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弦循声看,隐约看见花木掩映中,踏月苦苦寻她的身影。
东方诀说道:“我看你还是去找你伺候你的宫女为好,宫中重地,你人生地不熟万一走错了地方,你不会有事,伺候你的宫女和整个‘淑女阁的人都要受牵连。你遇见我的事情,最好也不要对别人提前,否则,对你没多少好处。”
“你……”怎么知道的?杨锦弦看着他,那话到了嘴边,她家知道没必要问了。这个人,对她了如指掌,她的一举一动他好像都清楚,在这皇宫内苑里,他敢这样自在……那是什么人,已经大致猜出了。
“谢谢。”杨锦弦把那质问改成了感谢,便也没多说,提着裙子走回头。
东方诀笑笑,收了剑目送她走远,小太监打扮的人这时候才追过来,“陛下,您怎么在这里,该上朝了。”
“好,回去。”东方诀把剑丢给他,也自顾往回走。
杨锦弦走了不远,就和踏月正面遇见,“小姐啊,你这是去哪里了?你吓死踏月了。”看见她,踏月没有松口气,而是急切地想看看她有没有哪里出问题了,“小姐,你走了这么远,有没有遇见什么人?有没有被欺负?”
☆、【五十六】皇帝临幸
【五十六】皇帝临幸
“没有,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杨锦弦冲她抿嘴一笑,她自然是不会把刚才遇见那个人的事情对踏月直说的。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踏月这才松口气,叹道:“那我就放心了。可是,小姐啊,我要请你下回再要离开‘淑女阁’的话一定要叫上我,这宫里的地方步步杀机机,走错一步就是个掉脑袋的危险,您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差错可怎么好啊?”
“有……这么严重?”杨锦弦试探性地问。
踏月重重点头,道:“踏月没有言重,更没有夸大其词。小姐,咱们先回去再说吧。”她扶着杨锦弦就往回走。
回到“淑女阁”了,踏月才对杨锦弦明说,“小姐,我找到你的那个地方,本不是你该去的,幸好是一大清早,巡逻的护卫兴许没发现你,下回,那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
“为何?”
“这个……我也不好说,只是,没人敢往哪里走,小姐你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真的是福大命大。”
踏月都那么说了,杨锦弦自己心里也就有个底了,没把遇见那个人的事情说给踏月听,也是对的。
他应该是王公贵族,只是,会是谁呢?
如今住在宫里的,除了皇帝,还有好几位王爷,他……会是其中之一?
吃过早膳,淑女阁里来了一个传旨太监,领着一大堆人马便进来了,那架势,不愧是在宫里,至高无上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杨锦弦贵在最前面,听了许久,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多余的都可以跳过不去听,最重要的,是那句“嘉封为婕妤”,重重在她的脑海里回响,再也挥之不去了。
别人当选为秀女,要层层筛选,为什么她直接就被封了,这不合礼仪不说,更是她最难堪的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杨婕妤,还不领旨谢恩?”那传旨刚刚居高临下。
踏月从后头推了一下,杨锦弦才恍然回神,愣愣地双手接过。
谢恩?这恩如何谢?从何谢起?
自领到圣旨后,杨锦弦便抱着那圣旨,一直坐在房间里发呆,她自己也想不起来坐了有多久,直到踏月送了午膳进来,“婕妤,该用午膳了。”
杨锦弦毫无回应。
踏月只得走到她面前去,又稍微提高了一点点音量,说道:“婕妤,该用午膳了。”
杨锦弦被她的声音吓到了,吓一跳,才怔愣着问,“你叫谁?”
