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是你的,”周铖悠哉地扬起嘴角,不疾不徐道,“我这还一万呢,加进去就差不多了。”
我抬头看看天花板,现在都流行直接往下砸馅儿饼吗?
“哪来的一万?”不怪我警惕性高,实在是……咱大伙儿的历史都不光彩。
周铖莞尔:“放心,绝对清白。”
一记不屑的“嘁”半路杀入,我循声望去,正好捕捉到小疯子情真意切的白眼。
这又是什么情况?俩人还有金钱纠葛?
我用视线无声地询问着,没人理,于是我怒了,尼玛我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烧烤店跑堂,咱能不当成福尔摩斯和神探狄仁杰来用吗!
周铖还是很有分寸的,看出我脸色要黑,第一时间托出真相:“前阵子我和容恺都赚了些外快,所以合伙炒股来着。”
我花了几秒才接受俩人携手创收的事实,但依然无法想象俩人并肩而坐对着股票走势图的画面,只好跳过谈下一话题:“那这一万应该算你俩共同收入啊,怎么就变成你的了?”
周铖轻叹一声,颇有点羽扇纶巾的味道:“我俩买的股票一直走势不错,不过从上个星期开始往下跌,我觉得应该抛,他觉得还会涨,最后我俩打赌,抛还是要抛,毕竟赚钱了,可如果抛完股票涨了,那这笔钱就是他的,反过来股票继续跌,钱就都归我。”
结局不用问了,胜负很明显。
但问题是……尼玛都冷战了还不忘抽空打赌这得是多曲折的情谊啊!
一场会开下来,周铖和小疯子的问题没解决,倒是无心插柳,明确了小路烧烤未来前进的方向。烤串可以一时,但不适合一世,想稳步做大,还是要有个固定流派,比如当下颇为有市场的川菜。这个其实没什么诀窍,就一条,装修完毕后请个好厨子。
“散会。”我喜欢说这俩字儿,显得特别气势磅礴。
花花第一个起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屁股底下有针呢——他烦开会这毛病可以追述到十七号时代。
小疯子第二个起身,估计这会开得过于憋屈,也巴不得赶紧撤呢。
哪知周铖忽然叫住他:“容恺,先别回屋,咱俩再开个小会。”
小疯子愣住,有些讶异的回头。
周铖朝他微微一笑,表情很自然,自然得就好像他只是叫对方等一下吃几口水果再走。
花花没理会这些,自顾自回了房,其实我很想吃完水果再走,但当周姓舍员很认真地问我,舍长,你还有事儿吗?我只能秀出领导干部风度,起身一甩头,跟上花花的脚步。
关上卧室门,八卦泡泡终于按捺不住从我的心底咕噜噜翻滚上来。
“哎,你说他俩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儿呢?这么别别扭扭又神神秘秘的。”得不到共鸣的八卦者是极其悲惨的,所以哪怕花花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情,我还是要跟他聊,呃,好吧,是只能跟他聊。
花花正在脱衣服,听见我问,动作停顿了大概半秒的半秒,然后继续。
我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多数时候在八卦领域花花的作用就是个树洞。
但我没想到树洞脱完衣服,居然光着膀子拿手机过来回我了:容恺这回犯病的时间太长,周铖没耐心了。
我有看没懂:“犯病?犯什么病?”
花花被我问得皱起了眉头,很纠结的样子,似乎他自己能理解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写。
我有点儿葡萄酸了,哥这么思维敏捷的还一头雾水呢你个整天闷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反倒看透了?于是我怀疑地眯起眼睛:“你是真看明白他俩怎么回事儿了还是瞎蒙的?”
花花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在说随你怎么想,他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我有啥关系。
所以说无欲则刚呢,我只得灰溜溜败下阵来,凑过去不耻下问:“那你觉得他俩今天晚上能讲和不?”
花花转过头来看我。
我忽然意识到我俩离得有点儿太近了,近到我觉得不太自在,近到我能清清楚楚看见我在花花瞳孔中的影子,近到我觉得花花的眼睛实在太黑了,像是可以把人吸进另外一个世界。
我咽了咽口水,头皮开始发麻,我估摸着最多再坚持两秒,如果花花还这么看我,我就准备一个胳膊肘捅过去武力解决了。
所幸最后关头花花及时收手,时间卡得很准,就在我马上爆发的前半秒,这家伙收回视线开始打字:讲不和
我惊讶花花的笃定,下意识就问:“为啥?”
