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担心,我家公子要我来传个话。白飞鸾到底拉拢了那些人公子心里有数,那些门派都交给我们公子解决就是了。还有慕容世家树大根深,先生对付起来怕是不易,也由我家公子来解决就好了。”
说是传话,实际上就是摄政王的旨意,众人自然是莫敢不从。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此时到底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六十七章
落枫庭里的枫叶在瑟瑟的秋风中飘摇着落下,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走在上面沙沙的作响。院子里寂静无声一片萧瑟,夕阳映着这如血的残红,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颓败之美。
白生生的玉足踏在落叶之上,夜月色感觉到叶子在脚下断裂。疑惑的望望四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萧凌天呢?他不是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吗?怎么一直找不到他?
刚想开口喊人,一抬眼就看到含朱亭里紫衣华服的慕容思睿看着自己笑得邪魅,他的颈间不知怎么有一道细细的红线,鲜红的血液像河流一样静静的流淌。天地间突然变得血红,一波一波的红色血水漫过夜月色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透过粘稠的猩红血液,那少年的脸突然改变,变成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空洞的眼神,被抽空血液后苍白的像纸一样的肌肤,她朝夜月色伸出手来,嘴里似乎在喃喃:
“还给我,还给我。”
夜月色无法呼吸,心口熟悉的疼痛袭来,一下紧似一下。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
“凌天!”
心脏部位尖锐的疼痛让她豁然睁开眼睛,转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凌天刚处理完白飞鸾的事,一踏进寝室的门就觉得有些不对。本应在床上安睡的夜月色似乎被梦靥着了,不安的翻转着。他疾步过去,就听见她微弱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紧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将她搂进怀里,突然发现她的身体冷得不像话,满身的冷汗不说,还紧紧地捂住心口大口的呼吸,像是疼痛难忍的样子。他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了?
“月色,月色,”他紧紧的搂着她,拿起锦被将她牢牢裹住,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秀发上,他无法控制自己恐惧的情绪。
“月明,快传大夫过来。”
向外间匆匆喊了一声,他复又轻轻地拍着夜月色的后背,柔声问道:
“月色,不怕,我在这。只是梦靥着了,现在没事了。”
夜月色摇摇头费力的呼吸着,她知道有事,而且是很严重很熟悉的事——心脏病。原本以为是梦里的错觉,但是现在这压榨感的疼痛依然清晰,她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要花费掉她全身的力气。她前世病了十几年,这样的小发作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感觉不会错。
即使费力,她仍然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心头却觉得阵阵的苦涩。原以为躲掉了,原以为是健康的身体,本来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又回到了原点?
和前世不同,前世的她没有什么留恋,死亡对她而言更像是痛苦的终结,没什么可怕的。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有了倾心相爱的男子,有了挥之不去的情丝,如果现在离去,叫她如何放得下。
萧凌天越来越担心,怀里的夜月色呼吸急促,脸色越见苍白,眉头皱得紧紧的捂住心口,倒像是心疾发作的样子。他没有忘记她说过她前世就是死于心疾,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
外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月明的通传:
“公子,大夫来了。”
“快进来。”
帘子被掀起,一个青衣白发的老先生走了进来,出人意料的身后还跟了林挽衣。萧凌天没时间计较为什么林挽衣也来了,只是连忙招呼那老先生给夜月色诊脉。
老先生细细为夜月色把脉的当口,月明向萧凌天道:
“公子,这位先生是庄里的大夫,平日里只给庄子里的人瞧一些普通的病症,我已经打发人到城里去请最好的郎中了,只是要稍等些时候。林公子说他也略通些医理,所以奴婢也把林公子请来了。”
萧凌天抬头看了林挽衣一眼没有言语,只看向那老先生。恰巧此时那老先生抬起头来,正对上萧凌天的目光,那不怒自威浑然天成的气势压得老先生一阵心慌,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
