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作者:颜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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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清景是微凉作者:颜凉雨-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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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坏笑,低声道:“其实有个简单的法儿,你让监狱给咱号把活全免,分数照加不误,我发动大金子他们一起来陪你研究手工艺制品。”
  刘迪特平静地看着我,语调都没有特别的起伏:“行啊,你们要不想干就不干。”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总算明白那种逮着好车就想划两道的仇富心理了。
  刘迪忽然乐了,好像知道我想什么似的:“跟你开玩笑哪。知道你不是咱这种好逸恶劳的人,你多勤劳质朴啊,监狱要选个先进模范,我肯定投你一票。”
  跟这孙子说话太累,你妈他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有一点,我真没办法把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和杀人犯结合起来,更别说是光天化日拎着大刀的形象。可能人被逼急了都会干点儿出格的事,我想。
  “对了,十五监有个叫西瓜的,你认识吗?”我忽然想起了这位故人,没什么感情成分,纯属八卦好奇。
  “西瓜?”刘迪念叨着回忆半天,茫然摇头,“没印象。”
  我不甘心,又形象地描述了一下其外貌,虽然我也记不太清了。
  刘迪还是摇头。
  得,记不住就算了,想来也不是啥明星分子。
  “他和我一起进来的,分到十五监,刚进去的时候好像被欺负得不轻。你们那监是不是挺乱?”我转移八卦方向。
  “还行吧,”刘迪不太当回事地摆弄摆弄流水线上的各种材料,“监狱不都这样儿么,你当和谐社会呢?”
  我耸耸肩,也是。
  “不过你们二监倒还真挺太平,”刘迪忽然话锋一转,“那个俞什么来着,挺有一手,虽然人挺招人烦……”
  我喜欢他最后这句。
  “太平什么啊,前阵子刚死俩人,你不知道?”
  “知道,不过这和在哪个监没关系,不想活,放哪儿都一样。”
  我搞不懂:“其实咱们这边儿都是十年以下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一眨眼不就过去了。”
  刘迪扯扯嘴角:“那你这眼可眨得够慢的。”
  我总觉着他话里有话,索性问:“你判了几年啊?”
  刘迪又想了想,凝思的表情和刚刚回忆西瓜时一模一样,包括答案:“忘了。”
  我崩溃:“这玩意儿还能忘?!”
  刘迪满不在乎地打个哈欠,一脸倦容:“我从来不记对我意义不大的事儿。”
  “操,你这狂妄的样儿真让人特想踹上两脚。”
  “行,满足你。”
  “我说的是踹脸。”
  “……”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迪说这荒郊野岭的,暖气管道送过来早凉了,应该铺地热,电的。我在被窝里蜷成胎儿,还不忘提醒,你可以向上面反映反映。哪成想刘迪来了句,早反映了,我爸说过事儿多。我无语,半天才心情复杂地建议,那只能从增强自身体质做起了,明儿开始每天来段健美操。刘迪说去你妈的吧,恶不恶心。
  第二天,我成了预言帝。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跟着我的节拍,九号儿王文炎,你看哪儿呢,再不跟着动我把你分儿全扣光!”
  你妈放风时间跳健美操,谁想的损招儿啊!
  健美操不比广播体操,伸个胳膊蹬个腿就能糊弄过去,这玩意儿需要律动。
  “律动懂不懂!冯一路你那是胳膊还是鸡翅膀啊,瞎扑打什么!”
