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锁见他避开话题这般说来,也低低一笑,他总是这般聪明,从来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爱或者不爱那样简单。
“曾经我以为爱情是生活的全部,必须要找个自己最爱的人结婚,那样子才算是幸福,可是后来我发现,不爱便不会痛,这是生活最好的方式。”乔锁将脑袋靠在后座,淡淡地叹息,说道,“我一直是个孤独的孩子,这几年来我自甘堕落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想要你们给我更多的爱,可是没有人在乎我,你娶了凌婉,有了自己的生活,三哥全世界疯跑,母亲有乔思,父亲有权势和数不尽的情人,我一个人在黑暗里腐烂着,后来我抓住了夏侯,就像以前我那样没有自尊地纠缠依赖你一样。
我自卑、缺爱、如同菟丝花一样才能生存下来。所以大哥,我现在有夏侯了,我不能再抓住你的手了。”
她说的极慢,极多,夏侯能给她的,他不能给。
乔谨言静静地听着,许久,沉沉地说道:“如果有一天夏侯能给你的一切,大哥也能给,你愿意回到大哥的身边来吗?”
乔锁低低笑起来,她感觉双眼胀痛的厉害,真是傻大哥,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结婚生子,世俗的眼光,还有家族的阻力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夏侯能给她的,他永远都不能给。她怎么能回到他的身边来?做暗地里的情人吗?如果爱情必须要卑微到这种程度,那何必要去爱。
年少时她已经卑微了一次,换来了那样的下场,如今还要重蹈覆辙吗?
“就算有那么一天,也许我也不会回来了。你说的对,时过境迁,错过了便是错过,很多事情是无法回头的,更何况我有了夏侯,你有了凌婉。”乔锁偏过头去,擦去泪水。
“那,如果我离婚呢?你还要跟夏侯结婚吗?”乔谨言淡淡地说道,他的声音极轻,极平静,如同说着一件最平常普通的事情。
“大少,到顾家了。”john将车停在顾家的古宅前,提醒道。
乔锁看了看外面的雪夜,然后才反应过来乔谨言说了什么话。她猛然转头看向他,发现他脸色平静如水,茶色的深眸波澜不兴。
第九十五章 不爱我,放了我(二)
乔锁看向乔谨言,车外的大雪下的越发的急,拍打着车窗,john已经下车撑起了伞,静静地等在了外面。
乔锁没有动,乔谨言也没有动。他的眼底流淌的清光比窗外的雪还要透亮。
离婚?乔锁觉得心中似乎有一股难言的怒气缓缓地升起,充斥着她的胸腔。他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他便是这样看待婚姻?离婚了,凌婉怎么办?那个女子一直以来都做的那样好,如今随随便便就被乔谨言抛弃掉,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就如同她当初随随便便被他抛弃掉一样?她在凌婉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你离婚是为了娶我吗?”她的声音冷了下去,片刻之前的温馨荡然无存。
乔谨言嘴角边的轻松也消失不见,慢慢地抿起了薄唇,看向乔锁。刚刚只是他的错觉,过了三年,乔锁终究是变了,变得尖锐浑身长满刺,而且不再相信他,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无话可说。那样深的伤口不是三言两句便可以简单地痊愈。
如今这样的状态,就算他和凌婉离婚,他也不可能娶她。她这是在讽刺和抨击。
乔谨言不说话,乔锁冷笑了一声。他们都知道结局,何必来说离婚这样的话,何必在她绝望的时候总是来给她一点希望?
