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河边的大石块上,花羡落看着腹部的微微隆起,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病,这是十多年来,她着实还没有听说过或得到过这种病。苦恼着要不要下山去村里看郎中,又怕季屿回来没人等候,她只能静静的看情况,看看这病是不是会自己好。
六个月后。
花羡落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手中握着蓝色的宝石吊坠,是怎么都不舒服。想着那双不冷不淡却总是注视着她的带有一丝蓝色的眸,那张好看到无可睥睨的容颜,她内心的惆怅不免多了几分。大概,是真的不要她了吧?
每每一想到这句话,她便会忍不住想哭,泪水盈满眼眶又生生的被她憋回去,因为她总是相信,季屿不会骗她,但九个多月了,她那什么去做相信的证据?
忽然,腹部传来阵痛。花羡落蹙眉,强忍着爬起来,决定下山去看看。
路途其实并不算远,奈何她肚子太大,只能扶着树干一步步慢慢往下走。刚到河边,瞧见闹闹正“汪汪”欣喜的叫着跑过来,她便再也忍不住,只觉大腿内侧一片湿滑,红色的血液便顺着她两腿流了出来,体内的力气在低头看到那鲜红的一瞬间仿佛被抽空一般,她倒了下去,耳边只剩闹闹刺耳的“嗷呜”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床榻上的,也不记得怎么遇到的刘婶。她模糊之中只听到刘婶在她耳边汲汲的喊:“用力啊,奚夫人,用力,快出来了!”
此刻的她,下身痛得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闻那略微粗糙又关切的声音,她明白,如果现在放弃,她的病大概就永远不可能好了,季屿若是回来便会照顾她这个形同“废人”的人一辈子,与其拖累他,她承受这些又算什么?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花羡落感受到身下一松,伴着“哇哇”的大哭声,失去意识沉沉睡过去。
刘婶抱着怀里瘦若老鼠的小子,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清澈似水,生得十分可爱,用热水为他洗去身上的血,长长呼出一口气叹道:“你小子,果然是外乡人的种,看你那蓝眼睛多漂亮?苦就苦了你娘哟~从山上下来。你爹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知道孕妇需要人照顾的吗?你说你瘦得,肯定是你爹没照顾好你娘!”
想起以前花羡落下山来用金子换粮食,那小姑娘是生得水灵,乐呵呵的说自已跟一个从外面来的叫奚季屿的男人住在山上要在一起一辈子,那幸福得,可如今呢?这些个男人,果真不是好东西!
刘婶咒骂一番,怀里的孩子竟止了哭声看着她,她一低头,就弯弯嘴角笑,别提有多可爱了。她心上一喜,抱着孩子又是哄又是逗的,直到他累了睡了才将孩子放到花羡落枕边,悄悄关上门离去。
花羡落睁开双眼,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映入眼帘,接着便是一个暖暖的微笑。吓得她一缩,下身痛得她呲牙咧嘴。这,这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
这时候正巧刘婶开门进来,“吱呀”一声大把的阳光照得花羡落不禁眯了眯眼。
“你醒了,快给你孩子取个名。”刘婶提着鸡汤乐呵呵的走进来,身边跟着一只白色的狗,摇着尾巴蹲在床边,好奇的往上面看。
花羡落听着“你的孩子”四个字,大脑当机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生孩子了?!就是小时候她问起,娘说她从娘的肚子里来的那种?那么,这孩子就是她和季屿的孩子吗?
眼里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花羡落澄澈的双眸尽是柔软,仔细看着那孩子湖蓝色的眼睛,小巧的鼻,嫩嫩的唇,当真像极了季屿。启唇,她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花展槐。”
“展槐?像槐树一样茁壮成长,好好好,展槐好!”刘婶一听,早就忍不住再去抱那可爱小子又是逗弄一番了。那花姓呢,她就不问了,该是那姓奚的抛弃妻子,真不是好东西!