他有些发抖的把手从那白玉琉璃般的皓腕上拿下来,颤巍巍的躬身一鞠:
“这位公子请恕罪,老朽觉着这位小姐似是心疾发作,但是老朽从未断过如此病症,所以不敢肯定。”
萧凌天面如沉水,若是在宫里便是二话没有要将他拖下去问斩的。好歹他还记得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赤脚医生而不是太医,勉强压住了火看了一眼林挽衣。
林挽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替过老先生的位子,把手指轻轻搭在夜月色的腕上。
手下的皓腕感觉有如凝脂,林挽衣却心无杂念。刚才看到夜月色的脸色极为不好,比起终于碰到心上女子的肌肤,他更在意夜月色病情。
仔细的感受指尖的脉动,林挽衣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将手拿开,起身向萧凌天一揖。
“如何?”萧凌天的声音里有一丝无法察觉的紧张。
“像是心疾,但是不是。”
“什么意思?”萧凌天皱眉。
“小姐的病乍一看上去像是心疾,但是细摸脉象却并不是,倒像是蛊毒发作。不知道小姐是不是中了蛊。”
夜月色萧凌天闻言俱是一愣,他们中蛊一事乃是极为机密的,上次夜月色癸水初至之时就连无伤都没有查出来,怎的林挽衣一下子就知道了?难道他的医术竟在无伤之上不成?
林挽衣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也看出他们的疑惑,于是给他们解释道:
“其实我医术一般,此次能够知道小姐中了蛊是因为在下的师傅与南疆几位祭司交好,他通过这几位祭司对蛊毒知道了不少,也教了我一些。但是蛊术极其神秘复杂,所以我也只能大概知道小姐是中了蛊却没有办法化解。”
“是吗。”萧凌天低低的笑开,即已知道原因那就好办了。袖中带着的春水握在掌间,抽匕出鞘一室光华。
“不知尊师现在何处,孤王有些许疑问想要请教。”在林挽衣惊讶的眼光中萧凌天毫不犹豫的划破手腕,殷红的血一下子涌出。萧凌天将手腕凑到夜月色唇边:
“喝下去。”
林挽衣对此举感到惊讶,但是夜月色却知道萧凌天是想用他的血来压制自己体内的蛊毒。她张开嘴轻轻地含住他的腕,他的鲜血流进她的咽喉。
林挽衣起先见他们如此呆了一呆,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解蛊,心中咯噔一声。照这样看来夜月色不但中了蛊,而且他们二人都知道暂时的压制之法,这么说她已经中蛊很久了。他觉得心脏一阵抽痛,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与家师早就约好了在此处见面,只是家师行踪飘忽不定,不知道具体到此的时间。二位若是不急就在此等等,我想家师一定可以帮到二位的。”
萧凌天的血液一流入咽喉,夜月色便感到心中那尖锐的痛楚开始减轻。喝了几口之后她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带着一丝娇媚的桃红。萧凌天细看看她这才放下心来,不顾腕上的鲜血还在流淌,就要安顿她躺下。但夜月色固执的要帮他包扎伤口,只得取了老先生药箱里的纱布来给她。夜月色接过纱布细细的为他包扎,眼泪却不知为何突然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嗯?”萧凌天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抬起她的脸,墨色瞳眸中满是柔情,“怎么哭了?”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眼泪纷乱如雨。萧凌天低叹一声,满是心疼。
“别哭了,”复又搂她入怀,毫不避讳众人的眼神轻轻亲吻她的唇,唇齿厮磨间轻声呢喃,“乖,别哭了,我一点都不疼的。”
夜月色点头,努力收住眼泪为他包扎仔细。萧凌天眼中噙着忧心笑意看她动作,却对林挽衣说道:
“尊师确实能帮到我们,我们在这里等他。”
六十八章
寒冷秋夜的空中,弯如娥眉的细细月牙也被云遮雾盖,只能隐约透出一丝轮廓。厚厚的云层压住了星子的光芒,山风厉厉,悬在檐下的橘黄的宫灯在风中飘摇,倍添了深秋寒意。
夜月色安静的靠在萧凌天怀中。疼痛已经消失,血液的腥甜却好像仍然留在口中,丝丝缕缕、一点一滴的深入她的五脏六腑。她静默着,听着窗外呜咽的山风,明明已经夜深却再也无法入睡。
无法探究那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许是折射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吧。虽然因为无法得知的原因来到了这个时空占据了这个身体,她一直随波逐流过着随遇而安的日子,但是在内心的深处,越是对这个世界这里的人产生依赖,就越恐惧有一天会如同莫名其妙般得到一样莫名奇妙的失去。她已不再是自在的流云无牵挂的风,不知何时被情感织就的锁链牢牢的困住,锁在那个人身边,开始害怕离去。
但终究是别人的身体,鸠占鹊巢的不安一直存在于心底。她一直不知道真正的夜月色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灵魂会被突然抽离。以前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已经死了,但是如果不是呢?如果有一天她要回来呢?自己有能力阻止她、战胜她,然后永远留在那人身边吗?