“乔谨言,你是个比我还要孤独的人,你多年来压抑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你真的喜欢我吗,难道不是因为日子太寂寞而养了一只小宠物,否则当年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为什么还要放纵自己诱惑了我?让我爱上这样无情的你?”她一字一顿,带着怨愤地指出来。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相信他爱她了。他从来就没有想到他们的未来。他只是固执地要,她傻傻地给,最后伤的人永远是她。
“你爱我吗,那难道不是年少无知时的迷恋?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因为你已经要放弃了,要嫁给另一个男人,可笑的是那个男人你认识不到半年,半年,别说你就爱上了他,那样你的爱情该是何等的廉价。”乔谨言克制地扣起指尖,微微愤怒地说道。她根本就不懂爱情,当年那样的情况,确实是他一步一步地诱捕了她,因为他在害怕,年少时的少女对于情感是单纯的,他如果不先下手,他怎能在她心底留下烙印,毕竟他们是兄妹,没有哪个妹妹会主动爱上自己的哥哥。
他铤而走险了,在顾家和乔家这样恩怨的仇恨里,还是放纵了自己靠近了她,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往后的路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她只是纠葛他为什么不保住他们的孩子,为什么要送她走,为什么娶了另一个女人又要抛弃她。
这场爱情里,是他在爱,她被动地接受,受伤然后回来放弃,选择另一个男人。
永远都是他在坚持,她一直在放弃。
“我的爱情廉价,你说的可真对。我是那么愚蠢才爱上了你,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大哥,一个永远都不能给我未来的男人。现在你甚至要我一直等着你,做你见不得光的女人,等到海枯石烂,这便是你的爱情,你的爱情可真是高尚。”乔锁愤怒地踹开了车门,下车站在漫天飞舞的雪地里。
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夜色里很是突兀,john脸色微变,已经不动声色地进了顾家,避了开来。
乔谨言下车,眯眼看着她在雪地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愤怒地乱转,走上前去,扣住她的身子。
积雪甚厚,乔锁被他拉住,挣扎着,蹲下身子,抓起地上的积雪便要砸他。
乔谨言俯下身子,制住她的双手,脸色极冷,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年,乔家任何人都不敢给我脸色看,你对我这般恶劣,不就是凭仗着我喜欢你吗?”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乔锁的耳边,乔谨言淡漠地说道:“否则,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乔锁,你明明就知道我对你的情感,你只是在一步一步地逼迫我,拿你的生活、婚姻在逼迫我,你不过是报复我,为那个失去的孩子报复我,想让我痛苦难过后悔,倘若我不为所动,你也就可以没有任何内疚地飞奔到另一个男人怀里,毫不犹豫地舍弃掉我,乔锁,最狠心的人不是我,是你。因为你明明就知道我对你无法放手,你那样聪明,多年来不过是保护着自己装糊涂罢了。”
他说的铿锵有力,抓着她的手用力,似乎想将她的胳膊生生地捏断,眼底翻涌出暗色的浪潮来,她爱他,却更恨他,所以一步一步挑战他的极限,看着他挣扎痛苦,看着他在这场不伦之恋里沉沦然后毁灭。
“你胡说”乔锁坐在冰冷的雪地里,被他的言语刺得血流成河。不是这样的,她是真的想要跟夏侯结婚的。
“我是真的要跟夏侯结婚,我明天就去跟他结婚,我没有逼你,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放手了。”她慌乱地说着,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双眼刺得好痛,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她不能再呆下去,她跟乔谨言绝对不能单独呆在一起。
“你撒谎,你选择夏侯是因为夏家不可能接受你的过去,你永远都无法嫁给他。”乔谨言压低声音,他已经单膝跪在了雪地里,急促地粗暴地抬起她的脸,吻上她,冰冷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唇间,化成雪水,乔谨言剧烈地喘息着,他不喜欢说太多的话,更不喜欢分析阿锁。只是多日来的压抑,尤其是看着她跟夏侯出双入对,他有些愤怒和受伤。
两人唇齿间激烈地交缠着,彼此都在这场无望的爱情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此时唯有身体的接触方能消弭内心的伤痛。
