅沅听他安排周到,自然同意。沈毓便飞身跃下马车,自去安排。
阿芜自上车后,便始终盯着杜子珏不言不语,周遭切都恍若无物。杜沅沅叹口气,缓缓靠在车壁上。从看到杜子珏与沈毓回来,番忙乱到现在,还没有机会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但看杜子珏的情形,应是受极大的刺激,不知当中出什么意外,待会总要细细问问沈毓才好。
正想间,忽听得车内有细弱的声音响起,“沅沅!沅沅!”急忙坐起身来,见杜子珏额角带汗,闭着眼不住喃喃自语。阿芜恶狠狠地看眼,又转向躺着的杜子珏,满脸幽怨,赌着气道:“只知道叫,还在里,样在为担心。”
杜沅沅不欲与争辩,只取怀中帕子,轻轻拭拭杜子珏额头的汗意,冷不防手被杜子珏死死握住,声音中有满足的叹息,也有凄苦的无助,“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就只有。”杜沅沅挣几下,见握得甚紧,只得由他。
沈毓掀帘而入,见此情景只是微微顿,便若无其事道:“都已安排妥当。”
杜沅沅倒是有些尴尬,低头刻,忽然想起方才心中疑问,方抬起头来,未料到沈毓正盯着瞧,眼神有些晦涩难懂。心底颤,些日子,沈毓毫不计较地守在的身边,帮护。除感激,便是感动,当真什么都给不他。素日相处,的想法如何,相信他定知道。但他仍然无怨无悔,倒叫愈发的不安。样子拖下去,只怕是会伤人伤心,叫再欠上笔情债。
沈毓盯极是仔细,见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