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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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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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铮咬牙,“其余人,全部留下断后。”
  车厢内一片凝固般的沉默。
  良久,目光霍夫人从许铮脸上移到他染血的胳膊,再移向车窗外衰草连天,唇间喃喃吐出一句,“凶多吉少。”许铮抬头欲说什么,霍夫人已深吸一口气,断然道,“开车,叫司机全速行进。”
  “是!”侍从肃然立正。
  “让随行医生过来看看,许副官伤得不轻。” 霍夫人走近许铮,查看他伤势,却自始至终不曾理会许铮身后那人,仿佛根本没有瞧见那样一个人站在眼前。
  蕙殊的目光早已被那人牢牢牵引。
  尽管身披大衣,领子和长围巾将面容遮了一半,仍可见凌乱黑发下的挺秀轮廓、漆黑眉色和一双极大极黑的眼睛。这人身量很高,在左右卫兵的簇拥下,愈发显出清瘦。头发像是许久没有修剪,散在肩头,落拓里显出几分憔悴。
  他也一言不发看着霍夫人,眼睛生得秀美,睫毛浓密,目光却显出阴郁憔悴。
  心中隐隐已知道这人是谁,可蕙殊却不敢相信,这少年就是大督军霍仲亨的公子?就是传闻中骄横跋扈,令霍夫人颜面扫地的霍子谦?
  霍夫人却已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车厢。
  许铮忙出声唤住她,“夫人!”
  她漠然回过头来。
  许铮尴尬地顿了一下,不得不将霍子谦身上大衣掀起,露出被绑缚的双手。
  蕙殊呆住,全然想不到霍公子竟是被绑来的。
  霍夫人终于正眼打量这位霍公子。
  “这次怎么没跑掉,你不是很会逃么?”她审视霍子谦狼狈形状,语声冷漠,不掩讥讽。
  披在肩头的大衣滑落,只穿一身浅灰色学生装的霍子谦显得异常清瘦,被缚的手上骨节微凸,半垂的脸上,睫毛阴影深浓,目光也藏在阴影里不可分辨。
  他不回答也不看她,任凭她的目光刺在脸上,只是深深避让。
  看上去,他竟怕她。
  蕙殊就站在侧旁,离他很近的地方,清楚看得见他的表情。
  这霍公子,和外间说的全然不对,以往听来的流言和眼下所见恰恰相反——都说三年前霍公子大闹婚礼,对继母怀恨在心,可眼前这憔悴少年怎么看也不似强横之人,倒是霍夫人声色霍子谦侧过脸,低低咳嗽了两声。
  长围巾滑下去,露出他毫无血色的唇。
  弱者总是最易令人同情,蕙殊看在眼里,心中对霍子谦已生出一丝不忍。
  霍夫人皱起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朝许铮点了下头。
  许铮会意,上前解开了霍子谦被缚的双手。
  就在许铮为他松绑时,霍子谦突然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会连累这许多人。”
  霍夫人脸色略僵,仍是不动声色的冷淡,“你言重了。”
  霍子谦脸色苍白,缄默片刻,再一次说,“对不起。”
  “你无需道歉。”霍夫人目光复杂,看了他良久,终究淡淡道,“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若说有,那也是对你父亲的亏欠,你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是你父亲。”
  霍子谦缓缓抬眼,迎上霍夫人目光,眼底泛起自嘲笑意,“父亲?您不说,我几乎忘了我还有个父亲。”
  “霍子谦!”霍夫人蓦然变了脸色,右手握紧,似极力克制着愤怒。
  许铮忙挡在两人之间,急急道,“夫人息怒,公子在北平受了不少苦,眼下还病着,先让他休息吧。”
  霍夫人含怒不语,冷冷颔首,令侍从将霍子谦带了下去。
  随行医生匆匆过来,许铮却不让他看自己伤处,执意让他先去瞧瞧霍公子的风寒。
  “犟什么,让你看就看。”霍夫人呵斥许铮,神色却关切,“跟督军学什么不好,学到这副死硬脾气!”许铮嘿嘿笑,只得老老实实伸出胳膊,冷不丁回头却瞧见夫人身后的蕙殊,脱口道,“她怎么在这儿?”
