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面红耳赤,咬着唇瞪他一眼,一手将那想要假戏真做的登徒子推翻。
裴宿恒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边笑边用唇语向他喊话:“老婆,别害羞。”
安平脸热得噼里啪啦冒火星,飞快站起身往外跑,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裴宿恒牢牢抓在怀里,“安平,把你的那只戒指戴上吧,”青年收了调笑,细密的目光温柔地笼罩着他,“戴上它,我们就正式定下来了。从今往后,我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吗?”
安平全身一震,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怔忪间青年的手指滑进衬衫领口,将用红线穿着挂在颈子上的那枚檀香指环挑出来。
青年看了他一眼,把丝线裁断,握着他的左手,将戒指缓缓套在他无名指上。
“好了!安平你现在是裴夫人了!!”
裴宿恒小小地欢呼一声,捧着他的脸“啾啾”结结实实一边亲了一下。
整个过程安平僵如泥塑,一言不发瞪着自作主张的小爱人。
裴宿恒被他瞪得心虚,后撤一点摸摸后脑勺讨好地道:“要是,要是安平不喜欢做裴夫人,那就我来做安夫人好了。”
安平眼睛张得更大,过了许久才咬着下唇咕哝了一句“不知羞……”。
裴宿恒呆头呆脑地还在傻笑,安平红着面孔抱住青年的肩膀,脸贴着脸轻声唤他,“老公……”
裴宿恒登时如饮了百年陈酿,醉得不辨东西,抱起安平转了两圈,抓住怀里的人啃咬一般吻下去。
美萍攥着冰激凌叼着汤勺从厨房跑出来,鼓着腮帮子歪头看看他们,吐掉嘴里的勺子扑上去,“美萍也要玩儿亲亲!美萍也要玩儿亲亲!!”
两人飞速分开,一个撞到南墙,一个绊倒在沙发上。
吃饭时裴宿恒坐在对面,一刻不停冲着安平流口水。那模样绝对是对“花痴”一词的最完美注解。安平觉得脸上的皮都要被他的目光舔下来了,故意侧着身子装作看电视,尽力忽略他过于露骨的暗示,把吃饭的时间一拖延长。
电视上正在播出一周财经访谈。主持人开场白结束后,镜头对准这一期的嘉宾企业家。安平夹了口菜抬头看一眼,筷子落在地上。屏幕上那与主持人侃侃而谈的男人,赫然便是齐荣钊。
裴宿恒放下饭碗,看看安平,又勾着头去瞧电视。安平心慌意乱,抓起遥控器按掉了电源。
青年“咦”的一声转过头,“怎么了安平?”
“快吃饭,不要乱看。”安平换了副筷子,手微微发抖。
“不是乱看啊。这节目挺好的,能跟那些知名企业家学不少东西呢。”
安平低垂着头不再搭话,捏紧筷子不停往嘴里送饭。
“让我再看一会儿把。”裴宿恒又把电源打开。
画面上的男人正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洒脱不羁又不失文雅。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期,举手投足都带着卓尔不群的领袖气势。
“这么英俊的总裁,真难得。”安平呛出一口饭,脸咳得通红。青年赶忙跑去倒一杯水,给安平捶背顺气。
“好些没安平?”
安平咳嗽渐停,喝了一大口冲冲喉咙,对着青年关切的面容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眼角瞥到青年身后的电视画面,被烫到一样急忙瞥开眼。
“没,没事了……”
裴宿恒直起身,又看了看电视上风度翩翩的男人,矮身贴着安平面颊问:“我跟电视上那个人,谁更好?”
安平猛地张大眼睛,瞳孔里的惊惧展露无疑。
青年扑哧一声笑出来,眨巴着眼睛撒娇,“还是我最好最英俊,对不对裴夫人?对不对?”
安平身体弹了一下躲开他,把餐桌上所有的碗都收起来,“我,我去洗碗。”
美萍只顾着逗在脚底下撒欢的豆豆,饭还没吃一半,一看饭碗没了乍着手去追安平,“平平,饭饭,饭饭!”
裴宿恒的笑容渐渐隐去,回身久久注视着电视上的男人,看着屏幕下方显示的人物介绍,从牙缝里缓缓磨出三个字:齐、荣、钊!
饭后裴宿恒借口有事独自出门。到了巷口马上打了一辆车直奔凯悦。
陈彦哲的房间号他记得烂熟,坐电梯直达四楼,左转在第三个房间前停下。
陈彦哲来开门,见到来人明显一愣,“裴先生?”
