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动不了的是大哥你吧?”纪宇挑了挑眉,一拧腰便站了起来。“谷口还有一堆的那迦族青虎营和沙盗等着我们宰呢。”
“青虎营……”罗金低垂的眼帘内寒光一闪,抓着纪宇的手挣扎着爬起身来。
“赤魃口的机关和物资最多保护我们十天,你要罗酹赶去梵城去求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想让他逃过这一劫吧?”罗金低声叹息道。他何尝不知那个姓何的男人不过是随口给出承诺,其中的诚意或者比自己做饭的本事还要少上一些。若是彼此都有好处,求他自不妨事,如今这般境况,求他出手帮忙恐怕是千难万难。就连那枚石莲,罗金也从未放在眼里,一回来就随手丢给了纪宇,却不想他竟将石莲给了罗酹。
“若那男人还有些头脑,应该明白我求的到底是什么。”纪宇淡淡的说道:“只要他能保得罗酹平安,楠生和刺梗组就当是附送的报酬吧。至于那些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哼!难道我纪二爷自己料理不了吗?”线条优美的下巴在阳光下高傲的扬起,纪宇那肆意张狂的笑容有说不出的好看。 “说的好!”罗金大笑道:“不愧是老子的兄弟。走,咱们去让那些王八羔子尝尝罗刹的厉害!”
两人相互扶持着向赤魃口赶去,罗金的心底却一片冰凉。这赤魃口到底能守多久?此刻他身负重伤,能力剩不到两成,而原本单靠幻阵便可将整个安园谷守得滴水不漏的纪宇则干脆被药物废掉了幻力。再算上一早便离谷而去罗酹,原本谷中有整整三个高阶的战力,如今竟连半个都够不上了。况且连送到他罗金嘴边的酒都能让人下了药,罗刹内部必定有了内贼,说不准就会在靠他最近的时候,再捅上他一刀。这一次,恐怕当真是过不去了……
“小鲫鱼……”罗金扬起头,眯着眼感受照在脸上的阳光带来的些许温暖,他低低的开口道:“如果当真守不住了,我会亲手杀了你。你……你别怪大哥心狠……”
“大哥,我明白的……”纪宇的笑容里掺杂着多少苦涩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迦族青虎营——十五年前足足追杀了他们一个多月的队伍。在那之后的半年里,纪宇看到青黑色的衣服就会想吐。因此他只穿白色的衣服,也只能穿白色。若是落到青虎营手里,自己应该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制成幻奴吧?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休息,连进食和排泄都由他人来决定,自己能做的就是永远无比清醒的看着自己成为一件任人使用的器物,甚至终结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到。那样的日子,那样的生不如死。这就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纯粹幻术体质所必然面对的命运。八岁那年,他靠着罗金逃过了一次,这一次,恐怕当真是过不去了……
纪宇与罗金两人难得的心意相通,显然没有给他们目前的处境带来什么好处。与此相比,轮烜的境遇便好得有些令人发指了。
在与日猓对战之后,轮烜本身的战力因碧罂丹的副作用而下降到了极低的水平。虽然旁人不知他已虚弱不堪,但明面上毕竟是受了伤的。于是当天晚上便有一个清秀的男人在细碎的铃铛声中悄悄跪在了他的床边。
“我的猫儿应该还没有无聊到半夜摸到我床边请罪吧?”轮烜连眼睛都没睁,刻意用术力压制的声音淡漠而轻微,仿佛无力的低吟:“如果是有欲 望需要疏解的话,很抱歉,今晚恐怕不行。”
“爷,猫儿只是来给爷回话,顺便给爷送点伤药。”风的身子微微颤了颤,随即平静的将声音送至轮烜耳畔,全然没有理会轮烜很有几分不良的暗示。
“嗯,上来说吧。”轮烜依然没有睁眼,却任凭风爬到他的身边,一边低语回报,一边灵巧的将他的衣衫除去,细心的处理他身上与日猓战斗时造成的伤口。
“……爷,莫族有两人同意为我族所用,猫儿已安排了人跟在身边监视,若能活到最后且身份无可疑,则会交由文诤堂统一调配。还有就是今日对阵之后,爷周围一共跟上了七只那迦的虫子。没有爷的吩咐,猫儿不敢擅自清除。只是摸清了其中两只是耳目,三只是长老会的爪子。还有两只,猫儿也摸不清是哪一路的,看他们的行为似乎更像是在保护爷。”
“虫子的身边都缀上人手,不是必要的情况先别动他们。”张口含下风送到嘴边的药丸,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东西。
“是。”一丝暖意自风的眼底略过。看到轮烜一直闭着眼睛,他忍不住伏下身,将脸颊贴近轮烜的手臂,虚虚的蹭了蹭。呼吸间那淡淡的草木气息虽然参杂了血腥,却依旧是那么鲜活,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贴近。
“猫儿能不能问为什么?那些虫子爷不嫌碍眼吗?”
