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试试和楚国对抗,他却放弃了这机会。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的劝说,白若娴心中始终是有愧的。
入冬了,今年的楚国,寒冷至极。白若娴披着狐裘,雪落在她的身上,很快融化。她丝毫不受这丝丝冰冷的影响,踩着白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经过紫竹亭,满目枯黄的竹叶,此处已无生机可言。那首箫曲似在耳旁,白若娴不知自己在寒风中站了多久。
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楚澜君的时候,他就站在雪中,看着枝上梅花。寒风经过时,会带起花雪飞舞,留得他一身寒香。
这一景,正应了十五年前的样子。这里是囚宫,无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白若娴拿着令牌进入此处,远远地看着楚澜君的身影。
囚宫在梅园深处,冷风常常会卷起满空梅花和残雪,宫中虽然凄冷,但有满园冬梅作陪,冬日倒也没那么无趣了。楚澜君在园中观雪,一观便可待上许久。这一点,白若娴倒和他很像,若是无人打扰,可许久都不做动作。
一袭白衣的楚澜君,身上多出了几分淡然,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衣袂随风飘动,腰间系着一块上好的白玉,人温润如玉。他身上的戾气被时光磨灭,神色祥和,站在风雪之中,像是可化作白雪,乘风而去。
“为何不进来?”
不知这宁静持续了多久,楚澜君终于开口打破。他侧首看向一旁,余光从白若娴身上扫过,声音不愠不怒。
白若娴的手已冻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了,听见楚澜君的声音,没有放松太多,反而更紧张了些。她轻咳了一声,慢走上前,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道:“冬日严寒,国君还是进殿中休息吧。”
楚澜君抿唇瞥了她一眼,将衣袖上的雪拂去,甩袖进了殿中。白若娴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到殿门前,却不知该不该进去。
“愣在那干嘛?”楚澜君往火炉中丢了几块炭火,目光在她通红的手上停顿了一下。、
囚宫的条件并不算恶劣,该有的东西几乎都具备了,除了自由以外,楚澜君在此处的生活和祁国并无太大差别。
白若娴坐在他的面前,端上刚热好的酒递给他,没有多说一言。
“楚澜侧知不知道你过来?”面对白若娴的好意,楚澜君无动于衷。
“国君……”
“已经没有祁国皇帝了。”
两人的话在此处终止,白若娴不知该回应一些什么好,尴尬了片刻,主动将热酒倒好,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在愧疚?”楚澜君轻笑了一声。
白若娴哑言,反倒像是暗示了什么。她低下目光,任由着他打量着自己。
“楚后无须自作多情,我是为了祁国的百姓免受战争的苦难,才向楚国请降,所做的一切与你无关。”楚澜君晃了晃杯盏中的酒,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如此佳酿他却一滴未沾。
倒也不像是有意疏远,楚澜君认真的话中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对待白若娴如同陌生人一般,看着她的目光只带着清冷,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
他不想让她自责,口中的话才那么冷漠,宫中的炭火留不住太多的温暖,冰冷的空气让白若娴有些打颤,她紧紧地裹在狐裘之中,始终没有对上楚澜君的目光,只是回道:“国君能做到如此,也是祁国百姓之幸。皇上会善待祁国百姓,我也会去请求皇上,让他早日放国君归还故土。”
祁国名义上已是楚国的领土,但楚澜君也已封为王侯,只要楚澜侧松口,他就是祁地的王。
“楚后这是在同情?”楚澜君微眯了眯眼睛,将杯盏放回了桌子上,手上还留有杯面的余温。
“国君也是一代英雄,我只是敬重,何来同情一说。”白若娴答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这气氛对白若娴而言,实在太过压抑,她站起了身,道:“国君好好休息,若是有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白若娴本想对他说,若有事直接吩咐下人就是,她会打通好各局,给他所需要的一切。只是转念想起,这囚宫中冷冷清清,哪有一个下人,说这话未免是侮辱了他。
刚走到殿门前,便听闻外边大叫了一声:有刺客。白若娴打开殿门,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未能到他的脸,只看见他快速逃离的背影,依稀感觉有些熟悉。
