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凌厉之前。苏扶风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瞿安咳了一声。这样也好,我还是司机去“拜访”他,这样你们二人或许都可以安全些。
……
此刻的苏扶风,悄悄地抚着怀里装着三粒解药的小瓶。
她不是偷不到更多。只是解药本已不多,若拿走太多叫井使发现而加疑于邱广寒和瞿安,岂非于他们大大不利?
三里也够我三年不会毒发的了,以后的事便再说吧。
当她摇晃这小瓶——当他倾出一两粒来向他们证明自己得手了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这一整个瓶子只够三年。
多谢你们。她轻声地说。多谢你们为了我……的这个“机会”。
现在先别谢。后面你才要开始辛苦,邱广寒道。瞿大哥说了,这是很危险的尝试,出一点点差错,都可能会死。苏姐姐,若非没有办法。实在不会让你冒这么大的险。
我明白——本来我在这里就生不如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赌一赌。
准备好了么?瞿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随即按到桌上,离开,留下五根细长的钢针。
苏扶风道吸了口凉气。
就是今天晚上了,你真的准备好了?瞿安坐下来,再问了她一遍。
苏扶风点点头。准备好了。
那好,我再跟你把一切计划都过一遍。瞿安将椅子拉近。今晚,我会将这五根钢针按入你的心脉五穴。以特定的手法,你的脉搏将会暂时消失——但与此同时,你要嚼碎藏在舌下的药丸,那是能为你在心脉停止后三十六个时辰之内逼迫身体血液仍然流动的唯一办法。为了让他们不发现心脉五针,我会向你身上再撒一把钢针——会避开要害,但至少也要多到让人不想一一拔出来。这个时候你仍然可以呼吸,头脑仍然情形,但脉搏停止、浑身麻痛却又不能动的这种感觉,根本不是一个活人可以想象——其中的一切痛苦,不能用言语形容,我只告诉你——恐怕比你能想象到的所有痛苦加起来更甚——而你不但要忍受,还要掩饰。如果有人验你呼吸,你要屏住,这三十六个时辰里,在你确定你已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动,也不可以失去知觉。在这之后,你要自己用磁石拔出钢针,没有人可以帮你——如果三十六个时辰之内你没有拔出心脉五针,苏姑娘,你只有死路一条。
苏扶风静静地闭目,吸了口气,道,我明白。
我和邱姑娘会帮你尽快离开——愈快愈好——因为愈到后来,你的体力一定愈发不行,也许根本没有力气去拔出钢针了。况且两三日不进食,便算是正常情况下,也会神志迷糊起来,再者……
瞿大哥,你不必说了。苏扶风道。我都很清楚。
瞿安久久地注视着她,半晌,叹了口气,道,那么邱姑娘,现在轮到你——我与你再过一遍我们要做的事。
好。
我晚上会去找神君,告诉他我失手杀了苏姑娘。神君想必并不会在意苏姑娘的死,既然我去了,这一晚上的结果想必是……我会留在他那里。邱姑娘,你随时等候有谁发现苏姑娘的“尸体”,也可以做些手脚让人早些发现,但千万不要自己去“发现”,那太过惹人生疑了——而苏姑娘一晚上都要在那里,不能动,不能睡过去,不能哭,也不能喊——直到有人发现——也许是天亮以后很久——一有人发现你就赶过去。朱雀山庄负责处理尸体的是鬼使,处理尸体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从冰川上直接推落下去,一种是带去外面土葬。鬼使对别人或者会用推落冰川的方式,但他应不会这样对苏姑娘,所以你要记住最重要的就是在他检查过苏姑娘“尸体”之后,在她离开冰川之前,寻机会将磁石和解药瓶都放在她身上。我会尽量留住神君不让他出面,因为若他要插手这种事——苏姑娘一定是被推落冰川。算下来,最快七八个时辰,最慢也不用二十个时辰,苏姑娘就可以在冰川之外。
但苏姑娘若被土葬埋了,还是很危险啊!