“有他们撑着场面,长老会就不会急着派更多的人来。三天之内我不能和人动手,我需要时间……嘶~猫儿?”感觉到风的手一沉,突来的力道给轮烜本就疼痛不止的身体带来了更大的负担,让他不自觉的轻吟出声。
“不能和人动手?”风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两天之后,爷还有一场对那迦族人的比赛的。”
“那个到不用担心,”轮烜眉头微皱,安抚的将风揽在怀中,道:“今天我离开时看到那个人已经向裁决者提出弃权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只不过是从头到脚的打量了那人一番,那人便脸色发绿的捂着肚子夹紧了双腿,没过一会儿就去裁决者那里表示弃权了。这件事轮烜自己也很纳闷。
轮烜的话让风不自觉呆滞了许久,待回过神来整个人却已经贴附在近乎赤 裸的轮烜身上。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紧实的肌理,风眨了眨紫芒流转的眼眸,突然开口问道:“爷,今晚真的不行么?”
四十一章 决定 (上)
今晚当真是不行的。
碧罂丹造成的疼痛当然不会在三天内缓解,但对于早已习惯忍耐痛楚的轮烜来说,一场小小的床上运动显然不在轮烜必须注意的范畴之内。不过尽管被风凉滑惑人的肤触撩拨的几乎要改变主意,好歹轮烜还没昏头到忘记风也是要参赛的。
微微抬起不住刺痛的手臂,轮烜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房门。在风笑眯眯的行礼离去之后,轮烜不由无奈的轻笑。若是这笑得颇有几分得意的猫儿知道自己仅仅是无法与人交手而非动弹不得,敢不敢这么撩拨他还真不好说。
风是个很谨慎的人,知道轮烜的状况不佳,对他的安全自然不敢怠慢。只是碍于轮烜此时的身份特殊,即便他有心调派人手将整间客栈控制起来,却也不敢妄动引人注目。随侍身边自然就更不可能了。思虑再三,风终是放下身段,私下里去拜托黑衣守上轮烜三日。黑衣的比赛刚好要错后几日,以他的能力,保护轮烜三日平安应是不成问题。
黑衣原本是不清楚轮烜的状况的,从风那里听说以后,便总有种不知是急是燥的情绪在心头弥漫。木木然闯进轮烜的房间,茫茫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瞪着床上的轮烜,懵懵然在窄小的客栈室内转了几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等他回过神来,轮烜早已是满头黑线。
“呃……有事么?”轮烜干笑了几声,开口问道。
“你……你还……还想喝水么?”黑衣板着一张俊脸,干巴巴的问道。
……
“从你进来以后,我已经喝了三杯水了,事实上这会儿我更想去茅厕。”轮烜一本正经的回答,然后更加一本正经的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再然后,轮烜完全没有理会黑衣是否回答,自顾自起身向外走去。一面走轮烜一面暗自咬牙:见鬼!我只是暂时不方便打架,又不是就此废了。那只猫儿整出四五个暗卫屋前屋后的藏着也就罢了,还弄个大活人杵在屋里当背景,好看是怎么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真的挺好看的……
纠结的思绪不自觉转到某些诡异的方面,轮烜胸口些微的郁郁竟悄然散去。待从茅厕出来,便见黑衣默默的守在茅厕门口,幽深的眼瞳恍如蒙尘的烟墨,一种淡淡的失落荡漾其间。轮烜莫名觉得心头一软,装作懒散的勾住他的肩膀向房内走去,压低了声音认真道:“有话我们回屋说,我保证知无不言。还有,这三天要辛苦你了。”懒懒垂首的轮烜,却不知这一刻黑衣的墨瞳如遭清泉濯洗,熠熠生辉。