裴宿恒笑笑,“陈先生,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陈彦哲目光一亮,“你是说……”
青年点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任何条件,请尽管提出来。”
青年笑了笑,“一亿。我要一亿人民币。”
二十七
二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许夏宁被陈彦哲押回了北京。
虽然陈彦哲透露过,很快就能找到许夏宁的落脚地,但这速度还是快的令人颇感意外。
安平还不等在惊讶中回过神,小妹结束了旅行。上午下飞机时小妹还是心满意足从心底里透著开心,裴宿恒去了老王家里一趟,半头晌午小妹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奔来找安平告状。
裴宿恒提前一步溜之大吉,关掉手机,午饭也没有回家吃。在街上磨磨蹭蹭逛到晚饭点,低眉顺眼做出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相回了家。
安平沈著脸端坐在沙发上等著他。
青年进屋後悄悄地掀动眼睑看了安平一眼,缩缩肩膀头垂得更低。
“你昨天去找陈彦哲了?”
等了很久也不见人主动承认错误,安平只得打破沈默。
青年细如蚊呐嗯了一声。安平眉心皱了皱。
“谁要你多管闲事!”
“不是啊,”裴宿恒瑟缩一下,小声争辩,“安平你,你不是也希望许老师能快些随陈先生回去吗?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
後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安平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我希望夏宁能快些去北京,可我不希望有人拿这件事当做交换利益的条件!”
裴宿恒张了张口,窜到舌尖的辩解没有说出口,但嘴巴微微嘟起,显然有些不平的意味。
安平逼视著他,“怎麽?你还委屈了?”
青年声音细弱地嘀咕,安平眉头更紧了紧,“大点声!”
“不是利益交换,是合作!”裴宿恒抬起头,眼中闪著细弱的火花,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我是想跟陈先生合夥做生意赚钱。我跟陈先生都有入股,我们是合作关系,并不是利益交换!”
安平彻底按被搞糊涂了。许夏宁的脾气一旦上来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安平今早接到他的电话,很是被他冷嘲热讽挖苦了一顿。但现在裴宿恒的态度,不可避免地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话说回来,相处这麽久裴宿恒的性情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天性良善,若说他会趁火打劫狠狠敲诈陈彦哲一笔,就算说破了天安平也不会信。
他猜到不管青年从陈彦哲那里得到了什麽,都会有正当用途。但青年一向厌烦商场,自己家的公司都巴不得能甩手不管,如今却又耍手段拉人如入夥开一家新公司。这其中的奥妙的安平著实无处猜测。
安平拧著眉心思索了一阵,最终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宿恒,你到底在忙些什麽?一会儿要学建筑,一会儿又要开公司,你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吗?”
“我知道啊,当然知道,”裴宿恒走近些拉住安平的手,撒娇般晃了晃,“安平你不用担心,我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只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得太清楚。这件事,了解内情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不等布好局,说不定就会走漏风声被盯死。目前就算是对安平,他也要有所保留。
安平最受不了他软软糯糯可怜巴巴讨好自己的样子,到底揉了揉眉心只叹息道:“算了,你也不小了,自己懂得利害关系就好。千万别贪心不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青年忙不迭点头,又往安平身边凑了凑。
安平还想问问小妹控诉他耍奸使诈把那副水彩画坑回去的事,青年的肚子突兀地咕噜叫了一声。
安平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又扭头看墙壁上的挂锺。这才四点不到,怎麽就饿成这样?
裴宿恒红了下脸,“我,我担心安平生气,中午都没心情吃饭。”
没说完安平就狠瞪了他一眼──现在这苦肉计真是上演得越来越顺手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吃这一套。计谋不在新,管用就好。每回他都被糊弄得死死得,他那聪明伶俐的小爱人,自虐起来当然更加得心应手。
这回毫无悬念又是安平败下阵来,无奈地弹了青年额头一下就去提前开饭了。
晚上除去衣衫两人躺在床上,安平还在琢磨这件事。看著满面羞赧仍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自己裸身的青年,安平还是无法把他跟徐夏宁口中那个脸不红心不跳趁机“勒索”陈彦哲一把的奸邪小人联系在一起。具体的交换条件陈彦哲没细说,但想来不会是个小数目。
安平直直看了他半响,裴宿恒被盯得发麻,眨巴著眼睛从他颈边抬起头来,“安平……”
“你到底怎麽跟陈彦哲说的?他就这麽轻易被你拿住了?”
