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嗯,我猜,额,我觉得,大概……应该……可能……或许……”
“磨叽你妈——”说着又给了许沐一下子。
许沐低声呼痛,一句话说的飞快:“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凭感觉应该是暴躁那个在上面。”
李暇嘴角抽筋似的抖了两下,心想许东篱听见了脸色一定很精彩,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弟弟都不看好他。
男人冷笑里透着解气:“哼,这j□j的整天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儿,还不是个被人压的。”
彼时,隔着一层楼板,劫匪和许沐所在楼边的正下方,许东篱倚在栏杆上,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清冷的看向偷乐的侯勇,说:“你好像很得意啊。”
侯勇心里对小舅子狂点赞,脸上却是不敢明目张胆,拼命憋住笑了转移话题:“没有,哪有的事,咱弟可真厉害,二瘌子这逼还记不记得他是来干嘛的啊,嘿。”
许东篱面向半空,表情冰冷:“他不记得,可我记得,阿瑞,回会里盘查一遍,将人隔开了放消息,说许东篱他弟弟在医院被人开枪打死了,有异动的先捆起来,等我回去再说。”
大堂经理一样的阿瑞点了个头,转身就走。
侯勇脑筋一转,就明白他身边是出了叛徒,而且范围圈也小,很早以前就在他身边,知道许沐存在的人。他嘴上没说,心里却仍然一趟凉意,见得再多也习惯不了,并肩作战的兄弟,在背后给你一阴刀,那滋味,说是剜心剔骨,也不为过。
可黑社会说穿了,不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么,不停的称兄道弟,聚集势力,然后推翻,背叛,挣扎,努力站稳脚跟。
他贴上许东篱脊背,手掌按在他肩头,什么也没做:“别难受,我在这呢。”
许东篱没搭话,侯勇就知道,他是真的寒心了。等他静了会,侯勇突然打破沉默:“东篱,楼顶上这位,怎么办?”
许东篱笑了下:“我等他的定时炸弹。”
侯勇偷偷扬了下眼,心想你对你弟可真放心,突然想起手机通讯录里那个李,还听见两人嘀咕什么地西米的鬼玩意儿,就疑惑的问道:“这几天你老联系的那个李,谁啊?”
“就第一天来看你的医生,李暇,”他顿了顿,浅笑道:“尹四海的亲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夸大了,大概还有两章mua~~~(皮诶死,千万别相信话唠的承诺!!!)
☆、第六十九章
冯程意识和身体剥离,被一种力量诡异的隔开,他听得到说话声,却无法调动肌肉做出回应。
他能感受到许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分量似的压的心头沉沉;他听见他妈清晰的呵斥,心里就疼的抽搐,心疼许沐,也有一点心疼母亲;他听见许沐的鞋脚论,想笑笑赞他惊采绝艳;他感觉到他半夜爬起来,呼吸浅浅的凑到耳边,告诉他再不醒,芦荟就成别人家的狗了;他听见他妈在病房里哭,听见许沐的母亲动人的信任……他想做很多事,却完全身不由己。
冯必玉冲进门的瞬间,说许沐在楼顶,有生命危险,他急的要命,惯性的以为他又要坠楼了,许沐的倒霉他毫不怀疑,可这一次,楼下拖拽救生垫的,没有他了,那许沐会不会出事。
他发狠的想睁开眼,结果混沌太厚,眼缝里只有一道黑暗稍浅的灰线,眼珠刺痛,他隐约能感觉到,眼皮下的血管,根根爆裂的声音。
意识没有着体,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将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指尖非常用力,像是要抠下什么东西来,传达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直到一阵熟悉的,冰冷的针尖挑破皮肤,推入同样温度的冰水,流着流着被血液温成同样的温度,流开了,一股道不明的恶心感袭来,他特别想吐,酸臭的呕吐清水都冒到嘴边了,他却抬不起头挂到床头。
这瞬间,他突然有些恨自己,许沐在危险里,他却连个指头都抬不起来。
就在他差点被胃酸混合物噎死的时候,一个巴掌劈头扇下,发出回音阵阵的响声,他被打的头朝右偏,打了个嗝,另一巴掌接连而至,再朝左甩的时候,他终于一口喷了出来。
