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黑衣沙哑而艰难的吐出字句。
轮烜怪异的举止立时引起了那黑瘦汉子的警觉,他迅速丢了个眼色给站在一旁两名的匪徒,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小子是大人您认识的人么?”
‘鹰断!’轮烜暗喝一声,头也没回的将手腕一抖,一柄闪烁着暗金色流光的短刀便如流星般划破空气。那个试图偷偷离开去报信的匪徒,甚至连惨呼都没来得及,颈项就在眨眼间被刺了个对穿。鲜血喷溅到另一人惊骇到扭曲的脸上,瘫软的双脚无法支撑他的体重,他如野兽般哀号着向外爬去,却在下一刻被侯羽柔软而纤细的手指捏断了喉骨。
“还能动么?”仿佛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根本不存在一般,轮烜只是垂首看着怀中的黑衣,淡淡的问道。在黑衣身上游走的手指已经顺利找到了魔元索的扣结,并将其打开。细弱的术力被轮烜小心控制着探入黑衣的经脉,检查他的身体有没有留下什么暗伤。
“……唔……”黑衣微有些惊慌的点头,浅浅的酥麻顺着轮烜的手指传导到黑衣体内,一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已经恢复自由的肢体无措的蜷缩起来,似乎找不到应该摆放的位置。
“……侯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黑瘦汉子见两名同伙相继死去,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
“其实也没什么。”侯羽笑眯眯的说道:“只是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而已。”
话说得如此明白,那黑瘦汉子自知此次必无幸理,不由得将牙一咬, 一侧身,不顾死活的扑向墙角处石壁上的一个坑洞,放开了声音嘶叫道:“来人啊,侯……”未出口的话被轮烜的刀锋生生斩断,然而那坑洞内的机关还是被触发了,一连几下金铁交击之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猴子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在动手之前说废话 ?”轮烜轻轻甩掉鹰断上的残血,微有些不满的开口。
“先别说这个,刚才黑皮拨响了示警之物,虽然被你打断 ,但多半还是会有人过来查问。不想被人堵在这里的话,你先将人带出去再三!”侯羽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此刻不是辩解的时候,他可没忘记石室外面还有一个活人见过他,不快点处理掉,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第二十四章 脱身(上下)
轮烜从来也不是个拖拉的人,于是他很快抄起黑衣的胳膊,架扶着他当先走了出来。黑衣的状态并不算糟,除去魔元索的束缚之后,行动能力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所以对于轮烜的搀扶,他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轮烜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只管架着他便走。黑衣无奈之余,也只得由他去了。
由于侯羽不会蠢到试图对抗两个高阶,因此轮烜如今只想着怎样才能尽快带黑衣离开,并与罗金他们取得联系。反正这里遗留下来的痕迹侯羽会负责全部处理干净,用不着他费心。
轮烜的算盘打得确实不错,可事情却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两人刚走到石室的外间,就被挡住了去路。
“带我走!求求你!”开口的是那个被锁链困在木桩上的男人。原本空洞的眼内此刻装满了急切的光芒,饱受凌虐的身体并没有太多体力可以支撑他的动作,但他仍咬牙爬到轮烜的面前哀求这个看似诡异的男人将他带离牢狱。
“我拒绝!”轮烜干脆的回答,看也不看那男人 眼便要离开。就算轮烜有带他离开的能力,但冥塔荒漠里养出来的清冷性子也不会让他突然发神经的管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那男人眼底的光芒登时一暗,咬了咬牙,道:“求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话没说完,轮烜已不耐的轻喝道:“侯羽,杀了他!”
