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东配殿呢，娘娘请跟奴才来！”
“偏劳吴公公了！”我点点头，随着他往东配殿走去。
福临低着头，正伏案批阅奏章，我示意吴良辅别惊动他，自己接过一旁小太监的茶盘站在他身边。在我为他加到第三盏茶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身边的人不是什么小顺子了。
“来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他接过茶盘放在案上。
“你自作主张地让我来侍读有同我说吗？”我挑眉问道。
“我不过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嘛！你看看，人家好可怜，眼睛都是青的！”福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就知道博同情，谁让你看一晚上书的。”
“你不在身旁，根本睡不着。”他拉我入怀，吻着我的发道：“怎么办？我好像真的离不开你了？”
看着他发青的眼袋，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我哪里拒绝得了。算了，什么孝庄，什么规矩，让他们见鬼去吧，我也不想再尝孤枕难眠的滋味了……
五月的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流逝，我扮作内侍小琳子在位育宫出没，和福临过着平淡安逸的日子，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斜倚在罗汉床上看我的书，福临则忙着批他的折子。屋外突然传来纷乱的人声，福临有些不快地皱皱眉头，叫道：“吴良辅！”
人声骤停，不一会儿，吴良辅掀帘而入，“奴才在！”
“何事？”福临揉揉额头，疲倦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是乾西五所照看皇三子的孙嬷嬷！”
福临睁开双眸，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装作没注意，继续专心致志地看我的书，只听他问道：“她不去照看皇三子跑位育宫来干嘛？”
“孙嬷嬷说皇三子病了，让皇上给传个太医！”吴良辅小心翼翼地答道。
“传太医她不知找太医院吗？还需朕亲自给请太医？”福临有些不耐烦，眉间的褶皱渐深。
“奴才也是这么同她说的，可她非得见皇上一面！”吴良辅看了福临一眼，无奈回道。
“放肆！她是何等身份，以为哺育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福临猛地将书册摔在桌上，冷笑道，“吴良辅，你跟了朕这么久，还要朕教你怎么做吗？”
吴良辅听了一惊，慌忙答道：“奴才该死，奴才知道如何处理了！”
“等等！”我叫住正要跨出殿门的吴良辅，道：“孙嬷嬷可有说为何非要见皇上？”
“这……”吴良辅一阵语塞。
“能有什么理由，不过是欲窥天颜的愚妇罢了！”
我对福临的凉薄很是不舒服，不顾他不解的眼神，继续道：“传她进来问话！”
“你……”
“她好歹是皇三子的乳母，我瞧着也不像没分寸的人，这急着见你必是要事。”我放下手中的书，理理衣服坐起身来，“如若真是什么荒唐的理由，你到时候再罚她也不迟嘛！”
福临不赞同地摇摇头，却不再阻拦。
孙嬷嬷进了殿连忙跪下向我和福临请安，福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只好先让她起来，又问道：“皇三子怎么了？病得厉害吗？”
孙嬷嬷眼里闪过一丝疑虑，瞧着福临没有开口的迹象，于是答道：“皇三子自上月起就不大好，请了太医瞧了却仍不见起色。”
“让和太医瞧过了吗？到底是何病症？为何仍不见好呢？”
“何太医也瞧过了，却依旧找不出问题的症结。”孙嬷嬷有些黯然地答道。
“何太医也查不出来？”这小玄子到底得的什么病，竟然连医术超群的太医院院史也查不出，按理说不该是什么不治之症啊？
我正想着，却听福临冷哼一声，“既然何太医都查不出，那朕又能如何？朕又不谙医术！”
“奴婢……”孙嬷嬷也被福临的冷情弄得支吾半天，终于说道，“皇三子眼看一天天瘦了，从月里开始便没见过他额娘，皇上您也未曾踏进过乾西五所一步，所以奴婢……”
“够了！”福临冷冷喝道，却连头也没抬，“朕的行踪是你妄自揣度的吗？”
“奴婢不敢！”孙嬷嬷唇角发颤，连连磕头磕头道，“奴婢只是想让皇上去见见皇三子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休得胡说！”我看着她青紫的额头实在不忍，走上前拉起她道：“本宫向你保证皇三子绝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
孙嬷嬷抬起头，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却唯没有感激。
“吴良辅，拉她下去，朕不想再见到她了！”不待我再追究孙嬷嬷奇怪的神色，福临猛地站起指着孙嬷嬷道。
“皇上，求您去看看皇三子吧……”几名内侍迅速入殿，拖着不断呼喊的孙氏朝殿外走去。
“等等！”眼看着孙氏命不久矣，我只好再次拂逆福临的意思，“她只是心急皇三子的病，出言有些不逊，算不得什么大罪过！饶了她这次吧！”
“你确定让我放了她？”福临抬起头，乌黑的眼眸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探索点什么出来。
他的眼神让我不舒服，可我却不想回避，遂大胆地回视他。
“没错，我确定！”
一瞬疑惑在他眼中闪过，福临转过身，半晌才对外间道：“孙氏，今日朕看在静妃的面子上饶你不死，望你今后不要不识抬举，鲁莽行事！”
“福临……”
我正要开口替孙氏谢他，却见他闭上眼，淡淡说道：“朕有些累了，你先回永寿宫吧！”
我的心猛地一颤，是我太忘乎所以了吗？
“臣妾告退！”我毕恭毕敬地跪安道。
“娜娜！”福临睁开眼，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微微一笑，“无论如何，谢谢！”
不待他答话，我转身离开，原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从后面抱住我，这次却……
一切如故，有什么东西却又仿佛改变了。
一个字，一句话，然而于我，于他，却似乎都不一样了……
注解：
1。方泽坛：位于北京旧城安定门外，是明清两代皇帝祭地处所。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改名为地坛。不知为何，《世祖实录》上用的“方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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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太白昼见