“啊,这个,其实我只是吓吓陈先生而已,”青年伏在安平身上抓了抓头发,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许老师病得很严重。还有……”他顿了顿才接著道,“他要是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一辈子见不著人……”
话音刚略裴宿恒便一个乾坤倒转栽倒了地上。
安平坐起身怒气冲冲在床上指著他:“好的不学你学人家混黑社会!”
安平这次真有些被气到了。他碰到得都是些什麽人!一个两个,连这麽无辜纯良的小白兔都想往那所谓的“道”上扎。年纪轻轻不学好,他真心一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踢死算了!
“安平,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做什麽。”
裴宿恒这一跤跌得不轻,安平膝盖正顶在他小腹上,毫无准备地给掀下床胯骨都要摔碎了。他捂著腰胯,抽著冷气扒在床边去抓安平的手,“我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那种事拿枪逼我做我都做不来。真的是随口说说,我都没想到陈先生会当真。”
所谓关心则乱。裴宿恒当时下意识把这种类似威胁的话撂出来,不过是明白自己的请求太过匪夷所思,心里一虚就架著胆子虚张声势地给自己撑撑场面。哪想到陈彦哲当即就白了脸,连他後面正式的合夥条件都没听完就一口应承了。
安平甩开他的手,扭过身去不理人。
裴宿恒揉著腰往地下倒,嘴里不住喊疼。安平抓著枕头忍耐了一会儿,扯过睡袍披上,下地把人抱到床上。
“趴好了,别乱动!”
从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家庭药箱,安平对自己满心唾弃。可放著不管心疼的还是自己,与其这般还不如痛快地冲自己吐口唾沫。
裴宿恒个子高骨架沈,身上没几两肉,腰胯部就包了薄薄一层肌肉,骨头的线条都清晰可见,撞到地板转眼就是一大片青紫。
安平将他伤处的皮肤擦净,往手心倒了红花油给他推拿。
青年趴在枕头上喃喃地夸赞安平手法高明,一点都不疼。安平感觉著掌心不时抽搐一下的肌肉,眼眶渐渐有些酸热。
裴宿恒扭著脖子往後看,手不老实地抬起来想摸安平的脸。
安平偏头避开,用衣袖试了试眼角,侧身躲著灯光,“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极轻地点了下青年的淤青。
裴宿恒抿著唇笑,伸手攥住安平放在凉席上的另一只手。
安平还想挣脱,青年握得更紧些,“安平,後天我就要飞北京跟陈先生研究生意上的事,大概要离开一个多星期。你就让我多碰几下吧。”
安平缓缓停住动作,“这麽急?”
“嗯,早作准备,才能刚上好时机。”
青年攥著安平的左手,麽指来回摩挲安平屈曲的小指,觉察到那截伸不直的关节神经质地抖了抖。
他问过安平很多次,这节手指为什麽会落下残疾。安平每回都搪塞过去,可每回的理由都不尽相同。他不够聪明,但也不是无脑人。也是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势必要将折磨安平的那只魔鬼撕成碎片,叫他再不能拿捏著安平的把柄为所欲为。
两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对视良久。裴宿恒稍稍欠了欠身。安平会意,俯下身吻住青年。
年轻的爱人伸展双臂将安平拥在怀里。
蚊帐晃动了几下落下来,安平身上的睡衣随即被扔了出来。
夜还很长,还有足够的时间交颈相缠,诉一诉离情。
二十八
二十八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裴宿恒北京、香港来回奔波,飞来飞去把飞机当出租车打。
安平替他向学校递交了作业延期申请,不然就凭他挤压著回家的那点空挡见缝插针得赶进度,期限截止前肯定不能按时把模型作业交上去。
肆意透支精力,时间不长青年就瘦了一圈。他本来已经有些单薄,这下更是瘦的整张脸上只剩两只大到突兀的眼睛。
安平看著心疼,劝了好几次,青年总是笑笑,拥住他脸上浮起一层近似梦幻的美好色彩,“安平,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不用惧怕任何人,永远在一起。”
话中的意图浅显到明目张胆的地步。安平心惊肉跳,几乎要把自己绑在裴宿恒身上,就怕他趁著自己稍不留意会做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