“小姐,今天早上您已经正式被册封为婕妤了,所以……婕妤,吃饭吧,就算再怎么样也这样了,不吃饭,身体会吃不消的。”踏月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更难过。却还是下意识看了她手里的圣旨一眼。
杨锦弦目光呆滞,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没事……不饿,你把东西拿走吧。”
“可是……”踏月支支吾吾的。
杨锦弦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你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吃。”
这回,踏月没话可说,只好退出去了。
圣旨,等于是宣判了死刑,如此果决毫无余地的就把她给宣判了,全无退路。
最后她对着那午膳也全无胃口,只草草扒了几口。
一整天,她都在房间里发呆,就连掌灯了,也不知觉。
踏月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灯,“婕妤,您都坐了一天了,还是起来走走吧,再这么烦闷下去,对身体不好的。”
“什么时辰了?”杨锦弦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兀自问道。
踏月便回道:“刚刚酉时,掌灯了。”
“那你有什么事么?”
“回婕妤,该用晚膳了。”踏月说着,又顿了一顿,“……今天晚上,还有一件事,奴婢必须禀告婕妤知道。”
听得出来踏月话里有话,杨锦弦抬头看她,“什么事?”
“刚刚大明宫无极殿的小卓子公公过来,今天晚上……皇上要临幸婕妤。”
“什么!”杨锦弦耸了起来,激动地抓住了踏月的手腕,“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踏月面露痛苦神色,“婕妤,你抓疼我……”
“对不起。”杨锦弦这才松开手,“你刚才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天晚上皇上要临幸婕妤?什么意思!”
踏月面上露出为难,知道杨锦弦会受不了,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派大明宫里无极殿中的小卓子卓公公来传过旨了,皇上今天过来要宿在‘淑女阁’里。婕妤您……要伴驾。”
伴驾……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吧。
可是……怎么可以啊?她怎么可以……
“所以,婕妤,您用过晚膳便要沐浴更衣,等待皇上亲临。”
一切事情的发生来得太快,快的让杨锦弦措手不及毫无反抗能力,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无法回头了……这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在这宫里更是至高无上不可反驳的,于是,杨锦弦草草地吃过用膳,就被半强制地拉去沐浴了。
这宫里果真是大手笔,仅仅一个浴池,便有常人一间屋子那么多,更不用说其他的了,杨锦弦不悲不喜地任由底下那些宫女摆弄,她拒绝过,却是全然没用,没有人会听她的话,他们的心里只有宫里的规矩。
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才被折腾完,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放在寝室里,旁边还有若干个人看着,虽然之前踏月有跟她说过了,她也有思想准备,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屈辱。
这么一坐,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杨锦弦望着灯火发呆了许久,忽然听得外头一声高喧——
“皇上驾到!”
一屋子人纷纷跪下,只有她还坐在床边,手里攥着拳头,匕首在枕头底下,她这个位置随时能拿到……万不得已,哪怕一死了之。
父亲,女儿不孝。
可是,那皇帝进门之后,无声无息便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门轻轻地关上了,这里面偌大的空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杨锦弦很紧张,手微微颤抖着,那人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这屋里点了什么?”突然一阵轻缓的嗓音传来。
杨锦弦一愣,藏在那袖子里的匕首险些吓得掉出来,她猛地一抬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你!”
这人,早上她才见过,是他!
“是我。”东方诀淡淡道,“你这屋里点了什么,十分好闻。”
“不……不知道。”杨锦弦手里紧紧抓住匕首,丝毫不敢松懈。
东方诀也没在问,便自己坐下来,桌上有酒菜,他惬意地吃了起来。
杨锦弦紧张地看着他,他很久都没有动作,她的一颗心悬的高高的。
“你在紧张么?”就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东方诀突然转了回来……
“啊!”杨锦弦失声尖叫。
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杨锦弦毫无防备地被吓一跳,藏着的匕首,就这么掉了出来。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的时候,东方诀脸色微微一变,杨锦弦想要掩饰想要捡起来,都已经来不及了,被东方诀按住,而他,则自如地把匕首捡了起来,“在宫里,带着这种凶器,你是想杀人呢,还是自杀?”
