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好地方啊!”看着周围的景sè,小韩感叹一番后指着湾塘边上的那个村庄问道:“那个病儿的家就在这个村里?”
“应该是吧。”陈新含糊地道。
小韩嘴里咕哝着:“还要找人打听呵。”
“那倒不用。”陈新边欣赏着这明媚的景sè边说:“他们家就在村后的山坡上,上去前面那道岭就能看到……他们告诉我的。”
果然,爬上岭去,就见村后有一座孤零零的大院子,陈新高兴地指着那边说:“肯定是了,他们说过家中有一棵大松树,那不是……”
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院子外。陈新老远就打量着这个院子——好大的一个院子,怎么像座祠堂!
那几间房屋虽然看起来很雄伟,但也很有些年岁了,早已经破败不堪,院墙上和屋顶上生长着许多瓦松和杂草,一个屋角还裂了一道缝,高大的门楼也已没了大半瓦片。门开着,门楼外,站着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大概有六七岁,瘦伶伶的身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那细长的脖颈上顶着个大脑袋,让人有些担心是不是能承担得了。脸sè黄黄的,一副病容。男孩看到陈新两人向院子走来,忙迎上去。
“叔叔,可把你们给等来了。”男孩扬起小脸,甜甜地笑着:“妈妈还说你们不来了呢,我知道叔叔肯定会来。”
陈新弯下腰,爱怜地握住男孩瘦小的肩膀,柔声说:“小华,叔叔来晚了,是不是等着急了?”
“没有,没有,一点也不晚。”男孩小华连连否认着,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揪他那比别人大得多的耳朵,小声道:“就是想……想能快点把病治好,都耽误上学了呢。”
陈新安慰道:“上学不急,先治好了病再说……好几天没见,现在觉得身体怎样了?”
“还是浑身没劲,不想动,也不想吃饭,特别是油腻的东西,看见就想吐。”小华皱起眉头,显得有些担心:“医生叔叔,我这病不要紧吧?”
陈新蹲下来,对小华做了一个伸舌头的动作,小华乖巧地学着伸出舌头,陈新看了看,又翻开小华的眼皮,然后用轻松的语气道:“没事儿,不要紧的,有叔叔给你治,很快就能好。”
小华听了高兴地拍手道:“真的呵,那妈妈就不用再去卖血了!”
小韩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然完全理解了陈新做这件事的动机。多可爱,多懂事的孩子啊,懂事得简直让人心疼!现在计划生育实行的严,家家都把孩子当珍宝似的爱着,谁家的孩子在这个年龄不是趴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而这个孩子,却在担心母亲要为自己的病去买血!
老天,怎么这么残酷!
“小华,你在和谁说话呢?”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一部 童年变奏曲 第二章 贫贱家庭】………
“妈,是医生叔叔来了!”
“哎呀,是陈医生啊,”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容貌端庄而又有些苍白憔悴的中年妇女,她看到陈新两人,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和希翼的笑容,带些局促地招呼着:“您看,这么大老远的,让您受累了。”接着对小华假嗔道:“你看你,叔叔来了也不快点让进家里,一点礼貌都不懂。”
陈新连忙站起身来,微笑道:“小华很乖的,老远就迎着我们。”
小韩这时心里正在感慨着命运的不公,不由插话道:“现在这么大的小孩,有几个能有他懂事的?像我哥家的文文,学习好坏就不说了,那淘气劲儿,简直无法无天……嗨,要是有小华一半懂事,我们家就烧高香了。”
听到两个叔叔的赞赏,小华冲妈妈做了个鬼脸,却被陈新看到,因道:“小华,听到叔叔表扬你了,不过,可不要骄傲呀。”然后向小华妈妈介绍着:“这位是小韩,韩昌浩,我高中时的同学,铁杆哥们,在报社工作。”