轮烜其实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人。整整三日,黑衣与轮烜不能说同食同寝、耳鬓厮磨,总也算得上是形影不离了,但去掉大量的调息时间,两人竟连交谈都少得可怜。黑衣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轮烜则完全是在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平和、静谧。况且对轮烜来说,无论作为护卫称职与否,起码作为背景的黑衣绝对是赏心悦目的。那隐藏在冷峻面孔下的窘迫与无措令黑衣冰凌般的目光生动起来,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墨玉从内里折透出隐隐的光华。
尽管轮烜一直继续着他足不出户的热情,但从黑衣身上得到的愉悦却如朝露青烟,三日之后便告终结。对于这一点,轮烜直到再次站到演武台上还在暗自可惜。
接连数日的修养调息让轮烜的状态恢复极快。或许是焰莲曾经在药物的帮助下进阶的缘故,轮烜的术力比之以前更加凝实。目前还看不出对于将来是不是件好事,但轮烜当下的实力却是不降反升。
‘应该是件好事吧?’看看自己的对手,轮烜不由得轻声叹息。眼前那个精悍干练,目光如同荒兽般凌厉的男子正是先前资料中特意提到的楠生。是哪个说他的运气好的?循环赛中最麻烦的两个人竟然让他接连遇上了。
“楠生,莫族。”那个精悍的男人抬起左手,做了个毒草特有的问候手势。
“清,现在是索可族。”轮烜持刀的右手掌心向上,握拳轻贴于胸口,淡淡的笑道。这一样是毒草特有的问候手势,多年不做,轮烜做起来依旧灵活自如。
看到轮烜手势,楠生的目光略微温和了些。他认真的说道:“你很强,但我将来会比你更强!”这话多少有示弱的意味,但楠生的眼底的战意不减,想来只是毒草们单纯对强者的认同。
“啊?或许吧。” 弹指间十余点红莲密布于身前。
面前的男人周身上下完全没有术力波动,看来竟像是天生没有术力的废人。这种人能够参加武斗会一定有过人之处,轮烜轻轻挽了个刀花,眼底的戒备不由更深了两分。
“那么现在还打不打?”
“打!”话音未落,那楠生便像一头矫健的雷豹,迅捷而灵巧的扑了上来。
轮烜的眉梢轻挑,数朵焰莲如崩散的石矢将楠生的来路封住,自己却撤步退开。莫说是进攻,他连招架的意思都没有。一连数招皆是如此,结果两人打了将近一柱香的功夫,竟无一招一式相互接触,净剩下躲闪和跑步了。这演武台虽说不大,但跑了这么久,两人也禁不住呼吸急促、额角生汗,而台下早已是嘘声四起。
炼魂紫莲的出现令观战众人对轮烜的信心暴长,因此这一场下注买轮烜获胜的极多。而今见他就会在台上四下奔逃,连招架的胆量都没有,众人又岂能不怒。只不过轮烜上一场的余威尚在,致使众人无不大骂庄家弄鬼,诈赌骗钱,却不敢将矛头对准轮烜本人。
按说楠生的速度已是极快,但一来轮烜在演武台上窜下跳,逃脱路线实在诡异多变,二来轮烜操纵的焰莲落点颇为阴损,致使楠生不得不先行躲避。就是这一来二去,楠生与轮烜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难道说你就会跑么?孬种!”楠生本不喜多言,但见轮烜躲得愈发得心应手,甚至连笑容都愈见灿烂,终是忍不住站定大骂。骂声未落便见观战众人齐齐点头,显是如此无聊的比斗早已让众人同仇敌忾。
“难道说你连追都追不上么?”轮烜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的鄙夷。于是楠生大怒,发了狠的继续追。轮烜则毫不犹豫的继续逃。偌大个演武台净见着两个人翻着花样的奔跑,众人看久了倒也生出几分意趣。起码台下已经开始从赌两人输赢发展到赌楠生什么时候能碰到轮烜了。
‘我说主人,咱用不着这样吧?’鹰断一阵暗芒闪动,言语间颇多委屈。自从轮烜帮它得了日猓的魂力,鹰断巴不得能够将它的本事在轮烜面前显上一显,谁成想耐着性子等到今日,却像根棍子一般被轮烜抗在肩头四处奔逃,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不说,多少还有些碍事。
‘你懂什么?’轮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我们又不赶时间,只管和他耗下去就是。听我的,保证吃不了亏。’这楠生看似没有术力波动,右手的中指关节处却一直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