  俞轻舟疯了,绝对的。
  只见他站在凌操台上,一会儿卖力示范动作,一会儿举着扩音器监视大家跟着节拍练,大冷的三九天,愣是挥汗如雨。我有点同情他——我是不知道他学这套操用了多久,但我相信,他教会我们的日子,遥遥无期。
  放眼全监狱的老少爷们儿,你说来个散打格斗啥的,没准儿能捞出个全国冠军,但跳健美操这个,真是凤毛麟角。就几个文艺骨干学得挺像样,恨不能把屁股甩到天上,剩余人员,要么站那儿不动看热闹,时不时就要被狱友笨拙的动作逗破肚皮,要么吭哧吭哧东施效颦,成为逗乐儿的源泉。
  如果王八蛋的目的是“手拉手心连心笑声遍万家”,那恭喜他,得逞了。
  如果这是一操场的姑娘,想必漫天都会回荡银铃般的笑声,而今,只能是一窝熊瞎子呜呜咋咋咆哮山林。
  刘迪倒是难得认真,扔胳膊甩腿倍儿有样,偶尔瞄见一眼,给我惊着了:“哟,你这是练过啊。”
  “开玩笑,哥们儿正经练过几年街舞呢!”小眉毛一挑,盲流又得瑟上了。
  我懒得理他,转头看花花,得,这位就惨不忍睹了。胳膊腿都不像原装,动作巨别扭,偏人还挺卖力,脸憋得黑里透红,正好跳跃动作的时候瞧见我看他,于是身体一歪,落地变成坐地了,我倒抽口冷气,都替他疼。
  花花狼狈爬起来,狠狠瞪我一眼。
  我缩缩脖子,知错地收回视线——这是谴责我干扰到他了,哥们儿懂。
  “下面我们跟着音乐再来一遍,今天必须把第一节学会了!”
  俞轻舟举着个大喇叭连吼带叫,我觉着马路对面的女监也可以组织组织人一起学了——隔着墙,音效也绝对是现场版。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
  “一个人睡也不怕不怕啦~~勇气当棉被~~不怕不怕不怕啦~~”
  来个人杀了我吧!或者给我一把刀,我去捅了王八蛋蛋蛋蛋蛋!
  好好一个周末,被王八蛋折磨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那厮终于良心发现,让大家自由活动,私下练习。妈的,谁还给你练哪,冰天雪地的,早躲屋儿里裹棉被了。
  “看着吧,半夜肯定腿抽筋!”小疯子已经躺床上咒骂俞轻舟半个小时了,方有停歇迹象,“你们说是不是谁给他托梦了,比如今年有大灾大劫什么的,必须折腾咱们才能消灾?”
  我无语:“你现代魔幻片儿看多了吧。”
  刘迪补充一句:“还是国产的。”
  小疯子气鼓鼓地刚要回嘴,金大福忽然插过来一句:“对了,刘迪,你今天晚上住这儿不?”
  刘迪不明所以,下意识道:“住啊,怎么了?”
  “哦,没啥,就跟你打个招呼,”金大福一派自然,“熄灯之后可能还有些儿童不宜的活动,不长,顶多四十分钟,忍忍哈。”
  刘迪啥玩意儿没见过,琢磨两三秒,便悟了,当下一拍大腿:“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你搞你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我被他俩的坦荡彻底征服了,抬头看周铖,那家伙正对着墙看书,只留给人民群众一个背影。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反正我要是喜欢男的,也肯定不找大金子,太他妈愁人!
  既然有了预告,晚上的节目自然如期而至。
  金大福还真是说搞就搞没半点心理障碍,估计也是忍太久了,掐指算算,从刘迪住进来到现在快一个月了,所以弄得激烈点儿我们都能理解。一向刻薄的小疯子巨安静,花花也再没捶床,整个十七号就听刘迪一个人在那儿——
  “原来你俩是一对儿啊!”
  “我操你俩干得够生猛的!”
  “哎哎,你说你俩这么搞隔壁没抗议?管教不管?”
  “妈的听得我都硬了……”
  ……
  【当我不存在就行。】
  我为金大福掬一把同情泪。

  第 31 章
  
  那天晚上金大福到底有没有搞成,无从探究,反正之后几天,他的脸色都能和包公媲美。倒是周铖,逢人就微笑,面色如春风,弄得我不想怀疑也要怀疑,别是环境突变然后体位就逆转了吧……由于画面实在突破人类想象极限,我愣是把自己吓着了。
  健美操还在做,大多数人倒真都能随着舞曲糊弄完了。我想人类的潜能无极限,这话真不假。只是有一点我没闹明白,就是即便监狱要普及健美操,也没有让一个管教负责全局的道理,说白了,俞轻舟跟文体建设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私底下聊天的时候,我把这事儿问了。说实话,我觉着自己和王八蛋认识这几年,关系处得倒还不错,虽然阶级差距明摆着,可怎么讲呢,就算到不了交心的程度,偶尔也能说说真话。
  王八蛋没拐弯抹角,直接给了我答案:“搞健美操这个就是我申请的,自然由我负责。”
  “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
  王八蛋垂下眼睛想了想,抬头,给了我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就当我心血来潮吧,折腾你们我开心。”
  我眯起眼睛,有时候真话需要透过表象挖掘。
  王八蛋毫不退缩,任由我看。
  一秒。
  两秒。
  十秒。
  二十秒。
  “看完了吗?”