“等等!”侯羽的捏向那男人咽喉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架住了,很不巧的是,这只手轮烜很熟悉。
“黑衣,就算你不杀他,沙盗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到时他会死得很惨。而且侯羽不会让这个知道他帮过我们的人活着,不然死的就是他 。在这点上你没权利阻止他。”轮烜瞥了黑衣一眼,微有些无奈的淡淡开口。轮烜并没有责怪黑衣多事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他,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 不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么?”轻轻一脚将那男人挑翻在地,轮烜一贯的淡漠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冷酷。
“……我知道,可……我欠他人情……”黑衣略有些艰难的开口。轮烜所说的他都明白,可当真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本已经被人凌虐得无比悲惨的人被杀却怎么都有些为难。何况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有这个男人存在,自己将会承受更多的屈辱。
“清,真的没办法么?”黑衣看着轮烜的黑瞳中有一丝期待,不多,但那如星芒般细碎却清亮的光彩竟令轮烜忍不住开始考虑其他可能性。
“……不要杀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我不能死!起码不能现在就死!”那男人挣扎着爬回来,四肢因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而颤抖着,“我发誓我很有用!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你有用的……”他不停口的说着、恳求着、保证着,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眼中的绝望和凄凉。
或许是黑衣的期待起了作用,又或者这个即使已经绝望仍不放弃努力的男人对了轮烜的胃口,轮烜突然对这个男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当真这么想活么?”恶劣的再次抬脚,将本以摇摇晃晃的身体挑翻。轮烜微微用力踩在他的胸口,制止了那男人机械的想要恢复跪姿的意图。
“你的术力波动几乎为零,应该是服用了可以废除术力的药物。你应该很明白,你的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能活到今天几乎是你透支生命力的结果,没有人能保证你离开这里之后还能活多久。不仅如此,长时间的绑缚和跪伏令你的关节僵硬、充血,即便通过治疗也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活动水平。无节制的粗暴性事不只损伤了你的元气,更是将你的肌肉撕裂到无法愈合的地步。就算我尽力给你治疗,多半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所以今后的日子你恐怕要经常面临失禁的难堪局面。说句不中听的,作为男人你已经废了!这样,你还是坚持要我带你走么?况且我实在看不出你哪里对我有用。”
轮烜比冷酷的陈述更加冰冷的视线,随着话语在那男子赤裸身体上所有不堪之处游走,这般无情的样子看在一旁的黑衣和侯羽眼里,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哪知那男子听到轮烜的话反而生出了一丝希望。只见他急切的 道:“我有用的!作为男人 …… 或许真的废了,可我的筋骨、我的头脑并没有废!我可以做你的奴隶,帮你挣钱。我原本就是个在荒漠上行商的商人,我叫柳颜, ……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
若是罗金或五爷在 里,听到 个名字 定会大为吃惊。无论是谁,想在荒漠里行商都不容易。遍地的荒兽和毒草还在其次,恶劣的气候和自然环境常常会让经验丰富的商人迷途甚至丧命。而当时年仅二十 岁的柳颜,却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成功行商数十次,积累 大量的财富,他的商会遍布各地,甚至连索安镇和荣迦城里都有。就 来 ,柳颜可 是商界的传奇。只可惜在侯羽眼中,商人间的区别不过在于是大 或小 的肥羊,而轮烜和黑衣两人对商界的 解恐怕还不如侯羽,所以 三个人都是 脸木然。
“如果你当真有用的话,我想办法带你走。”虽然并不觉得柳颜的名字有多么如雷贯耳,但他的话还是触动到了轮烜,所以他笑了。由于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去找锁链的钥匙,轮烜不顾鹰断在他心底的抱怨,粗暴的将柳颜颈项和四肢上的锁链剁断。剩下的锁链随便堆缠在柳颜身上,然后在侯羽明显不安的表情中伸出了手。
“外衣脱下来。”
“小刀你不会真的要将这个废物带走吧?”侯羽依言脱下外衣丢给轮烜,神情极为不满的开口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黑衣本身的能力不俗也就罢了,你以为你可以带着这种东西闯出去么?” “放心吧,如果带不出去,我会亲手杀了他,不会让他泄露你的事情的。”轮烜将衣服丢给柳颜,淡淡的回答。
“柳颜你记住,从现在起无论遇到任何人、任何状况你都不许发出声音。否则我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你!”轮烜身上真实的杀气令柳颜惊骇的连连点头,侯羽见轮烜考虑到了他的立场,脸色不免也好看多了。其实只要不牵扯到自己,轮烜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对侯羽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轮烜他们的死活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也没有太多意义,譬如那些名义上是同伴,其真实目的却是试图夺取沙盗地图的人。轮烜很清楚自己对罗金的价值无非在于可以帮他们引开沙盗视线的强力打手,所以轮烜早有面对大量盗匪的心理准备。可当轮烜夹着柳颜与黑衣一起从囚禁地点走出来的时候,却意外的没有遇到任何盗匪前来查看或阻拦。
“猴子哥,我想你最好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屋外令人意外的平静,轮烜多少有几分讶异的问道。
尚不敢露面的侯羽闻言四下观望着小心走了出来,细细倾听了一会远处传来的呼哨声,侯羽脸上不由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小刀,你这次来不会打算抄了曲家坳吧?”
