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伸手把靳若初拉到怀里,说:“只是我脑子里太混乱了。”
“出什么事了?”靳若初察觉到了不对,声音也变得慌乱,问我。
我默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靳若初说。他又问了一句:“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妈出事了,我们去看看。”我尽量的让自己冷静,说道。我感到怀里靳若初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声音。
生活就是一场戏,即使是喜剧,也要落幕。
我还记得上次见到程安雅的时候,尽管靳若初从来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她每次来看靳若初,都会给他带他想要的东西,上次是一套猫王的绝版cd,靳若初看到好东西,小孩心性自然开心,说了一声“谢谢妈。”,程安雅得意洋洋的冲我挑了下眉毛。
还有大上次,靳若初打架住院,程安雅去靳若初的学校大闹了一番。陈一焕告诉我,那一次全班都被程安雅震惊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讲道理”的家长,谁说一句靳若初不好,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每年程安雅的生日,我都提醒靳若初一声。但是我知道,他自己是记得的。因为有一年我在实验室通宵,没和靳若初说,但是给程安雅打电话的时候,她却喜滋滋的炫耀着靳若初给她买了一大束康乃馨。
程安雅总爱挖苦我:“整天守着我儿子那么个大帅哥,你受得了啊。”
“你儿子那也能叫帅!?”我反驳。
“啧啧,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你儿子有长还过得去的脸,真是多亏了长得不像你。”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往事就这么一幕幕的从我脑中划过。靳若初一言不发的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院的急诊部已经水泄不通,是场特大的车祸,其中一辆是客车,里面做了十几个人。只不过,在我们说了我们是谁的家属之后,一名医生直接带着我们绕离了嘈杂的急诊部,对我们抱歉的摇了摇头。
尽管电话里医生的话已经让我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我仍然仿佛被狠狠地推了一把。靳若初似乎不太相信,哑着声音问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我们已经尽力了,程安雅女士伤的太重,在救护车上就已经脑死了。”医生职业化的说道,“请节哀。”
“怎么可能!”靳若初指着医生吼道,“我妈怎么可能会……”
我拉住靳若初,说:“若初你冷静点。”示意医生先离开,我来安慰。
“怎么冷静?”靳若初看向我,问:“什么征兆都没有?就直接告诉我,我妈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若初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但是这是事实。”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肆意妄为。
“我要见我妈!”靳若初说。
“现在应该……”
“我要见我妈!”靳若初吼道,然后直接甩开我,往急诊的方向走。
“你别闹。”我狠狠地拉住他,按到走廊的座位上。
“我怎么就闹了?”靳若初突然笑了,双目通红的看着我,“也对,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怕我闹事而已。”
“我怎么会……”
“你放心吧爸,我只是去看看我妈。不会乱闹。”他挣开我,起身要走。
我被靳若初的话说愣了,手有些抖。我抽了一根针出来,对着靳若初的后颈插了进去。
靳若初全身抖了一下便歪歪的倒下,我把他扶到座位上,自己也坐下,努力的让自己平静。这时靳若初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是我自己的手机拨来的。我这才想起我的手机落在家里了,怎么会……
我接起电话,“喂。”
那边默然许久,终于……
“你在哪?”
陈一焕,他问我,你在哪……
25、25
我第二次来到陈尸间,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了。这里依然还是这么安静,冷色系压迫的人几乎无法喘息,甚至让人不敢哭。我确认了尸体,看着程安雅冰冷的身体,我内心那段悲伤的记忆无可抑制的涌上来。
“程安雅,女,死亡时间是2011年11月28日下午两点五分,死于车祸。”
——靳寒,男,死亡时间是2008年7月4日十点23分,死于车祸。
“如果林先生您看完了的话,请在这里签字确认这是程安雅女士。”
——如果林先生您确认完了的话,就在这里签字确认这是靳寒先生的尸体。
“请您节哀。”
——请您节哀……
如何,节哀?我面无表情的签了字,继续默然的盯着程安雅的尸身,却哭不出来。
“你就这么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和靳若初说了什么?你这个火上浇油的笨蛋!”
——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靳若初怎么办……我还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爸爸。
“或许就是你这么不负责任,所以才找不到女朋友。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找不到女朋友,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弃之不顾!”
——难道你就不知道,你死了,我会哭?
我终究没有哭,三年前没有,当下也没有。我觉得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靳若初的,为了他,我必须不能哭。我面无表情的推上了陈尸柜,在医生给我的文件上签了字,又被他领着办了各种各样麻烦的手续。
我环抱着膝盖看着还在熟睡的靳若初,不知道他醒来之后该怎么面对他。该对他说什么,或者他会做什么。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么安静的坐着。
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我看到欣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出什么事了?”陈一焕的声音很哑,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确切的说,我不知道从哪说起。我拒绝了靳若初还是程安雅死了,抑或是我很想念他,抑或是我很想念靳寒。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面前哭?”陈一焕的手扶上我的脸,有湿湿的液体。我又哭了吗?
“不知道。”我自嘲的笑笑,看着他,他悲伤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和我一样悲伤。
“我能体会到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前额抵住我的前额,说:“我知道的,我的浅浅不开心。”
我再也笑不出,不可抑制的哭出声来。我伸手抱住他,很紧很紧的,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身体里,狠狠地哭出来。
“没事了。”他紧紧地搂住我,把我拉进怀里,说:“没事了,没事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关于程安雅的事,我和她之间的事,过去我吃她的干醋,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一起关心靳若初。直到最后,她的尸体出现在我的梦里,然后我醒了。
我看到陈一焕守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醒了?”
