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擦擦嘴,喝喝茶,看着收拾好的漂亮房间。可闲下来了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
“请问……你们的王爷在哪儿啊?”我扭头问站在身后的麝烟。这王爷可是正主儿,见了他应该就能搞清楚状况了。
周围的丫鬟们闻言脸上却都带了暧昧的神色,低下头去偷笑。麝烟更是笑得深不可测——
“王妃莫急,王爷一早便进宫觐见皇上去了,想必晚上就能回来陪您了。”
啊?你们想歪了吧……我看着她们含义不明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容易引起歧义,顿时有些尴尬。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讪讪地红着脸转开话题。
“已经过了申时了。”麝烟笑着答道。
听不懂……我习惯性的抬起手腕看看,都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侍立在周围的婢女都很谨慎,不会轻易走动,也绝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有麝烟表现得还算自然,说话做事都很大方。我观察了半天的房间装饰,突然觉得这么呆坐在房间里干等有些傻,想出去看看,也顺便了解一下地理情况。
“我能不能到外面看看呢?在房里坐着闷得慌。”
“当然,王妃不用这么客气,可折煞奴婢们了。”麝烟似乎很惊讶于我的说话态度,有些惶恐的低了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她对话,就直接往门外走去,麝烟走在前面带路,房里的其他婢女们则紧紧跟在我身后。
才推开门,一股凉风便迎面扑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难怪要裹这么多层衣服,这天气看起来应该已是深秋了。
不过凉风倒是把我吹清醒了不少,我站在院中打量着周围。
不愧是王府,比起赫连丞相府要气派得多。且不说身后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单是这院子里的景色就让人忍不住要陶醉。
宽敞的院子里布局自然大方,毫无矫造之意。虽然已是秋季,院中依旧生机盎然:潺潺流水穿院而过,曲折蜿蜒,涓涓不尽。九曲回廊掩在错落的草木中隐约可见,土石相间的假山上枯木新枝,生机勃勃,翠竹摇影其间,藤蔓垂挂其上,别有一番山林野趣。
在美景中沉迷了一会儿,我忍不住迈过石桥,向院子外面走去。
本以为院子里已是胜景,可到了院外的花园我却仍被惊得说不出话。这分明就是仙境嘛……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我看到的景色,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瞪大了眼睛到处张望,怎么也看不够。可这个王府实在是太大了,还没逛多少地方我就两腿发软,直冒虚汗。只好在花园湖边的凉亭里坐下休息。
麝烟让人送上茶点,我捧着热腾腾的清茶,靠在软椅中悠闲地看着湖周围的景色。
湖里种了一大片睡莲,暖暖阳光中,清风徐来,碧波荡漾,一丛丛睡莲轻摇花叶,形影妩媚,好似凌波仙子,醉人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我不禁联想起“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的诗句。
就这么坐了许久,我仍沉醉在美景中回不过神来,这样温暖清香的氛围让人几乎不可自拔。这个什么王爷可真是会享受,把自己家弄得跟幻境一样,有钱有权的直接表现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嫁”的这到底是哪个王爷啊……我揉揉太阳穴,还是觉得脑子有些蒙。
日头已经西斜,湖面上泛着橘黄的粼粼波光,反射到我的脸上,有些晃眼。我闭上眼睛,舒服地靠进软垫中。
刚闭目养神没多久,身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之后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带着笑意又有些熟悉的俊朗声音——
“爱妃可是在等本王回来?”
偷龙转凤
我心里一惊,睁开眼看向来人。
居然是他?
我放下茶杯坐直身,静静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男人,等他开口。
“爱妃就是这样迎接本王的吗?”对面那人淡然的语气中似乎还透出慵懒的笑意。
“四王爷,我是几时嫁了你当王妃的?”
凉亭里的婢女都已退到了外面,我冷眼看着尉迟尹,脑子里在努力的搜索过去发生的信息,脑子比刚才清醒些了,不过还只能得到一些零碎的片断。可我和他的交集,不过只是在丞相府外和鸿妍拜别时的两面而已,怎么就突然成了他的王妃?难道是他派人来劫持我的?我想到这,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呵,司徒姑娘竟会不知本王为何将你带到王府吗?”尉迟尹见我这样的态度,语气一变,面带浅笑地在我身边停住,背手微弯了身子俯视我。
他叫我司徒姑娘?