“你脑子被角狼吃了么?” 轮烜微微鄙夷的回答。他若是有能力抄了沙盗的老巢,还费事胁迫侯羽干什么?
侯羽耸了耸肩,没有介意轮烜侮辱性的评价。“我只是不明白,如果你只想将你的人救走的话,沙岚堂怎么会遭到袭击?”抬起手,侯羽似乎不甚在意的指了指曲家坳北部。
“沙岚堂?”轮烜眉头轻挑,“重要的地方么?”
话问得着实有几分装傻的意味。所谓沙岚堂十有八九便是罗金认定的地图所藏之地,只是轮烜不知此刻罗金是否已然得手罢了。
“哎呀,其实就是这个除当家之外,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踏入的地方,也没什么。”侯羽微微了笑,含混的解释中,那双柔美若女子般的手悄然背到了身后。“不过如今当家的发出了哨令,我也要过去帮忙抗敌 。小刀你不妨带着他们趁机离去,想来一会儿拦你的人不会太多。看在我多少也算帮了你的份上,这次你若是能活,再见面千万别说你认识我!尤其是不要再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无论那把刀是大是小!”
自黑衣被救出后,侯羽就一直担心轮烜会违背承诺将自己处理掉。虽然从他的态度上还看不出端倪,但侯羽深知,轮烜年幼时行事便十分狠辣决绝,很难说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还有没有活的价值。方才貌似诚恳的请托仅仅是侯羽想试探一下,轮烜对于想要离开的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否则就算他打从心眼里想立刻离开,也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听出侯羽在试探自己对他是否怀有杀意,轮烜不禁有些好笑。不否认他在进入囚禁黑衣的石室前,确实曾有过将侯羽处理掉的念头。因为他担心黑衣被救的消息过早的泄露,阻碍到他带人出逃。不过等见过侯羽果绝的诛杀所有见过他的沙盗之后,轮烜的杀念却消散了。想来这侯羽虽已加入沙盗多年,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在荒漠中顽强求存的毒草,这样的人对沙盗的忠诚很有值得商榷的地方,留他的性命对自己未尝没有好处。
“知道了。”于是轮烜点头,认真的答道:“下次遇上你,我会记得用其他兵器。”
侯羽闻言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心却终于放了下来,然后在下一刻快若旋风般离开。
看着黑衣明显有些抽搐的嘴角,轮烜懒懒的开口道:“这速度就快追上你了吧?猫儿。”
“我保证您的猫儿比他快。”风带着恭谨的微笑自树丛中走出,冲黑衣点了点头,低声问轮烜道:“爷,就这么让他走么?”
轮烜淡然道:“无妨,我们先脱身再说。”本想将手中的柳颜交给风带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除了自己,风似乎很不喜欢旁人近身。虽然他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但此刻却没必要为一个柳颜让他感觉不舒服。
“爷,你们还理会罗金他们么?”解开封印的风终于可以自如的运用探知之风为轮烜引路,但以目前的状况他不认为轮烜打算按原计划与罗金等人会合。
“你的脑子也被角狼吃了么?”轮烜瞥了他一眼,冷冷的笑道:“我认识的人中什么时候多了个姓罗的?”
事实上轮烜对罗金这个人并无恶感,加之这次营救若无罗金帮忙,自己必定会付出极大代价,这份人情轮烜欲待不认也不可得。故而若不必顾念他人安危,轮烜多半会赶过去帮罗金一把。可如今黑衣的伤势未愈,自己手中还有个半废的柳颜,就连风为 隐藏身份也不能全力出手, 样的状况还要为 什么狗屁信义而陷同伴于危地,岂不是活生生的蠢材!
“……猫儿明白 。”风怔 怔,而后绽开 个格外清冷的笑容。那笑容让黑衣本已有些古怪的目光更加深邃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