  霍夫人回头看蕙殊,又看看许铮,微微露出笑容,“祁小姐要随我们一同南下,路上辛苦,你多照顾她。”
  许铮瞪眼,给了蕙殊一个不知是怒还是笑的古怪眼神。
  蕙殊哼一声,不想理会这粗鲁讨嫌的人。
  原本脸色沉郁的霍夫人看见他二人的表情,眼底不觉有了一抹暖色。
  “祁小姐,你同我来。”霍夫人朝蕙殊点点头。
  她像长姊一样挽着她的手,掌心柔软,指尖微凉。
  这感觉令蕙殊又安心又紧张。
  霍夫人的起居车厢十分宽敞舒适,外间布置简单,像是个小书房。地上铺了柔软的地毯,门一关上便十分安静,只有铁轨规律的声音隐隐穿来。
  “祁小姐,我很高兴有你同路作伴。”她亲自取了瓷杯为蕙殊倒茶,娴雅亲切模样,就像在家中款待宾客的女主人,方才那紧张的一幕彷佛从未发生过。
  蕙殊端起茶来笑笑,寻思着,该不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霍夫人在对面沙发坐下,抬手揉上眉心,似有些伤神。
  “夫人头疼吗?”蕙殊想起她一夜未眠,又操心了这半日……霍夫人却笑笑,微叹了一声,“方才很抱歉,让你见笑了。”
  蕙殊忙摇头,“不不,是我给您添了麻烦。”
  霍夫人凝视她,“祁小姐,北平的事情有些变故,这一路恐怕不会十分太平,晋铭让你随我南下,本来是为你安全着想,眼下却要连累你担惊受怕,真是对不住了。”
  “您言重了。”蕙殊迟疑片刻,还是问出心中担虑,“北平,到底出什么事了?”
  霍夫人望住她,神色淡淡的,只简略地说,“子谦逃跑,惊动了傅家,令老傅临时变卦,派人上来追截。幸好有许铮前往接应,没让子谦落在他们手里;车站上耳目众多,老傅不敢强行扣押我,只派人来说子谦出了意外,想骗我留下……如今我们强行离开,也算和姓傅的撕破脸皮,他必不甘心放走到手的人质,这一路上定会暗中阻拦。”
  蕙殊听得心惊,想不到方才竟是那样的凶险。
  可是霍督军夫人的专列,又有谁敢拦截。
  霍夫人仿佛是看穿她的疑惑,低低叹道,“南下必经的几站,都有小股军阀割据,他们往日虽不敢得罪外子,但北平一旦变乱,人心背向难测……为万全起见,我打算改道东行,先在平城与督军会合,随后送你南下。”
  (下)
  车窗外景致千篇一律,毫无起伏的原野,白的雪,黑的土,错横枯黄的枝条。
  漫漫路途本身已够乏味,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压抑和拘谨,以及某种无法描述的怪异氛围。在这趟飞驰而封闭的专列里,霍夫人的沉默、霍公子的阴郁、侍从的严肃与许铮的不友善,全都交融在一起,令空气都压抑得无法呼吸。
  没有人大声谈笑,连脚步声都必须放轻,一举一动都像在静夜中小心翼翼。
  每间起居车厢都是独立的,门一关起来,旁人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不知道旁人在做什么,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你一个囚徒。门口和车厢走廊都有卫兵,侍从随时听候召唤,他们像看不见的影子,却又无处不在,随时随地有人关注你的动静。
  这滋味太难受,分明是暖和的车厢,却让人手足发僵。
  蕙殊伏在窗下,握一支笔,对着日记本涂涂画画,在纸上勾勒出一个身穿旗袍,体态婀娜的女子,脸上却空着没有五官,不知道该画成谁的样子。
  呆了半晌,蕙殊叹口气,将这一页撕下来揉掉。
  还是写点什么罢,自北上以来,遇到林林总总事情,太多出乎意料的变化,反而没有心思去想,日记本里空空如也,许久没有留一个字了。翻看之前的几页,时间还停留在北上之前,密密写着对颜世则的失望、对未来婚姻的不满、对贝儿的羡慕,还有不加掩饰的对四少的仰慕。再看自己写下的文字,蕙殊不禁面红耳赤。
  那时的忧愁、快乐与烦恼,不过是这些。
  想不到时隔未久,却已物是人非,那种心境已回不去了。
  “难道这便是成长?”