花花打字的进程并没有停,我这才发现自己太心急了,讲不和三个字后面是逗号,而花花最终的完整句是——
讲不和,周铖对他没那个意思。
第 69 章
我失眠了三分之二夜;而这三分之二的三分之二里我都在想花花的话。周铖对小疯子没那个意思的前提必须是小疯子对周铖有那个意思,可谁来告诉我“那个意思”是啥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是我怀疑花花可能对我有的那个意思?尼玛十七号被搞基之神庇护了吧!而且明明同吃同睡同个屋檐下怎么人家仨就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剩老子一个人一头雾水一窍不通一点眉目没看出来跟神经病患者被隔离了似的!
但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胸怀像大海的男人,斤斤计较三个小姑娘与我不交心并非纯爷们儿的风格;所以三分之二失眠夜里剩下的三分之一;我都在为以后筹划;比如明儿个天一亮;咱这一个屋檐下的四个人还怎么处?我问花花怎么看出来小疯子对周铖有那心的;他死活没说;我问他那你又怎么看出来周铖对他没那心的,死小子还是跟我玩儿沉默,这么能扛你怎么不进保密局!说实话,我挺担心容恺,我不知道明天一早起来会看见一个怎样的小疯子,这和钱包丢了股票赔了不一样,失恋的小疯子,真不在我想象内。
没感觉。花花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根据。在我看来感情这东西完全可以后天培养,古时候夫妻俩洞房花烛夜才第一次见面呢,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不也比比皆是?呃,等等,我干嘛满心希望俩大老爷们儿培养感情……
日上三竿我才幽幽转醒,头很疼,我怀疑是前夜用脑过度。
花花不在,卧室显得空空荡荡的,我打着哈欠走到客厅,就小疯子一个人在玩儿电脑。他今天穿了一件连帽卫衣,立起来的帽子上带着两个黑色的小恶魔角,又二又呆,这会儿他屈着腿,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对着显示器目不转睛。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于是敲打键盘的声音就格外响亮。
“早,”我尽量很自然地打招呼,装作很随意地问,“花花和周铖呢?”
“一早就去店里了,”小疯子的目光依然在显示器上,“说某人睡得让猪都嫉妒,叫我别打扰。”
“那你怎么没去?”我有自动过滤不和谐词汇或短语的功能。
“又没什么客人,浪费劳动力干嘛。收银抽屉钥匙我给哑巴了。”小疯子的声音很正常,甚至比平时还要正常,正常得有些不像小疯子,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转过脸来,尤其被立起的帽子一挡,更是连侧脸都瞧不真切。
我心下一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刷地一下子拉开他的帽子!
“干嘛?”小疯子终于转过了头,棒棒糖把腮帮子塞得圆咕隆咚,再配上一双清澈而有懵懂的大眼睛,活脱脱一没心没肺没成年。
预期中的涕泪横流并没出现,甚至可以说欢快的有些过分了,尤其是那个棒棒糖,弄得我很是尴尬,于是想都没想胡乱抓过一句就企图借坡下驴:“在屋里带什么帽子!”
说完连我自己都有些囧,正等着小疯子鄙视吐槽诸如“冯一路你这话题转得太生硬了”之类,对方却没有,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被我扯皱的衣服,然后听话的不戴帽子敲键盘。
我向来对小疯子的聒噪没好感,可这会儿却忽然希望他能喋喋不休。
“跟谁聊呢,这么起劲儿?”我凑过去,一来是真好奇,二来也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没聊天,回帖呢,”小疯子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起伏,手指依然翻飞,敲键盘的声音更响亮了,“一傻逼说我的经济观点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尼玛今天我要是不把他说到无地自容悬梁自尽我就不姓容!”
我觉得小疯子这美好的姓氏今天是保不住了。
洗漱完毕,热了热餐桌上剩的面条,小疯子说他吃过了,于是我简单的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在玄关穿鞋的时候,小疯子依然没把注意力从电脑前面挪开,我忍不住劝了句:“淡定,键盘都快碎了。”
小疯子不以为然,用后脑勺和我告别:“走你的吧,拜!”