“醒了。”男人的语气很敷衍,就像那种阔少对着女仆的时候,边说话边磨指甲的轻慢。
鼻尖一股恶臭,冯程艰难的睁开眼,视线虚幻发白的晃了晃,这才聚上焦,床边站着个白大褂,正拿着消毒毛巾抹手,五官精致,有些阴柔,发型还是张根硕那种,表情一点也不关心病人,套着白大褂都不像医生。
冯程抬手,才发觉手臂发麻酸涩,他撑着坐起来,直接用被褥抹了抹嘴,顺势丢开就撩腿下床,还没站起来就扑到了地上。
“省省吧你,刚打了纳络酮你就能健步如飞,都能当医学奇迹了,先活动下关节。”
“许沐呢?”一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声音也支离破碎。
“不认识。”“张根硕”答的飞快。
“谢谢,天台怎么走?”冯程边爬边问,四肢软的像绳索,晃悠悠的往下团。
“你能先把你胸口那坨玩意儿搽干净不,看着就不想碰你。”
冯程一僵,脑子里闪过衣冠禽兽几个字,登时就成了糟心脸,心想许沐加冯必玉,果然是无敌污染源,不久前他还是多么正直一小伙子,脑中只有救人和抢险。
冯程没理他,自力更生的站起来,“张根硕”忍无可忍的出去了,等冯程扶着床尾两腿打颤的走了五米左右,他突然推着架轮椅出现在门口,手一推轮椅就滑了过来:“自个转,跟我走。”
冯程觉得这人挺怪癖,人却不错,他接住轮椅坐进去,旋着轮子出去了,边滑边晃着关节,让它发热退软,边问:“请问你是?”
“韩志,你主治医师让我带你上去。”自顾自插手,答得言简意赅。
走廊挺长,亏了轮椅,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冯程已经没那么无力了,他撑着栏杆站起来,一步一步往上爬,同时也算是看出来了,韩志是个洁癖相当严重的家伙,因为他擦完了指缝,又去擦指甲壳。
……
李暇本来还想多听会儿,让许沐自己拖延时间,姓许他再绕一绕,男人就松懈了,可有人脱队,没有服从他的主观意志。
许太后的低跟鞋在楼梯上砸的铿铿响,同时还自带外音的嚎着:“沐啊,儿子诶,别怕,你妈来了~~~”
李暇好教养,没在心里腹诽败事有余,只是松了冯必玉的手,抢在妇女前面,从屋面门口窜了出去,并刻意用身体挡住了门正中。
许沐被反剪着双手,膝盖不自然的屈着,左边太阳穴一根黑漆漆的枪管,头被枪口压的老歪,左颊上几块叠加的暗红印子,破口出沁血下流,隐隐肿起来,看得出是枪托砸出的痕迹,表情却还冷静。
他身后藏着个男人,比他矮十来公分,侧脸只带着一只眼的部分从他头右侧探出来,目光狠毒而警觉,几乎在李暇奔出来的瞬间,就看向了门口,抵住许沐太阳穴的手加了些力气,又往他脑后藏了藏,恶狼似的瞪着李暇,厉声道:“谁?”
太后咚咚的跑上来,一看见自己儿子被枪抵着头,吓疯了,只想往那边跑,被李暇手快的拽住压到身后去了,太后跳着脚的挣扎,把李暇手背拉出好几道红印子:“沐啊,别怕妈在这啊,那个那个……先生,你冷静点,手千万别抖啊——他是我们老许家的独苗,出了闪失我也活不了了,你行行好,放过他好不好……你是不是要人质,我来,我来成不成?”
一辈子良民热爱j□j,冯母一看到枪,也被吓坏了,跟着太后开始喊:“大兄弟,你手里是我儿子的爱人,我儿子是我打晕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我刚答应不再反对他们了,孩子挺难的真的,你放了他,你有难题找警察同志帮忙,杀人要偿命的,谁家没个老小的,你别乱来啊——”
两个中年妇女凑台戏,绰绰有余,不说楼底下呜呜的消防笛,刷刷刷二辆红皮大卡,就停在了楼下,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看着楼上以为有跳楼的,就拨了119,橘黄制服的消防员小蜜蜂一样忙活开了。
拿枪的性子挺暴躁,被吵得烦的不行,探出头来凶神恶煞的吼:“你俩老娘们儿给老子闭嘴!再哼一声我毙了他!骂了隔壁,许东篱个j□j的不来,竟来些老弱病残,老子给你们五分钟,谁去把他叫上来,时间到了没见人,我就杀了这小子——”
被无辜归为“老弱病残”范畴的李医生看了看白大褂,没说话。
太后一出现,许沐心里就咯噔一响,一直高度紧张的戒备着,果然,太后一听到许东篱三字,瞪大的眼睛又大一圈,嘴唇抖了抖有张嘴的趋势。
许沐眯着眼对她眨,太后没意会到,只以为他吓尿眼皮抽筋,许沐瞧她表情就知道糟,于是突然扯开嗓子,语气委屈的要死:“妈,这大哥忒怪了,枪管往我头上一比,就让我找我哥来,我说我哥在隔着好几个市的庙里当和尚,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不信,非要说我哥叫许东篱,是混黑社会的,妈,咱家远方表哥堂哥的,有谁叫东篱吗?”