小华妈妈冲小韩弯了一下腰,客气道:“让您也跟着受累了,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受累呀,我这还是借了陈新的光呢,您看,这里有这么好的景sè,比城里的公园强多了,全当是来郊游了。”小韩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他觉得这趟出来的很有价值。
大家边寒暄边往院子里走,进了院子,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棵松树了。松树大概有二、三十米高,粗大的树干上布满的裂纹显示出它悠久的生命历程。
“哇!好伟大啊,有千年的树龄了吧,完全可以当文物了呀!”小韩仰头看着高高的树冠,感叹一番后,又兴致勃勃地围着松树转了一圈:“不虚此行,绝对不虚此行!这树说不定还隐藏着什么古老的故事,我要发掘发掘,现在这样的文章很是抢眼呢。大姐,您一定知道一些有关这棵树的秘密是吧,给我说说吧。”小韩本来就是记者,自来熟是作为记者所必须具有的基本能力,他想尽快把气氛融洽起来。
“故事嘛……倒是没听说。”小韩一听,随即耸了耸肩,将双手一摊,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小华妈妈见小韩这样夸张的动作,不禁被逗得笑起来,转而又说:“可是,这树还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小韩立刻又jīng神起来:“就是嘛,这么高的树龄,怎么会没有点特别的地方呢?快说说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你们看,这屋后山坡上的树不少吧,可没有长这么高的,为什么呢?就是因为都被雷劈了。但是,这棵树长得这么高,却从来没有被雷劈过,这不是很奇怪吗?”
“可也是哦,为什么单单就这棵树不被雷劈?莫不是成jīng了吧。”
陈新闻言笑骂道:“屁话!成jīng了才会遭雷劈。”
小韩不服,反问道:“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单单就这棵树不被雷劈?”
陈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牵强附会地猜测着:“后面山坡比这里地势要高呀,带电的积雨云当然是先接触到高的东西啦。还有,或许因为山体对气流产生了影响,使得山坡附件形成了一个积雨云富集区,那些高树就成了类似避雷针样的引雷体,但是,树木的电阻又很大,不能像金属一样把电导入地下,所以就被雷劈了。”
他的一番似是而非的狡辩把小韩糊弄得如坠雾里,一时无法辨别真伪,正琢磨着那些专业名词呢,就听小华在一旁说:“不对,下面的村子比这里还要低呢,可是,去年夏天就有一棵树被雷给劈了。”
小韩立刻拿小华的话当成依据,反驳道:“就是呵,这你又怎样解释?”
陈新也不去费心编瞎话了,直接道:“不管怎样,反正不是成jīng就是了。你要研究就研究好了,你是学文的,我可没你那么丰富的想象力。”
小华妈妈笑着劝道:“争那干什么呀,还是上屋里喝口水吧,走了一路,一定累坏了,先坐坐歇歇,一会儿我给你们去炖鸡。”
陈新赶忙说:“大姐,您别忙,我们不在这里吃饭。”
小华妈妈一听,脸马上就耷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冷的:“怎么?是嫌我们脏呵还是怕沾上我这个不祥之人的晦气?你们既然不在这里吃饭,那也别耽误你们的功夫了,赶紧走吧。”
小华妈妈说翻脸就翻脸,陈新这下可不知怎么才好了,他是觉得小华家本来条件就不好,不想再给他们家添麻烦,可没想到,竟惹得小华妈妈不高兴了。愣了半天,还是小韩过来解围:“大姐,陈新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和他女朋友约好了下午上大明湖去划船,怕回去晚了女朋友生气。他不在这里吃我吃,我们单位的伙食差劲极了,我正馋得慌呢。”
陈新听了直翻白眼——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瞎话编的跟真的一样!
不过,他的话确实管用,小华妈妈的脸sè立刻有所好转,但还是强硬地对两人说道:“今天中午谁也不许走,我不管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不吃饭就不行!不光要吃,还要多吃,吃饱!”