“你没睡?”我看着他眼底下浓重的黑眼圈,问道。
陈一焕低头钻进我的怀里,说:“这几天好想你,见到你,舍不得睡。”
“傻……”我感动得抱了他一下,突然想起昨天靳若初是睡在我的床上的,问:“靳若初呢?”
“他半夜醒了,就出门了。说去看看他妈妈。”陈一焕说着问我,“怎么了?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去看看他妈妈?我被这句给渗的不轻,脸色惨白的看着陈一焕,说:“程安雅昨天,已经死了。”
我说完连忙推开陈一焕,在身上摸手机。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刚摸到手机就滑到了床缝里。我伸手去摸,却怎么也摸不出来,陈一焕拉住我,说:“浅浅你别着急,别着急,我帮你打。”
说着陈一焕拿出手机给靳若初拔了电话。但是陈一焕马上摇了摇头,关机。
我终于把手机给摸了出来,打给了昨天留的医院的电话。但是那里回复,靳若初没有去医院看程安雅的尸体。我又给靳若初的几个朋友去了电话,他们都没有靳若初的消息。
“靳若初不会是……”陈一焕突然说。
“不可能!”我吼道,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靳若初会找她。
江之月接电话的口气明显是在等我的电话。电话的那头很吵,厚重的电子音和金属音乐透过话筒穿进我的耳鼓,我不由得不高兴,因为我下意识的判定靳若初在江之月那里。
结果,江之月告诉我:“靳若初不在我这里。”
注意,她的回答并不是“我没有看到靳若初”或者“靳若初没有来过我这里”,她说:“靳若初不在我这里。”那么,起码,她知道靳若初在哪里。
“别跟我耍小聪明,靳若初在哪?”我压低了声音,吼道。
她那边的嘈杂声小了些,似乎从刚才那个弥乱的地方走了出来,她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他不想见你……们。”
“行,那你告诉我,你要带他去做什么?”我知道江之月说的有道理,退了一步。
江之月那边的声音有些飘飘然,“当然是,去天堂,看看他的妈妈。”
“江之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叫了她一声。
江之月没有理我,继续自顾自的说:“然后,享受极致的快乐。”
“你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吼道,“你别他妈的不要脸,告诉我你们在哪!”
我生气了,江之月明显是嗑药了。我突然觉得我这不是在中国,中国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哈哈,有本事,你就来找啊。”江之月高声的喧哗着,电话那里的杂声突然变大,然后任我再怎么喊,她都没有回答我。只是幽幽的,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说什么?”
靳若初果然在江之月那里。
显然他们那里不是酒吧就是舞厅,但是酒吧和舞厅到处都是,怎么找?而且他们还磕了药,我在心里暗暗的骂江之月,如果是大麻或者摇头丸就算了,如果是毒品,我就榨干她的多巴胺!(ps:多巴胺是带来幸福感的主要化学物质)
陈一焕从我这边也听了个大概,问:“现在怎么办?”
“你好好去上课,我自己处理。”我说。
他似乎不愿意,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你在反而……”
他了然,终于点了点头。
我给秦阳去了电话想让他帮我找江之崖,然后他哭笑不得的告诉我因为上次我给他点的那条深海鳕鱼,江之崖还在医院疗养呢。我暗自吐了吐舌头,问了是哪家医院,直接开车飚过去了。
我到医院的时候,江之崖还在睡觉。我本来想等他的,结果在他的护工——一个穿了女仆装却至少五十岁的大妈——告诉了我他的作息时间之后,我果断的把他弄醒了。当然他有些顽固,我不得不动用了些能刺激神经的药物。
他一眼就能认出我来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他查过我!至少我在今天来之前,没有见过他的照片……好吧,不算陈一焕家里看到的那一张。我以为这个点把江之崖弄醒他会有些起床气,但是貌似这个人的脾气挺好,他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看清我是谁,略微有些惊讶,问:“有事吗?”
“我是林……”
“我知道。”江之崖又用手按了按脑袋,说:“林浅,有事吗?”
我耸耸肩,开门见山:“江之月在哪?”
江之崖似乎清醒过来,挑起嘴角笑了笑,说:“你觉得我知道?”
我现在着急,很着急!所以我懒得和他开玩笑,我低下头逼视着他,说:“江之月。”
“恩?”他没有躲,玩味的看着我。
“他妈的在哪!”我咬着牙说道。
出乎我意料的,他抬手又揉了揉他朦胧的睡眼,然后手一转摸了我的脸一下,“初次见面,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
我竟然就这么被调戏了!我抬手狠狠的揪起他的耳朵,直到他哭丧着脸告饶,才放过他。不过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和江之崖这么闹,竟然难得的没有陌生感。
我松开他的耳朵,抱着胸冷言冷语的说正事:“我怀疑江之月和我儿子不知道在哪一起嗑药。”
江之崖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立马正了色,说:“你说的嗑药是指?”
“你还是现代人吗?”我抚着额看了江之崖一眼,说:“就是吸爨毒!”
这下江之崖绷不住了,立马一个电话派人去找了。我晃着脑袋看他,说:“上次那招挺漂亮的,没想到本人这么怂……”
江之崖立马暴走,说:“我怎么就怂了!”
“连嗑药都不知道,你去过酒吧吗?”我随口一回。结果江之崖华丽丽的哽住了,我就了然了。虽然有点不可置信,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
他炸了毛般坐起身,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可怕却又可笑的直觉,“江之崖……你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