白若娴这次过来,楚澜侧并不知晓,刺客这么一闹,立刻将楚澜侧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她揉了揉眉心,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来见过楚澜君,又不知该如何误会了。
去过囚宫的人,都被找出来调查了一遍,偏偏到了白若娴这里,楚澜侧没了动静。
后听闻人说,几个月前从南疆抓来的贼寇逃狱了。那贼寇分明就是楚澜清,许是为了抓捕他,楚澜侧才没有心思管她。
牢中独留下穆池茜一人,严刑审问过,但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能眼看着楚澜清逃之夭夭。白若娴想不明白,为什么楚澜清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总可以逃过惩罚。
楚澜清多次针对她,这次让他逃走,将来指不定还要发生一些什么。心中正想着怎么拿下他时,二皇子那边却出了大事。
第173章 向他求救
进入宫殿,便听见萧玄代的哭泣声,宫人们低头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哼。太医院来了不少太医,诊断完毕后站在一旁摇头叹息。
“二皇子怎么了?”白若娴刚踏入宫门,便被嬷嬷拦下,萧玄烁的哭声已经有些沙哑了。
看着围了一屋子的人,白若娴紧张地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嬷嬷一脸难言之色,伸出一只手将她拦在外边,口中难以说出一个字。
着急之下的白若娴,抓住嬷嬷的手用了些力道,嬷嬷感觉手臂上一阵疼痛,分神之时,她已经闯入了殿中。
推开想要拦住自己的宫人,白若娴撩开纱幔,所见之景让她愣在了那里。空气像是被抽离了,她一时难以呼吸,衣袖间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带着惊意。
萧玄烁的衣服被解开,小小的身子上全都是红点,红疹印在白嫩的皮肤上,让白若娴感觉有些刺眼。
她坐到床边,弯下身子,手贴在萧玄代的额头上,那滚烫的温度灼了她的心。萧玄代感受到母亲来了,哭声稍微减小了一些,但低泣的样子更惹人心疼。白若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卡住了,张口欲言了很久,才唤出:“代儿。”
宫中一片死寂,太医愁眉不展,犹豫了一会,低声说道:“二皇子染上了天花,臣等会尽力救治,还请皇后娘娘远离此处。”
白若娴眼眶已有些泛红,她将玄代的小手握进手心之中,抬起头来注视太医片刻,道:“尽力?”
殿中的太医齐齐跪下,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躬身行礼,顿了一下,道:“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躲过此劫,请皇后娘娘安心。”
萧玄代生命危在旦夕,吉人自有天相这一言,无疑说明了太医院并没有把握,白若娴顿时心灰意冷,再忍不住颤抖,握着玄代的手不愿意松开,害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他。
可以感觉到,身边的孩子,呼吸有些困难,白若娴轻轻抚摸着萧玄代的脸,急着想要让他退烧,她无心去怪罪谁,看着太医上前把脉用药,她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哽咽。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这个孩子。白若娴心中一遍遍地呼唤着玄代,泪水消失在她的手心之中,她站起了身,给救治的太医让开些地方,心中满是无助。
太医寸步不离萧玄代,一有异样就立刻用药,但高烧还是持续着,身上的红疹也越来越多。白若娴一直守到下半夜,看着烛泪一滴滴落下,她多想让时间静止下来。
楚澜侧听闻萧玄代生病的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见白若娴失神的样子,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他心疼地看着萧玄代,面对着一旁一声不哼的白若娴,不知该如何安慰。
“如果没有了代儿,我该怎么办啊……”白若娴的目光一直都在床帏后,她低沉着声音说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楚澜侧。
“代儿会平安无事的,我来守着他,你去休息吧。”再多的隔阂,在孩子面前也烟消云散了,楚澜侧将狐裘披到她的身上,轻声安慰道。