太后满头雾水:“啊?儿啊,你在说什么呀?”
许沐飞快的截断话头:“大哥看吧,我妈也不知道。”
持枪的男人加把劲拧了他手臂,怒道:“我不管,反正许东篱五分钟不出现,那你就跟你妈永别吧,”他转向李暇,“你又谁啊?”
李暇温文的笑了笑,拉起工作牌:“我是神经外科的李暇,这是我的工作证,要验吗?”
“验——”话到一半突然卡住,他使唤人惯了,如今一无所有,刚刚完全是下意识反应,说出后悲从心来,转为气急败坏,“槽尼玛的,医生你上楼来干嘛?”
李暇医德昭彰:“你手里的人质,是我病人的家属。”
“老子管你!快点让许东篱上来,弄个人去喊,快点!”
李暇正准备做戏全套,问许东篱在哪,就见许沐突然激动起来,朝前走了两步,将枪管杵着他头的男人都拖动了。
他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眼里全是惊喜和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说:“冯程,你……”
李暇一扭头,就见冯程脚步虚浮的迈过门槛,韩志那个洁癖精,用湿漉漉的消毒毛巾隔着手,撑在他后背,楼顶的气流,风骚的吹动他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许沐被扯的歪歪倒倒,咕噜着眼珠子,心里飞快的合计,他想,首先,必须夺下他手里的枪,那玩意儿攻击性太大了,而且误伤性也很没有节操。
可他自己现在完全做不到,因为这男的在楼梯口抓住他的瞬间,就锁住他手,用手腕猛撞了钢质栏杆五六下,淤血堆积出的深紫色,像是化学实验里高密度的高锰酸钾溶液。
只有第一下特别疼,心都揪起来那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来就没感觉了,麻了,就是那种闷沉的撞击声,刺激着神经末端突突的跳,有些头晕,并且手腕处有一种诡异的胀。
和这人周旋的时候,他没想到死亡,也没多害怕,就想着许东篱,他不能出现在这里。
他不来,那这就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持枪伤人案,可他来了,那就会升级成黑社会小头目之间的内讧,警方立刻就会由这次事件挖出一个洞,溯本求源,牵扯进来的东西就太多了。他知道他哥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有多难,他想保护他,像一个也会护短的弟弟,就算在法律的角度,他是所谓的“恶棍”。
许沐不是神勇无敌,只是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又或者,是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冯母的寸步不让,冯程陡然失踪,出现后又昏迷,没得到认可的每一秒,和冯母共处一室,都是一种煎熬,再怎么装大度,他不可能没有怨言。
可他妈冲出来的瞬间,表情惊慌凄楚,对个陌生人哀求,他忽然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接着冯母的话,冲击波似的轰炸耳膜,他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放弃阻拦了。
西藏人说,幸福是刀口甜蜜,刀口不深,尝到的蜜就不甜。冯母这把利刀,在深深割破骨血后,终于触到抹在刀脊上的蜜,许沐鼻头发酸,不知为什么,就想对她说声谢谢。
谢谢成全……冯程醒后,他也会让他,郑重的去向自己的妈妈道谢。
他还在琢磨冯程什么时候醒,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楼顶。
尽管他形象放荡不羁,病服第一颗纽扣散了,橡皮筋的裤子搞笑的扭了半圈,脸色……鲜红,眼皮浮肿,急促的喘气,连站也站不直,两手使劲扒住门框,才能歪扭的站住,额头上还掺缠着圈特傻逼的纱布。
许沐却觉得他非常帅,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如此美好,将他心里灌满了希望,更别说,他眼里的担忧浓的无边无际,非常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