杨锦弦咬住下唇,死活不开口,就这么看着他,浑身发抖,是气的发抖。
东方诀悠然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要是真想杀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
杨锦弦瞪着他,没说话。
☆、【五十七】以死相逼宁死不从
【五十七】以死相逼宁死不从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东方诀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不是杀我,那就是杀你自己了。说到底,这东西出现在这里,也是我的错啊,秀女入宫,向来都是层层把关,原本你是不可能把匕首带进来的,故而,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只能怪我自己。”
杨锦弦颤抖着,朱唇张了张,问道:“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东方诀明知故问。
杨锦弦不言语。
东方诀就自顾笑了起来,“朕知道了,你是想问,为什么要召你入宫?为什么要封你为婕妤?为什么明明看见你随身携带了凶器犯了大不敬,却不喊人进来把你拉出去杀了?”
心事被说中,杨锦弦艰难地开口道:“对,为什么……”
东方诀说道:“其实,这些都很好解释,我就是想让你进宫,就是也封你为婕妤,再说了,你根本没有武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对朕如何?何况,你的凶器,如今在朕的手里。想要回去么?”
东方诀拿着匕首,摊开在杨锦弦面前。
“你什么意思?”
“这话不是应该问你么?带着凶器入宫,是几个意思?这被抓住了,可是弑君大罪,要满门抄斩的。”
她想也没想,抢了过去,抵着自己的咽喉,“我宁愿死!”
东方诀慢悠悠地站起身,“你这是打算要以死明智么?”
“我只求皇上,不要连累到我爹和家人,我可以死!但是我绝不能侍寝!”杨锦弦坚决非常地道,匕首的锋芒抵在她颈间细嫩的皮肤上,似乎随时都可能割破那皮肤划破他的血脉……
“你这一刀下去会不会死,你的家人会不会一起去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你胆敢在皇宫内苑动刀,这‘淑女阁’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受你的牵连,包括你进宫当日在宫门值守的侍卫们,都难逃干系。”东方诀淡淡地看着她,完全没打算阻止她。
什么?杨锦弦心里诧异,手险些一松。
“你这一刀下去,死的人,可就不止是杨家那么些人了。万一闹不好有人借题发挥煽风点火,那死的人可就更多了,你确定你就是想用自己一个人这条命去连累那么多人么?”东方诀更不担心杨锦弦会对自己做什么。
“凡事,三思而后行。如今你是婕妤,并不是秀女,你一死,陪葬的人以你双手双脚二十指都数不过来。”东方诀慢腾腾捡起匕首,收在手中,“这东西以后你还是别碰的好了。”
他说着,走回桌旁去,悠然喝茶,“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更想为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更不会碰你,只要你不出宫,在这淑女阁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杨锦弦从震惊到惊讶,最后归于平静,无比平静地看着东方诀,“我只是不明白,如果,那封给我的信真的是你写的,如果,你真的是他……的亲侄儿,如果,你们真的是一家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为什么非要我进宫不可?”
“这个啊……我现在好像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
“为什么?”杨锦弦坚持想要一个答案。
东方诀却故意装疯卖傻了,“都说了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十七叔现在还好好的。你懂么?他好好的,所以你也应该好好的。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最后,杨锦弦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的皇帝——东方诀他就自己在地上打起了地铺……她愣在当场。
一夜都盯着地上的皇帝,她毫无睡意,满脑子的疑问,没有人能回答她。
见过纡尊降贵的,却没看见过一个皇帝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夜尽天明,杨锦弦一夜没睡。
东方诀却好像一夜睡的很舒服,自行起身,收拾了东西。
“昨夜是你侍寝第一晚,该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他收拾着东西时,说道。
杨锦弦一愣,瞥见桌上的匕首,毫无犹豫地取过匕首就划破了自己的手,鲜血落在白色帕子上。
东方诀瞥了她一眼,这才呼唤了外头候着的公公进来。
杨锦弦从头到尾都傻眼看着,看着他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看着他浩浩荡荡地离去。
踏月和淑女阁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恭送圣驾,回头来伺候杨锦弦起身洗漱,兴奋地说着:“婕妤,您知道么?这几年踏月在宫内伺候着,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在一个娘娘处过夜,以前通常都是两位娘娘一个伺候上半夜一个伺候下半夜……婕妤,皇上好生宠爱您呢……”
“踏月。”杨锦弦唤了一声,希望叫住她。
踏月不知觉,继续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