白若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没有答话,静静地待到天明。这一夜,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破晓时分,玄代已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哭哭停停,总想用手去抓身上的红疹,只有在昏睡时才能安静一会。
萧玄烁与弟弟关系素来很好,听闻他生了重病,一向乖巧的他逃了学,躲在萧玄烁寝宫的角落处,趴在窗户旁悄悄往里看。寝宫中,宫人们都被轰了出去,楚澜侧和白若娴在那里守着。
刚刚拿下祁国,国事太过繁忙,虽然如此,楚澜侧还是寸步不离,可见对二皇子的重视程度。众大臣本打算和楚澜侧再次商讨立储君一事,可二皇子感染天花,此事又被耽误了下来。
三天三夜,萧玄代一直在半昏睡的状态,起初还能听到他的哭声,后来,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了。再多的药物,都起不到了作用。
萧玄代的呼吸将要停止的时候,白若娴感觉天似乎都要塌了下来,她紧紧地抱住玄代,一声声唤着他的乳名,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可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
当年失去天儿的痛苦,在这时更多倍的涌了上来,她以为抱住玄代就可以握住他的生命,宫人害怕连同她都感染上天花,都劝说着她将孩子放开。
“皇上,代儿不会死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他会好好的……”
楚澜侧将白若娴从玄代那里拉开,把她束缚在怀中,白若娴紧握着他的衣袂,妆容已被泪水弄花,短短的几日她消瘦的不成人形,她低低哭泣着,已经有些奔溃。
太医在萧玄代身旁调药把脉,不过是为了安慰白若娴,他们早已经束手无策,只能看着这个孩子渐渐失去呼吸。白若娴抓住自己的头发,将楚澜侧推开,面对着殿中的人们,和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孩子,目光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冲向了殿外。
满空大雪飞舞,空气冷的刺骨,白若娴在雪地上跌倒了几次,干脆将有些打滑的鞋子丢掉,赤着脚跑去囚宫。
这么多年,她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祁国亡国,也是因她而起。这算是报应吗?所有的惩罚让她一人承担就好,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老天不要伤害她无辜的孩儿。
她还记得,十五年前,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是楚澜君将她从死神那里救过来的。
当白若娴站到囚宫外的,双脚已经痛的红肿,泪水也在寒风中冻结了,白若娴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僵硬,已做不出任何表情。她麻木地看着囚宫的门匾,面对着阻拦她的侍卫,声音如同冰雪一样的冷:“不想死,就让开。”
前些日子刺客事件后,楚澜侧就命令过,即使是皇后来了,任何人也不许让路。门前的侍卫无一敢放她进去,在拔剑与白若娴相对时,只见寒光闪过,冒着热气的血溅到了门柱上。
没有人看清白若娴是如何伤的人,在一些人反应过来时,白若娴手中的短剑正往下滴着血。侍卫的血溅到她的襦裙上,她赤着脚从地面的血迹上走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脚印。
白若娴贵为皇后,侍卫们均不敢动手伤她,想要阻拦的人,就死在了她的短剑之下。囚宫的院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楚澜君站在殿门前,从空气可以感觉到血的腥味,这浓烈的杀气让他不由蹙眉,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白若娴满身鲜血的身影。
剑起剑落,白若娴如同从地狱中走来的,为了停止这杀戮,楚澜君冷眉一挑,几颗石子从他手中飞出,白若娴手中的短剑应声落在地上。
此时,侍卫都持剑后退,无人胆敢阻拦她了。白若娴愣愣地看了眼地上的短剑,她推开了囚宫的院门,见到楚澜君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他手中还存有一颗石子,将其举起,弹指间,石子已飞向白若娴的死穴。他身上的萧杀之气足以震慑住任何一个人,白若娴看着那颗石子向自己飞来,没有躲开。
不知它击倒了自己的何处,白若娴感觉胸口一阵闷疼,她微微躬下身子,一口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