  提笔写下这一行作了开头,蕙殊顿住,一时不知该再写什么。
  “发生在北平的事情太多,我无从说起。从前的疑问不曾解开,又多了新的谜题。好似每个人都藏着秘密,Lily有秘密,四少有秘密,霍家的一切亦是谜……人怎么能背负这么多东西生活呢,那会多么痛苦。没有秘密的人更快乐,我不想有秘密,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霍沈念卿。
  蕙殊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这名字,“我常常想,卿是何人,她心中可会念着谁。若他那般深情仍不能将之打动,谁又能是她心底的人……会是那位神秘的将军吗?我实在好奇,第一次对另一个女子如此好奇。”
  停下笔,蕙殊眼前浮现那美艳得无暇可击的容颜。
  仿佛拥有两张脸的霍沈念卿,一面冷,一面暖;一面明,一面暗。
  若愿对你好,便是春风拂面;如若厌你,便如三九寒霜。
  是怎样的恩怨令她对霍子谦如此冷漠,以至于同在一列车上,也不闻不问不见。
  霍公子也一直将自己关在车厢里,起居全在里头,始终不再露面。
  医生说他风寒感冒,需要休息,除了送餐送药侍从也极少进去打扰。
  霍夫人则根本视他若不存在。
  多数时候,她也将自己关在车厢里,除了与许铮谈话,偶尔也同蕙殊聊些女人间的话题。她言谈优雅,反应敏捷,英文十分流畅,丝毫感觉不到风尘痕迹。而她身上有种不拘泥的磊落和女性的妩媚,又不同于寻常闺秀。
  但更多时候,她是个安静淡漠的人,总是一个人静静看书。
  蕙殊觉得,她并不快乐。
  难道她的将军并不爱她?
  还是因为她藏起了太多秘密,背负着太多负担?
  笃笃。
  敲门声很重,许铮硬梆梆的声音传来,“祁小姐?”
  蕙殊故意磨蹭了半晌才去开门。
  “夫人请祁小姐过去。”许铮站得笔挺,目光垂视地面。
  “好,我这便去。”蕙殊点头,转回桌前将日记本收起,顺势伸了伸懒腰,方才坐得太久,人也懒怠了。这动作看在许铮眼里,却以为她因不情愿去陪夫人。
  见许铮杵在门口瞪眼看自己,蕙殊伸了一半的懒腰便不好意思再伸下去。
  “夫人很喜欢你,你有空陪她说说话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许铮嘴角扯了扯,挤出个不自然的笑容。蕙殊错愕,不明白他突然冒出这话是什么意思。许铮有些讷讷,似乎唯恐她误会,又解释道,“这不是夫人的意思,我就是想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不乐意陪她,夫人其实心地很好……”
  “我没有不乐意呀。”蕙殊笑起来,想了想又悄声道,“夫人待我很友好,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有点怕她。”
  许铮脸色也缓下来,“怎么会,夫人是很和善的。”
  “怎么没有女仆陪伴呢?”蕙殊奇怪地问,“难道她总是一个人?”
  “以前夫人身边有个桂姐。”许铮迟疑了下,“那是一直跟随她的管家,跟夫人是患难之交。半年前,夫人的车子被激进分子投了炸弹,里边只有桂姐一个人,夫人临时有事下车,桂姐却遭了难。那之后夫人很是歉疚,同新的管家也不再亲近。以往旧仆只剩一个萍姐,平日忙着照顾大小姐,不常在夫人身边。”
  炸弹、刺杀、死亡,这些事听上去如此遥远,却被他说得如日常三餐一样普通。
  这都是蕙殊闻所未闻的事,连想象都十分困难。
  大督军夫人霍沈念卿,出入有专列,随行有侍从,连总理府上也对她礼敬三分。她所过的日子,原该是风光八面,华奢气派的……然而想象那孑然一身的孤立,蕙殊只觉难受,脱口问道,“那她的亲人呢,难道连朋友也没有么?”
  许铮沉默,似乎不想多说此事,只淡淡道,“夫人有一个妹妹,不在身边。”
  哦,那个妹妹。
  蕙殊立时想起来,那个传闻被未婚夫当众悔婚的可怜女子。
  姐姐是这般风华,那妹妹应当也是美人,为何遭遇却这般不幸。
  蕙殊叹口气,说话间二人已走到霍夫人起居车厢外。
  许铮不再说话,侧身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进去。
  已是黄昏时分,天色阴晦,车厢里提早亮了灯。橘色灯光从他侧面照过来,坚毅五官平添柔和,那双大而亮的眼睛里,带了孩童般的恳切。
  台灯斜照,霍夫人坐在桌旁,正伏案书写。
  “夫人。”蕙殊唤了一声,她似太过专注,并没有听见。
  蕙殊抬手敲门,她这才一惊抬眸,露出温柔笑容,“祁小姐,请进来。”
  “我打扰你了么?” 蕙殊歉然笑,看她似乎正在专注写着什么。
  霍夫人将一页纸笺随手折起,“没有,我只是在写信。”
  蕙殊忽起顽心,歪头笑道,“给督军的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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