萧凌天闭上眼睛假寐,心中却一直一片清明。夜月色虽然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的呆着,但是纷乱的呼吸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他知道她在不安什么,但是却无法化解,因为他自己内心的深处更加不安和恐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中的这个女子成为如此重要不可替代的存在。她总是认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但是她却不知道是她为萧凌天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仇恨之外的世界。她让他开始爱、开始珍惜、开始恐惧、开始像一个真正有感情的人,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期待。
“怎么了?睡不着?”无法对她的不安视而不见,终于开了口。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以前从来没想过,但是现在却要好好想想了。”
“什么事?”萧凌天无意识的抚摸着她光裸的肩背,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着她的耳垂。
“其实早就该问的,这身体以前的主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身体会突然被我占据?总要有个理由啊。”
萧凌天的手微顿了一下,好看的眉稍稍皱了一下,在深深夜色中一双眼分外明亮。
“这事确实奇怪。从她生下来那一天起就一直在我的监视之中,你也知道,我们俩的性命休戚相关,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她死的。只是你来的那一年她无意中在先帝的龙床上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大概的说了一下夜氏和萧氏的纠葛。自那以后她就对我惧怕异常,并且开始经常毫无原因的晕倒。我也曾命人给她检查过,但是完全找不到原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来到这里,我想她也许是在那一次晕厥中死去了吧。”
“也许是死去了,也许只是藏了起来。”夜月色抬头,迎上萧凌天不解的眼。“在我们那里有一群人,他们专门研究人的想法,我们叫他们为心理医生。他们认为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可能会潜意识的想要逃避,也就是让自己的灵魂沉睡来逃避让自己害怕的事。怎么会没有任何理由的死去?我倒认为沉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她只是沉睡了过去……”
夜月色停下不语,空气中漂浮着沉重的压力。突然一道紫电撕裂夜空,映的屋内一片莹白,电光之下萧凌天的面色苍白,满面冰寒之气分外竣冷。
隆隆雷声紧随而至,倾盆大雨轰然落下。烦闷压抑的空气一扫而净,丝丝凉意渗了进来。
“那就让她永远都不要醒来。”萧凌天的大手在锦被中握住了夜月色的一双柔荑,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只要你比她坚强,就可以永远压制住她,这一点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而且一定要做到。”
这些话对真正的夜月色来说很残忍吧,但是此刻的夜月色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这样残忍的事。即使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她也决定要占据。是自私,但即使会遭到天谴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身体,好像有些不对。你确定林挽衣的师傅真的可以帮到我们?”沙沙的雨声中,夜月色往萧凌天的怀里又偎了偎。
“他的师父,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在找了。”萧凌天为夜月色拉高被子,盖住她纤瘦的肩头。“萧氏一族一直想要彻底的解除蛊毒,所以一直在追查当年天地蛊的来历。只是当年圣文帝那蛊来得十分隐秘,除了知道出自南疆之外竟然再无一丝线索。直到前些年我听说了一个盒子,那是个极小的圆形盒子,明明是一整块玉雕成的,却是至热至寒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