我震惊不已的看着尉迟尹,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难道是漠云……
尉迟尹问完话见我愣愣的没反应,眯眼看了我一会儿,亦是面带疑惑之色,好像对我的状态有些不解。停了半晌,他招手让人拿上来一把剑。
是凤剑。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尉迟尹手握剑柄,把剑身竖直向下的拿着缓缓递到我面前——剑鞘居然没有掉落到地上。
“姑娘身上带着的这把剑,不是你自己的?”
“当然是我的,还给我!”我伸出手就要把剑拿过来。
尉迟尹听了居然就乖乖的把剑柄递到我手中,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剑。这么配合?我刚抓紧剑柄,还有些疑惑,他却突然又握住剑鞘,往外一拉。
眼前寒光乍现,耳边传来一声轻啸。
尉迟尹稍稍退开一步,看看我手上的剑,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剑鞘,脸上又浮起明朗笑容——
“果然是转世天灵,本王差点就被你的样子糊弄过去。”
哎?……什么意思,拔了剑就能证明我是转世天灵?这剑还是司徒瑶的呢,那她岂不也是转世天灵了?
脑子里累积的问题越来越多,每一个都想弄清楚,堵在一起却是越弄越乱。
“既然姑娘不知道,那就让本王来告诉姑娘吧。”尉迟尹斜眼瞟着手中的剑鞘,嘴边勾起轻笑,狭长凤目看向我——
“凤凰双剑乃上古灵物,当今世上只有身具灵力的司命先知才能把剑拔出鞘。而如今除了上任先知司徒炯,能拔出它的就只剩下转世天灵——司徒若瑶了。本王虽没见过转世天灵,但却认得这把宝剑。”
尉迟尹说完又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本王说得可对,司徒若瑶姑娘?”
我恍然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拔出凤剑时老爷子眼中闪耀的光芒。以前拿着凤剑丝毫没觉得它有什么异样,从没想到这凤剑还有如此特殊之处。
我扭头看向湖中的朵朵睡莲,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儿,脑子里终于渐渐清晰起来,开始呈现出我被劫后的画面。
那晚我和送亲队伍被劫后,由于漠云没有派人传达消息,尉迟尹和鸿妍一行并未因此耽搁,于第二天启程返回扈国。离开泽国国境之前鸿妍一直安静少言,整日呆在马车里不出声不露面。随行的婢女以为鸿妍是因即将远嫁而心情不好,并没有太在意。
然而刚出国境,在经过一处偏僻山崖旁时,鸿妍竟趁着队伍停下休息之际,把马车上的婢女和车夫全都推下马车,自己将马车赶下了山崖。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待众人反应过来下去寻找时,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挽救。
又惊又怒的尉迟尹下令把所有丞相府随行的婢女嬷嬷都杀了灭口。
正在他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麻烦时,他派出的另一队人马带来成功将我劫下的消息。于是尉迟尹就把我当作鸿妍带回了扈国,对外宣称是路上遇上劫匪,随行的婢女嬷嬷在混乱中均因护主而死,而鸿妍只是受惊,并无大碍。
一路上尉迟尹都用迷药让我保持昏睡状态,只对前来迎接的麝烟她们说是用了安神的药。回到扈国后他立刻进宫向尉迟桓汇报这件事。尉迟桓对此虽然并不满意,但木已成舟,碍于顾全局面,他还是不得不同意了尉迟尹的做法,并严令不许泄露此事。我也就因此代替鸿妍成了扈国尹亲王的王妃。
我又想起在丞相府外第一次见到尉迟尹的情形。
既然他认识凤剑,那当时他停下来看的,应该是我腰上的凤剑吧。再想想丞相府里他在我耳边说的话,我有些了然,原来那时他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鸿妍的事他无法跟赫连丞相交待,扈国现在还需要赫连丞相的力量,赫连丞相如此疼爱鸿妍,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女儿坠崖的事实的。
而我是转世天灵,尉迟尹一开始劫持我自然是因为这个身份。但同时我和鸿妍一样隆重喜庆的装扮恰好可以骗过外人的眼睛,以为我就是嫁到扈国的丞相千金。
派去劫持我的人功力精湛,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丝毫可查的线索,外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抢劫,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我竟已经被带到扈国,还代替鸿妍当了王妃。