  “没。”
  “你再继续下去我会让你写检讨。”
  “凭什么?”
  “拿眼神猥亵管教。”
  “……”
  穿着制服的流氓,就说这货呢!
  后来回监舍的时候,我无意中和花花唠叨起这事儿,花花想了想,写字给我:他可能是怕自杀的事情再发生。
  我搞不懂:“这二者有关系吗?”
  花花继续写:他可能是觉得发生自杀的事情,是因为监狱里面太枯燥无聊了,如果多点别的事情做,或许可以让咱们分心。
  我皱眉,试图站在王八蛋的位置思考问题,半晌,有点儿能理解了。就是变相的心理辅导呗,或者说把力气都发泄完了,回屋儿可以直接累得呼呼大睡,省得东想西想。而且不可否认,现在做操的时候还有人偷着乐呢,这玩意儿娱乐性真的很强。
  “这么看来,王八蛋还真是对咱们用心了。”长叹一口气,我有些五味杂陈。
  花花想了想,补充:一点点。
  我乐着拍他脑瓜:“一点点就不错啦,你还指望他爱的奉献哪。”
  花花也弯了嘴角,赶忙又写几个字递过来。
  我一看,上面写的是:他和你有点像。
  我知道这是夸我呢,而且我也确实被夸得心里热热乎乎,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我这可不是一点点,我是大爱撒人间。”
  花花大笑起来,整个人都亮了,看着我的眼睛里溢满流光,不似焰火漂亮,却似焰火热烈。
  随着刘迪跟大伙混得越来越熟,十七号的晚上更热闹了。有时候我会从图书室借几本古代武侠小说,然后给大家白话,讲评书似的。花花特别喜欢听,每回都一眨不眨地全神贯注,小疯子和周铖也比较捧场,就金大福嫌东嫌西,更令人发指的是他嫌我讲得不够水准,注意,他是拿单田芳做比较的。最后遭到了刘迪的斥责:有的听就不错,要来的饭就别嫌叟了。
  心是好心,话怎么就那么别扭!
  年底,监狱启动了减刑申请。表格是每个人都能填,但名额有限,具体评定标准不得而知,最终只有小疯子进了复核。进了复核就证明有戏,而我们这些落下来的,只好等明年。刘迪是不参与这事儿的,人家自有路子,所以全程无视。小疯子得知自己进入复核,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瞧见我们的苦瓜脸,还不忘挨个拍肩膀,鼓励似的,明年继续努力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跟他一般见识犯不上,但不跟他一般见识,是真生闷气。这孩子打小就没吃过苦,我敢肯定,所以从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体谅别人的心情。
  好在,申请减刑失败的阴影被突如其来的雪灾冲散了。
  那是一月下旬,每天的新闻开始滚动播放我国遭遇了罕见的雪灾,浙江、江苏、湖北、湖南、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等,几乎大半个中国都受了灾。什么低温、雨雪、冰冻,这些在我看来完全属于冬天正常现象的词,给南方造成了几乎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新闻里说截止到一月底,直接经济损失已经达到五百多亿。
  当钱到达一定数目,就失去了真实感,所以我没办法估量这究竟是多大一笔钱,只是觉得挺惨,尤其是看见那些断水断电的地方,看见那些住在临时安置房里的同胞,我忽然觉得自己呆在监狱里也没多苦,起码有吃有喝,有水有电,最重要的,我进来是因为罪有应得,而他们遭灾,却绝对无辜。
  “中国人就是没信仰,”这天看完新闻联播回来,刘迪忽然说,“像在国外,一旦有这种天灾,就会有信徒跳出来说是因为我们人类自己做的坏事太多,所以上帝怒了,降临惩罚。从某种意义上讲,还可以警醒世人。”
  周铖很少在我们扯淡的时候插嘴,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接话:“我觉得没信仰挺好,起码做完坏事儿没神父给你忏悔,洗刷罪恶感。”
  刘迪看看他,又想想,竟然点头了:“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周铖笑笑。
  刘迪也笑笑。
  二人再没说话,可我总觉得他们在神交。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得,神交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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