你道土葬的那些人真会如此认真挖坑掩埋?其实大多都将尸体抛出去就回来了。这一次我反而担心鬼使本人也会跟去,邱姑娘,届时你编个理由,让人早早将他叫回来,相信其他人便不会认真掩埋。
我只听天由命。苏扶风露齿一笑。若天让我活着,我便活着;若天不让我见凌厉,我也便死了干净。
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瞿安道。若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上天又如何来眷顾于你。他停顿了一下。你会有很久不能休息,现在,赶快好好睡一觉。
……
这个夜晚最平静的也许反而是苏扶风,而最忐忑的却是邱广寒。等待的人,总是心怀不安。
朱雀神君看到瞿安的时候已是子时。瞿安带着一身斑斑的血迹,失魂落魄地撞入他的领地。他只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新鲜,你竟会来找我。朱雀的口气虽然有点揶揄,却还是走近来看。瞿安一下子就已到了他面前,以一种极近可怜的神态望着他。这令朱雀神君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一身的腥气,瞿安,谁敢跟你动手?
别问了。瞿安的眼神都变得欲语还休。你……今日一个人么?
我在问你是怎么回事。朱雀神君并不放过他的含糊之语。你不是说今晚和姓苏的一起?
——前些日子瞿安强行要求从俞瑞手中将苏扶风要走,朱雀也曾多有些妒忌——已不纯是疑惑,却是妒忌。妒忌是可以蒙住一个人的眼的,朱雀虽不喜欢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也装作不管,可瞿安多多少少感觉得到,包括自那一句“你不是说今晚和姓苏的一起”。
别问了。他却还是焦躁不安地撇开头去,那消瘦而苍白的侧脸,引得朱雀神君一阵心悸。(未完待续。。)
………【二四九】………
他冷不防地侵上来吻他,细长的手指一拂上瞿安的手臂,才觉出他在微微发抖。
你又在怕什么?怕我你还来找我?他冷笑起来。
我不是怕你。瞿安转回脸来看他。我只不过……在怕别的事……
这优柔的声音,似乎是另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悸。朱雀神君从来抵抗不住,一把抓了他手拖去房间深处。
那个表演到天衣无缝的瞿安,早看穿了他的一切弱点。只是他知道,每一次为了某些目的,自己终究是要付出某种代价。
而他真正要说的话,到后来都会变得很自然,例如,他可以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他失手杀了苏扶风,而不会引起太多猜疑。他始终清醒,所以,挑得中对方的最不清醒。
因为清醒,所以更痛苦。当天色逐渐转亮时,这种痛苦好似一种压身的绝望,让他浑身冰凉。
活在这世上的我,早已不是我了罢——只是对别人活着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价值——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清醒到天亮的苏扶风,也在想同样的一句话。有时候他当真怀疑自己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只好用这样一句话来慰藉自己。
她已被消磨尽了所有的力气与感觉。那堪比世上任何酷刑的心脉五针,此刻那最大的痛楚也已过去——或者说,已变得不像是在她身上了。“痛”,“楚”,这样两个字又怎足以形容这种求生不得与求死不能?即便瞿安已对她作过了足够多的描述,她还是难以想象——也从不指望在任何时候能用任何语言来重述这种煎熬。
即便是段树木。只怕也要流泪。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能支持她的究竟是谁或是什么。她已顾不上去想——她只隐约记得有那么一个或几个重要的人,一件或几件重要的事——让她一定要遵守诺言去忍受。可是记忆竟在模糊。身体在僵硬,他感觉得到真切的死亡,可竟还没有死——这难道便是炼狱?