这时陈新也不敢硬犟了,就坡下驴地道:“那就在这里吃,豁出去了,小韩回去你可得给我作证,她要是生气了你要帮我哄。”
小韩趁小华妈妈不注意,向陈新挤挤眼睛,嘿嘿一乐。
通过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争执,却把几人之间的感情拉近了许多,谈话时也没有了由陌生感造成的距离了,短短的时间,大家仿佛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院子里共有五间北屋,小华妈妈把陈新两人让进中间的那个房间。进了屋,陈新又四处打量起来了……原来,这屋里的装饰很特殊。
这屋里的摆设倒是很简单,靠北墙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围在当厅,其他也没有什么家具了。但是,这个屋里的房梁、门框、窗台等木材制作的结构上,到处都是jīng美的浮雕和彩绘,虽然已经被岁月夺去了光彩,但还是能推断出当年的辉煌。
小韩也发现了这间屋子的奇特之处,仰头看着房梁上的绘画,招呼陈新道:“陈新,你来看,这就叫雕梁画栋,简直是艺术品呀!这地方,原来是干什么的?”
“可能,大概……是祠堂吧?”虽然嘴里说着不肯定的话,可陈新心中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这本来就是祠堂。”小华妈妈一面给他们倒水,一面给出了答案。
陈新好奇地问:“是谁家的祠堂?怎么会改成住宅了?”
小华妈妈神情一暗,两眼失神地望着房梁,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中,半晌,才回过神来,淡淡地说:“这话说起来可就长喽,你们以后也经常来,有空我讲给你们听。”
小韩xìng子急,既然知道有故事,根本就不想等到以后再听,遂恳求道:“大姐,反正这会儿还早,您就讲给我们听听嘛。”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你们愿意听,我就简单地跟你们说说。”小华妈妈扬了扬头,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手里捧着自己的那杯水,搂着小华慢慢讲起来:“这个院子就是潘氏家族的祠堂,早在清朝的时候就有了。听小华他爷爷说,当时,潘家是这个村的大豪绅,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还出过几个做官的,有几百亩良田,在城里还有几处买卖,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就现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那也大都是以前潘家长工佃户的后代。不过,潘家虽然在当地很有势力,可还算是书香门第,为人也厚道,不是那种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土豪劣绅,平常村里的穷人有个婚丧嫁娶、病病灾灾的,都会多多少少的表示一下,这就是积下的yīn德了,凡是受过潘家恩惠的,都念着潘家的恩,再加上这村里的人也很善良实在,要不,我们恐怕比现在还惨呢。”
“哦,不是土豪劣绅,那解放的时候应该不会被镇压。”小韩关切地议论着。
小华妈妈叹了口气:“虽然没有被镇压,但由于临解放的时候兵荒马乱,潘家也被乱兵祸害得不轻,到了解放后,潘家已是死的死散得散,最后只剩下小华他爷爷一支还留在村里。后来,又经过土改,三反五反,*,一个劫难接着一个劫难,也多亏乡亲们还记得潘家的好,没有受到人身攻击,可家业却败落了,等到小华他爸和我成亲,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陈新插进来问:“当初您和小华爸爸成家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他们家的成分吗?”
“不怕您笑话,我们两家是同病相怜,他家是大地主,我们家是大右派,而且当时我父母也都已经去世,只有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有的嫁就不错了,地、富、反、坏、右,都属于黑五类,那个时候,谁还嫌谁呢,凑到一起将就着过呗。”小华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继续道:“好不容易熬到了‘四人帮’倒台,我们家也落实了政策,房子呀,祠堂啊,都还回来了,zhèng fǔ还给发了一笔补偿金。rì子刚刚好过了一点,没想到,孩子他爸又查出了肺癌。那时候,小华他爷爷早已经去世,就我一个女人家,照顾着病人还拖着个孩子,里里外外地忙活,拼了命地张罗,结果,不光孩子他爸没有救过来,还拉下了一屁股的债。处理完他爸的后事,我把家里所有的东西连同房子一起卖了,还了债,最后就搬进了这个祠堂,我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但潘家就剩我们娘俩了,也没人来管我们,所以,就这样住进来了。”
听完了小华妈妈的故事,陈新和小韩都唏嘘不已,小韩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眼,然后对小华妈妈说:“对不起大姐,我们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让您又想起了伤心事,都怪我。”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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