实在是好计策啊……
鸿妍,我怎么就会忘了告诉你呢,那个你深爱得愿意用生命来捍卫感情的男子,将会为了你而终生不娶。你要是知道了这个,会不会觉得欣慰一些……懊悔之中我因鸿妍的离去而难过的心情愈发沉重,收回目光,我冷冷地看向一旁静静观察我反应的尉迟尹——
“王爷真是绝顶聪明,此举一箭双雕啊。”
“司徒姑娘谬赞了。”尉迟尹显然是听出我语气不善,但脸色变化稍瞬即逝,虽然很是尴尬,但依旧微笑欠身,把剑鞘递回到我手上。
“赫连鸿妍竟突然坠崖,这实在是让本王出乎意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现在想想,她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尉迟尹脸上笑得有些不自然,仍继续说下去:“本来把先知这样请来实有冒犯,本王也是一时心急……又不知该如何安排司徒姑娘不引人注意的进入扈国。但出了这件事后,让司徒姑娘代替赫连鸿妍,既不会让他人起疑,又妥当的安置了姑娘,的确是一举两得。”
看着他后来语气略带得意的样子,我又诧异又气愤,鸿妍鲜活的生命,还有那些被他下令杀了灭口的仆从,这么多生命的一瞬消逝在他眼中仅仅只是帮了他一个忙这么简单的一句就带过了?
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恨恨地瞪着尉迟尹。
“只是本王没有想到,名动天下的转世天灵,竟然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尉迟尹随即靠近几步,微笑着端详我的脸,似乎是不信,又似乎只是探究。
我转开眼,不理会尉迟尹的话,心绪仍然难以平定。
我被劫走的那晚,得到消息的漠云和祁慕萧都赶到了现场,却得不到任何线索。祁慕萧以为是漠云设的局要借此把我强留在丞相府,问漠云要人。而漠云自然是不会承认,本来就有过节的两个人在争执中差点干起架来,最后还是为了找我才暂时收手。
想到祁慕萧,又想到那则预言,我心里不禁疼痛泛滥。
预言前一半果然成真,我和祁慕萧失散了。那么后面一半呢,是不是也会如预言所说那般?那这三年里我又会遭遇到什么事呢?
“不过这个年纪也正好,这样司徒姑娘做本王的王妃留在扈国就没有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了。”
回神听到尉迟尹继续说得旁若无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几乎是张口骂道——
“你让我当我就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不知是不是顾虑我的身份,尉迟尹对我刻薄讽刺的话语不可置否,脸上继续带着温和的微笑——
“本王听说司徒姑娘曾为了避开拜访者,隐姓埋名周游四方。既然姑娘不想被外人打扰,那在本王府里以王妃的名义住下,既不会受到骚扰,又可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听得脸上肌肉僵硬嘴角抽搐。
天大地大哪儿我不能去,非要到你王府里假装王妃避难?你还不也是因为这个转世天灵的头衔才绑了我来的?明明不过是需要借用我的能力罢了,还说得这么假仁假义。如此没有可信度的借口,以为我真是十四五岁好骗吗?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王爷您咯?”我讥讽的笑着看向尉迟尹,“可是你们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的人。
“当然不同。”尉迟尹收了脸上的笑意,肃容在我身边坐下,“他们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皇兄是为了扈国的百姓和社稷。如不是因为这次大旱,皇兄也不会大费周章派人四处寻找血灵水镜和司命先知。”
尉迟尹的目光越过我,投向身后的湖面:“皇兄一直都是公认的皇位继承人,他也一直为此努力地完善和提高自己,以备日后担负起整个国家的重任。可是后来……父皇却把太子位传给了九弟。”
尉迟尹的目光里透出不甘,我则耐下性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听着。
尉迟桓登基四年多来,一直兢兢业业,勤于理政,一心致力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