其实,这“展槐”也有“展怀”的谐音,即舒展胸怀,就像花羡落现在的心情,从看到孩子这一刻起,就觉得她的人生不应该只有等待。如他不来,她便不再挂念。
闹闹蹲在地上,先看看自己最喜欢的花羡落,再看看被主人抱在手上的花展槐,满屋跑来跑去,尾巴不停的摇来摇去,似乎也在庆祝。
“奚夫人,你现在身体才刚好一些,就留下来先住几日吧。”刘婶抱着花展槐,有些发福的脸笑起来很是慈祥。
花羡落其实不想麻烦刘婶,奈何现在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孩子,便点点头,等过几日从刘婶那学得了再离开。不过这份恩情,她会永远记得的。
一晃就七日,花羡落带着花展槐告别了刘婶,便回到山上的小木屋里。刘婶会经常上山来照看她们母子,顺便逗逗花展槐,身边还跟着闹闹。花羡落也经常下山去,有时送些草药,有时送自己捕到的鱼,一来二去,村里的人都说刘婶干脆要花羡落当干女儿算了,反正刘婶家的儿子七年前出去就没回来过,刘婶正好没孩子呢。
这样的生活不知过了多久,如今花展槐也七岁了,但她们都没告诉他“爹”这样一个名字,从来不知又如何得问?这是花羡落最欣慰的事。
“娘,娘!你看,金子!”花展槐手里捧着几粒金子,一张小脸粉嘟嘟的,湖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可爱至极。
花羡落正埋头在河里捉鱼,一听这声音笑起来,转身看到那双肉肉的白嫩小手里的金子,柔声道:“我们展槐最厉害了!”
花展槐闻言,咯咯的笑,把金子放进娘给他做的小背包里,为了得到娘的称赞,继续埋头淘金。刚一俯身,只觉那种感觉又来了,好像有什么人在他的身边走来走去,想要害他。
“展槐!”忽的一声尖叫,花羡落向花展槐冲过去,溅起水花无数,折射出光芒万千。
☆、第二章 白色的一坨
花羡落看着那一只透明的鬼,肤色惨白,面容已经模糊不清,正伸出一只手要推花展槐,完全忘记了这样的鬼,没有实体化根本不能触碰到实物,匆匆的跑过去一把拉过他,护进怀里,不料河里的卵石多,加之水的冲击力,倒害得花展槐落水,手被锋利的石块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
那鬼来这正是为了得到这御鬼之血,趁鬼子未长大之前,好好的享用一番。谁知那女人居然看得到它,颈上还带着辟邪灵石,以致它的灵魂消散了些许。不过,它正愁不能触碰到这鬼子呢,刚好那血自己流出来了,它要是拼上命去尝一口,这两人不都是它的美餐了?
舔舔嘴角,恶鬼“喋喋”的大笑起来,一步步朝半个身子淹没在水里的母子两走去。
花展槐一双湖蓝色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危险气息传来的方向,圆圆的脸蛋不同于刚才的稚嫩可爱,透出丝丝戾气。他知道娘能看到些什么东西,每次他感觉到死一样的气息,娘都会看着那个气息的来源地,仿佛那里真有什么人,但接受到他的目光后,她又笑着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现在如此浓烈的死气,加上娘的反应,他算是真正的确认了。
将娘护在身后,花展槐站起身,早已忘却手上的疼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
花羡落看到身前展槐的眸子异动,化为两团蓝色的火焰,幽幽的和奚季屿简直如出一辙,心下一凝,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浮现在脑海。当初,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保护他,现在他们的儿子,当真是像极了那个人。收回一闪而过的哀伤,她起身护揽过花展槐,颈上的蓝宝石发出莹莹的光芒,生生将那恶鬼的汹汹气势逼退了几分。
忽然,恶鬼的身后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小东西,飞快的跑过来,一面跑一面“嗷呜”的叫唤,在花羡落都来不及看清的瞬间,咬住那只恶鬼。刹那鬼嚎震天,恶鬼疼得直叫唤,本就几乎透明的魂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里。
花羡落这才看清是闹闹,一喜之下笑开:“闹闹!”
白色的一小团“嗷呜”一声,哼哧哼哧的奔向花羡落,水流似乎对它没有半点阻碍。
花展槐蹙眉,湖蓝色的大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抬头问:“娘,闹闹在哪?”