好了,天终于亮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她,也能感觉得到这种变化。这一瞬间她真的有太多理由去大哭,却连大哭的力气都已没有。
第一个出现在这具“尸体”面前的人,竟然是朱雀神君。
邱广寒料错了。苏扶风料错了——瞿安也料错了。当他满以为可以拖住朱雀神君更久的时间的时候——他却错估了朱雀神君的不清醒。
朱雀神君只说了句不必跟来,他便没有任何理由跟去;而不能太着痕迹的邱广寒,也只好故意来迟——所以独自面对朱雀神君的人,只能是苏扶风一个人。
瞿安记得朱雀神君临走给的理由是他要好好看看苏扶风。因为他还从没仔细看过她。他一直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瞿安开口索人,而且是向自己昔日大哥去索要。
他看到了她。苏扶风的“尸体”,面色已发暗,肌肉僵硬,浑身皆是钢针和血迹,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美在哪里。他拨过她的脸。只有睫毛和散发还在轻轻晃动。剩下的,只是死寂。
可是朱雀神君偏偏饶有兴致地看了许久许久。才慢慢起身,走掉了。
消息传到俞瑞这里的时候。他口里的水都要喷了出来。邱广寒没料到他的脸色也会发青,但他自己的脸色,也着实很难看。
因为朱雀神君开了口。他只说了六个字。
把她丢下崖去。
原本以为他绝不会过问的尸体处理,他竟施了命令。难道我们当真低估了他对苏扶风的醋意?
她只好在心下暗叹。瞿大哥,你把苏姑娘接过来本是好意,现在却弄到了这般田地。
鬼使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她看着俞瑞。俞瑞脸色却锈着。
苏扶风是杀手,本就不知会死在何处。她生硬硬地道。既然神君说推落冰川,我自当照办。
你……鬼使,我问你,你心里究竟当苏姑娘是什么人?若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你又作何感想?
俞瑞转回脸来,阴恻恻地看着她。
这与你又有何干系。
与我……自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你能否稍等半日,我相信神君会改变主意的。
邱广寒会这么说,是因为她总觉得瞿安会给这件事一线希望。只是苏扶风又怎么样了?受了这样痛苦煎熬的她,再等半日,又会如何?
无论如何,再等半日。她看着苏扶风已晦暗下去的脸孔,喃喃地说。她却不知道此刻的苏扶风,究竟还能不能听见。
苏扶风只觉得轻飘飘了,脑海里已是一团白雾——甚至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好像自己要变成一块木头。天又黑了——黑下来,一整天已过去。她的心随即沉下,却还不能够就此随黑夜睡去。
仍要振作,仍要时刻警惕,仍要准备着。
天将亮时,冰川之上寒意更甚。俞瑞却并没有睡。他始终在看着,看那个躺在这里,已再也不复从前的苏扶风。
是瞿安杀了苏扶风。他想。若说这世上还有谁他是真正有感情的,大概只能是这两人——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讽刺,因为他不知道在自己心里,究竟是爱瞿安多一点,还是爱苏扶风多一点——一个是他挂心二十余载的爱徒,另一个,是他一见钟情以至非得到不可的女人。
这种矛盾也许早在瞿安向他要人的时候就很明显,只是他竟选择了默然——假如不是瞿安而是别人,那么,他想,即便是朱雀神君的命令,他或许也不会这样轻易答应。但是瞿安——他曾寄托了一切期待的瞿安——竟让他没有怨怒的来源。
为什么同样是弟子,他却会如此地恨凌厉?若说是因为苏扶风喜欢他,那么假若苏扶风喜欢的人是瞿安。他又会否想致瞿安于死?
似乎不会的。所以。那根本不是理由。真正理由也许只是在于——凌厉像瞿安。却不是瞿安,他从凌厉身上看到瞿安的影子,可是他真正的爱徒却不是他。
冷风猛地一吹。门略开。
大哥。瞿安沙哑的声音,隐约随风灌入。
俞瑞却只是闭目。神君怎么说?
他……答应土葬苏姑娘。瞿安轻声道。我对他说,我错手杀了苏姑娘——我心中苦痛,真的不忍心再见她不得安宁。
俞瑞却轻轻哦了一声。也只有你,能叫他改变主意……
大哥,我……
你当真喜欢扶风么?俞瑞突然睁开眼睛来看他。
瞿安对上他的目光。他突然发现他像是老了十岁。略白的发根与皱起的额纹——与一切不再有寄托的老人一样。
大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
你不用说了。俞瑞到。这或许是天意。苏扶风注定不是我可以拥有的女人。
大哥,你……你还是早点休息,我替你去安葬苏姑娘……
送走死者是鬼使的事,不需旁人插手。俞瑞道。再者,你该是出不了冰川的罢。
瞿安如何不知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