更新时间2009…5…29 1：07：00 字数：3075
“五月辛亥，太白昼见。”史书上关于顺治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的记载，简简单单八个字，然而亲历过这场天文奇观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个不平凡的日子。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注1）其实，“启明”也好，“长庚”也罢，不过是古人给出现在不同时间、不同位置的同一颗行星起的两个不同的名字罢了。这颗行星，便是金星，古人又称其为太白或者太白金星。
银白色的金星，亮度仅次于太阳和月亮，因此在它最亮的时候，本来应该在日出后便隐去的它却依然可见，从而形成古书上记载的“太白昼见”的天文奇观。
对于现代人来说，金星横过天空，与日同辉的景象绝对是难得而美好的盛况，然而，对于古人来说，白天看见金星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一天，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这一奇观，却不知是幸，抑或是不幸……
“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我停下手中的棋子问道。
“娘娘，我这就去看看。”侍立在一旁的宝音放下扇子，朝殿外走去。
“娘娘就是心太软，瞧着这些人都快无法无天了！”绿萝半跪在炕沿上，撅着嘴嗔道。
我落下一子，笑着打趣道：“我若不是心软，你岂会如此跟我说话？”
绿萝面上一红，正要解释，却听见宝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娘娘，不得了了！”宝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我扶住她，拍着她的后背道：“慢慢说，到底什么事？”
“两个太阳，天上有两个太阳！”
咋一听我也蒙了，两个太阳？这从何说起？
“两个太阳？！”绿萝也惊道。
“走，出去看看！”既然弄不清，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一出殿门却又是一惊，平日里鸦雀无声的前院跪着念念有词的宫女太监，什么“菩萨保佑”、“天神息怒”的全都冒出来了。
“娘娘，您看！”顺着宝音手指的方向，只见一轮红日在东方天际冉冉升起，可是它旁边还有一颗同样光辉耀眼的“太阳”，陡然望过去，还真像两个太阳……
哎，不就是刚巧碰上启明星的亮度达到最大值嘛！双星争辉，如此壮丽的奇观可是难遇啊。
“娘娘，别看！”我正要向宝音解释，琉璃的声音突然响起，“娘娘，这太白昼见，是大凶之兆，远观也是冒犯天神啊！”
本就疑神疑鬼的众人随即议论开来。
“是啊，是啊，‘太白昼见，与日争光，江山将倾，异相尽出’……”
“对对对，‘崇祯末年，太白昼见，日食地震，地裂血涌。河南大旱，山东雨血，天下大乱’啊……”
“够了，全都给我闭嘴，都不要命了是不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妄加揣度吗？”我大声喝住众人，又肃然下令道：“全都给我下去，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谁要还在下头乱嚼舌根子，有的你们好看！”
众人纷纷退下，毕竟，比起可能发生的天灾人祸，还是眼前的安危比较重要。
“你们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都管好自己的嘴巴！”我看向琉璃和绿萝，继续道：“你们现在立刻回永寿宫一趟，传本宫的话，所有人各司其职，勿言是非，不要让本宫发现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从永寿宫传出来的。若是有人管不住自己嘴巴，本宫拿你们是问！”
“是！”琉璃、绿萝齐声答道。
重新回到殿里，椅子还未坐热，殿外小太监便传报道：“皇上下朝了！”
通常福临下朝归来会直接进殿，如果有人通报那就表明他还要在正殿接见大臣，我连忙闪进东套间书房内。果然没过久，便听到一群人进殿来。
为首的身着明黄色朝服的自然是福临，后面跟着的其他人隔着碧纱也看不真切。
“今日之事，诸位臣工有何看法？”
诸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最后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看样子好像是大学士冯铨，“启奏陛下，太白昼见，天生异象，还需钦天监端详占测才是，臣等不敢妄加揣测。”
“诸位爱卿，你们也都如此认为吗？”
“臣等附议。”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这时，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启奏万岁，微臣有异议。”
“哦，王卿请讲。”
“微臣认为，太白昼见，无论是何种预兆，在民间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未雨绸缪，疏导民意。”
“王卿说的有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大学士王永吉、额色黑接旨。”
“臣在！”
“朕令你们立刻出宫，巡查京师，若有对此次异象妄加揣测者，严惩不贷。”
“臣等领旨！”
见到诸位大臣跪安退出，我正准备推门而出，却听到殿外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启禀皇上，钦天监监正通微教师汤若望，副监杨光先觐见！”
“宣！”汤若望？不知道这个垂名青史的德国人会如何评价这次的天文奇观呢。
一番叩拜礼仪之后，福临终于开始询问汤若望的意见。“钦天监对这次的异相可有断议？”
“启奏陛下，太白昼见，乃是因为金星的亮度在下合日（注2）前达到极值所致，不过是一次天文奇观而已，臣认为大可不必恐慌。”
“汤玛法认为这仅仅是一次天文异相？那杨卿呢？”
“启奏万岁，微臣认为非也。刘向的《五纪论》曰：‘太白少阴，弱，不得专行，故以己未为界，不得经天而行。经天则昼见，其占为兵丧，为不臣，为更王；强国弱，小国强。’可见，‘太白昼见’并非单纯的天生异象，而是国有灾变的示警。”哎，古人怎么就爱将朝代更替与天象联系在一起呢？
“哦，示警？那依杨卿所见，这预示着将有何种灾变呢？”
“臣以为，恐有兵忧！”废话，现在清廷在南边还和南明朝廷对峙着，没有兵忧才怪了呢。
“兵忧？”福临沉吟了一会儿，“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正殿里只剩下福临和汤若望两人，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