乔锁被他抱上车,雪花融进她的眼睛,流淌下来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爱情从来都是这样伤,他们之间经历了那样惨烈的过往,隔着身份的重重荆棘,想要再次相爱该是何等的难,更何况未来是黑暗的无光的。
“你卑鄙无耻。”乔锁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他总是能击破她内心的伪装,将她撕裂的支离破碎,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再一点一点地帮她缝补。
“我是一个卑劣的人,从来没有外表那样的高尚,因为有欲望是人性最卑劣的一点。”乔谨言眉眼深浓,一字一顿地丝毫不反驳。遇上了她之后,他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人。
乔谨言是个彻头彻尾的禁欲主义者,早些年在英国接受教育,对英伦文化十分推崇,骨子里多少受到了几个世纪前清教徒的一些理论的影响,加上顾家原本便是规矩极多的大家族,以修身养性禁欲为大的遵旨,是以多年来顾家子弟过的都比旁人克制而清高矜贵。
顾家人博朗群书,探究人性存在的诸多弱点和卑劣性,再加以修正,所以乔谨言对男欢女爱一直是克制的。遇见乔锁之前,他也没有青春懵懂的时期,只是在接触乔锁之后,不断地渴望靠近她,初尝禁果之后,他有段时间处在一种低迷状态里,可有些事情就如同毒会上瘾,每跟她接触一次,他便深陷一份,在爱情、欲望和自制中来回挣扎。
就算在那样疯狂的热恋中,他都是极有分寸地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内心炽热如火,外面也清冷淡漠。
乔谨言擦去她不断流出来的泪,低低地说道:“不要嫁给他,就算爱,就算恨,你也只能给我。我们是两只孤独的刺猬,只有抱在一起才能取暖。”
“疼”她摇头,爱他太痛苦了,她不仅要承受着道德的谴责还要伤害另一个女人,往后更要生活在黑暗中。夏侯可以给她梦寐以求的温暖,给她平静的生活。
乔谨言将她的身体平放在后座上,看着她冻得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他有些情难抑制地去解开她的衣服,暗哑地说道:“疼痛是生活存在的本质。只有深切地痛才能证实我们真实地活在这个世间。”
他瞳孔色泽加深,低头咬住了她的锁骨,吮吸着。
乔锁愣愣地看着乔谨言,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眼神里闪动一丝令她心悸的东西,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的疯狂,乔锁心尖一颤,乔谨言炙热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温度烫得她颤抖,如火在烧。
她闭眼,想起那个冰冷的手术室里血肉模糊的血块,那种痛埋在她的心底多年来如同跗骨之蛆。她还要错下去吗?还是再飞蛾扑火一次直至死亡?
黑暗还是光明?她闭眼,面临人生最艰难的抉择。
第九十六章 锥心蚀骨之痛(一)
乔东南出事第十天,帝都迎来了一场政界丑闻。铺天盖地的新闻讲述了昔日这政界高官正式落网,罗列出来的罪名有十来条。新闻一出来,代表这件事情已经进入了调查的尾声,该株连的已经株连,没牵连到的算是劫后余生了。
圈外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事情发展,茶余饭后大骂特骂,而处在风暴中心的乔家人则亲身体验着这场风暴。
顾乔两家奔波数日,乔东南的事情已经移交了高级法院受审。去见乔东南的那一日,乔家人连同老爷子都到齐了。
乔谨言站在执法部门的办公室外,看着乔臻和老爷子颤颤巍巍地到来,一个是身有残疾,一个是孤寡老人,一路上煞是引人侧目。
“什么情况?”老爷子一到,就问着乔谨言。
乔谨言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乔臻,然后安慰着老爷子,黯淡地说道:“父亲是出不来了,但是牵连面不是很广,只有一些不甚重要的人物跟着接受调查,二伯和您是不会受到牵连的了。”
老爷子听了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险些老泪纵横,干枯的手握住乔谨言的手,颤着声音说道:“辛苦你了,谨言。”
乔谨言淡笑,没有说话,心沉进了深渊。这事他可是半点力都没有出,而且这样的结局几乎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乔东南是在劫难逃,可是乔西北居然没有受到牵连,乔谨言只觉得指尖都有些轻颤,心头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些年,这一出手只毁掉了乔东南?乔家的根基根本就没有动摇,他原想是连根拔起的。
老爷子进去看乔东南。乔谨言站在外面不说话,乔臻没有动。将随身带来的报纸拿给他,说道:“上午才出来的报纸,这事变不了了。”
乔谨言点头,看向乔臻,说道:“我听说这事原本是要多拖上一段时间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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