一路上我都在想,周铖到底和小疯子谈了啥。明明是什么事情最写在脸上的人,今儿个我居然看不透名堂了。我甚至不确定昨天晚上俩人谈的事儿到底是不是我和花花想的那个领域。要是我和花花根本跑偏,那这事儿就搞笑了,估计小疯子知道得一边喷血一边骂,谁他妈要高基,你俩那是猪脑子吗!
抵达小路烧烤的时候,店里有几个客人,不过都是唠嗑为主,吃饭为辅,桌上基本只剩光秃秃的签子了,人家还侃得火花四溅呢。
周铖坐在收银台看书,还是平时的样子,安逸的好像这不是烧烤店而是图书馆。如果说小疯子是那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那周铖的脸肯定是刮过大白的,连条缝儿都找不到。所以我越过收银台先进了后厨。
花花在择菜,看见我进来,笑了下,然后用眼神询问,有事?
我蹲下来 ,和坐在低矮小板凳儿上的花花平视:“周铖还好吧,早上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花花拍掉手上的菜屑和泥土,掏出手机:心情好。
“心情好?”收银台读书郎的剪影闪过眼前,我努力找茬儿,还是没看出来,“他不一直都那个死样儿么?”
花花耸耸肩,继续写:早上在厕所里哼歌。
我黑线:“你听见了?”
花花好像知道我在脑补他把耳朵贴在厕所门口听人家撒尿的猥琐行径,连忙补充说明:他没关门,我在客厅里就能听见。
好吧我决定相信花花了,撒尿唱歌还不关门,这得是心情有多好啊。
离开后厨回到正堂,周铖正给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结账。
“老板,你就给打个折嘛。”
学生妹甜甜的撒娇跟化骨散似的,我这旁听的都有点儿扛不住。可一见周铖淡淡微笑,我就知道没戏了。
“抱歉,您二位一共消费十六元,尚未达到打折标准,还有,我不是老板。”
小姑娘们扁着嘴,悻悻离开,周铖关上收银盒,毫无所觉继续看书。
你说他不怜香惜玉吧,对谁都挺温柔,你说他怜吧,还真没见过几次走心。哪怕当年因为担心花花而提醒我不要单方面过度的靠近,也只是提醒,后面我压根儿没听话,他也只是围观,再没说过或者做过什么;跟大金子分开也是,你说他心里不好受吧,肯定有,可他依然悠哉地过日子。都说小疯子没心没肺,我倒觉得两相比较周铖那心更难找,他不是不给你,但给的实在实在是太有限。
“老板,如果真的喜欢我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你。”
带着笑意的调侃把我拉回现实世界,抬头,周铖正要起身。
我赶紧把人按回椅子上:“别别,我收钱就没准过。”
周铖乐了,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默默把眼神调成X光线从上到下扫描了无数遍,却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如果说小疯子还有同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比如聒噪度下降,那么周铖真的没任何异样,除非昨天晚上他和小疯子谈的是明天早餐吃什么这种事情,否则我真的由衷膜拜他的淡定。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侦察兵似的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盯得眼睛都绿了,终于败下阵来,别说周铖,连小疯子都恢复正常了。后来我私下里问花花对这件事的看法,结果对方来了句,你怎么还惦记呢。我冤死,如果关心朋友也是一种错,那么来道雷把我劈死好了!
估计是我的表情过于纠结,花花难得劝慰:他们俩的事情他们自己可以解决,你别操心了。
我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俩已经内部解决了?”
花花:应该是。
我半信半疑,又思来想去很久,直到最后对上花花眼底的平静,脑袋里摇晃了许久的天平才终于有了固定倾向。不知道为啥,最近我忽然觉得花花越来越容易让人信服,不是说他的话多么的金玉良言,而是一种感觉吧,相比从前更稳重,更沉静,隐隐的有一种力量。
树叶变黄,纷纷扬扬落满街道,天彻底凉下来,小路烧烤改造大计也从图纸阶段进入到施工阶段。我们找了一家装修公司,包工包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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