一语惊醒梦中人,花羡落想起方才闹闹能咬到没有实体化的恶鬼,也未溅起水花,难不成闹闹它……以此推下去,刘婶平时待闹闹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而且闹闹才三岁不可能是老死了,难道是刘婶家出了什么事?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抓起花展槐的手就要下山去看看。
闹闹此时刚好蹦跶到花展槐身前,看到他手掌上徐徐冒出来的血,小声的“嗷呜”叫着,声音委屈得好像是谁欺负了它,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去轻轻舔舐他的伤口。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花羡落刚回神就看到闹闹的身体不像刚才那么透明,而是真真的白色的一团,还摇着小尾巴,蹭着花展槐湿湿的裤子。
花展槐自然也感觉到有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蹭他,一想到娘刚才叫闹闹的名字,他就能猜到,铁定是闹闹了。只是为什么,他还不知道。
“娘,为什么,我能感觉到,却看不到?”眨巴着湖蓝色的大眼睛,花展槐小脸微扬,肉肉的婴儿肥却抹不掉他的俊俏,萌得花某是晕头转向。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花羡落也瞒不了了,只得如实招来:“其实一般人都看不到鬼,但娘能看到。这些鬼大多都不能接触到东西,但碰到御鬼之血后就能,而展槐的血叫御鬼之血……”
花展槐仔细的听着,看到娘的表情变得有些担心,裂开嘴笑道:“我懂了,娘,意思就是说我和娘注定是一直在一起的。”
一句话,再次触动了花羡落的记忆,曾经她和季屿也是这般,但结果呢?说不定以后,展槐也……没有再想下去,她取下颈上的项链,戴到花展槐的脖颈上:“恩,是啊,展槐要一直和娘在一起。喏,先戴好娘给你的宝贝,算是约定啦!”
她不敢告诉展槐“爹”这个名词,她希望展槐就这样被蒙蔽着,只有娘就好,至少这样的他会快乐一些。
花展槐听话的点头,湖蓝色的眼睛泛着水光,透出坚定,他当然会一辈子和娘在一起。
旁边闹闹也忍不住“嗷呜”一声,倒提醒了花羡落现下最重要的是下山去看看刘婶她们。花羡落安慰的轻抚闹闹雪白的毛,给花展槐上药换了衣服以后带着他往山下跑去。
半山上就见村里浓烟四起,花羡落一揪心,牵着花展槐飞奔得更快了。闹闹跟在两人后面,看他们速度减慢以为要停下来,“嗷呜”刚减速,发现他们没这个意思,忙着要加速,结果身子不稳,变成白色的一坨“咕噜咕噜”滚下去。
花展槐感受到腿边一小坨死气滚得忒快,大喊一声:“闹闹!”,追过去。
闹闹听见叫唤,想摇尾巴答应,一唤变成:“嗷,嗷,嗷,呜,汪~”
风风火火一行人飞快下山,花羡落见村里有些熟悉的透明鬼魂走来走去,就知道大事不好,寻着路往刘婶家赶。
到达之时,刘婶家的房屋已经被烧得一无所有,只见刘婶哭跪在地上喊:“闹闹啊~我的闹闹~孩他爹,你倒是唤他出来啊~”略微粗鲁的声音哭得嘶哑,她亦是止不住的哭。
刘当家的也无法,要心痛他也心痛啊,可这屋子都烧了那狗都不见,他想唤也没够应啊!
花羡落看得伤心,上前轻轻抚着刘婶的背道:“刘婶,别哭了。”
刘婶一听熟悉的声音,转身就抱着花羡落哭得更撕心裂肺:“奚夫人,闹闹它让咱两出来了,自己却永远的躺在里面了!你说我去哪找我们家闹闹啊~”
白色的一小团站在刘婶的身后,抬出去的脚半天没收回,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婶,“嗷呜嗷呜”的仿佛在跟安慰刘婶。
花展槐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也红了一圈,刘婶婶经常上山来玩,他也偶尔随娘下山去看看她,闹闹是她的心头肉,他再清楚不过。现在闹闹一定就在这,可要怎么告诉刘婶婶这样的事呢?
滴溜溜的一转眼珠子,有了!
☆、第三章 一母一子一狗的寻路伊始
花展槐一双湖蓝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上前将小手放到刘婶的肩上,用还未褪去稚气的童音道:“刘婶婶,闹闹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白色的一小坨摇着尾巴,刚好用头去蹭刘婶垂下来的一只手。
一张憔悴的面庞仿佛是得到了安慰,虽然知道这是她的幻觉,刘婶还是点点头,站起来整理心情,好好重建他们的家。
几番安慰,花羡落决定留下来帮忙,花展槐也在一旁帮不少忙。
“闹闹,别动那个。”花羡落把木头在固定的位置,看到白色的一小坨摇尾巴准备咬一块较小的木块帮忙,忙低声阻止。她难以想象刘婶看到一块木块在家里飞来飞去的样子。还好闹闹也很听话,说不让咬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