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屏翳回头,冲齐燕妮道:“你回去!别添乱!”
“我?”齐燕妮惊愕地指指自己,辩解道,“我只是跟去看可不可以照顾丰隆,我又不会跟他说什么伤人的话……”
“姒苏尸,要不是你老出错,丰隆会落到这地步么?你——”屏翳还想说什么,却被雪师滕六捂住了嘴。对方轻声责备道:“你少说一句成不?”
屏翳不服气地瞪他。
青女当然是帮自家老公的,于是搭腔道:“是啊,如今连云师也舍不得这样惊吓巫苏,雨师,你是否故意令他不安心呢?”
“惊吓,我哪有?”屏翳再瞪齐燕妮一眼,转头对列缺说,“电师,我们走,巫苏不会跟来!”
听见他这样的保证,列缺才重又迈步,依然如同踮着脚尖平移一般,滑向村口。
屏翳说得没错,列缺确实不愿意与齐燕妮一齐行动。
齐燕妮在原地呆站片刻,沮丧地低下头。
大花牛慢悠悠走到她身旁,安慰般引颈过来,用磨得光滑的牛角轻轻抵着她的脸。
“巫苏,过来,我与你去祀庙。”这是巫妣的声音。
巫咸娃娃不知何时到了巫妣手心,此时也只能望着齐燕妮的背影,轻声宽慰道:“巫苏,电师不是有意的,而雨师,大概也是心急而已。”它说着,扭头看看巫妣。
众神人与两位女巫的对话,它仅能捕捉到只字片语,但这点信息已经足够了。
巫咸娃娃站起身,悄悄地问巫妣:“巫妣,请问……云师是否已被去除神籍?”
“嗯,帝俊不承认他是神人,即使凡世间的巫觋都仍然叩请丰隆行云,他也听不见了。”
俗人总是最晚得知神祗之间人事变动的,人能封神,众先祖神、自然神亦能各自决定是否接受。这也是历来数次神明之间交锋的缘由。
丰隆不过是小小神人而已,主神计隆消逝之后,可以说,他们云中君都处于无人撑腰的状态,帝俊尚余威信,可以决定神人的去留。
“可帝为何要与云师丰隆为难呢……”巫咸娃娃作疑惑状。
“……”巫妣看看它,说,“因云师擅自参与堇山的周巫集会,帝是在周巫集会上逐年被抹去的神祗,他虽然什么也没表示,但心中一定存有忌恨。”
“啊呀。”巫咸娃娃道,“原来如此,若云师只是出席巫觋大会,还算情有可原,但他偏还亮出云师的名号,提名巫苏做水的大巫……”
齐燕妮听着他俩对话,头埋得更低了。
那天在祀庙,帝俊历数丰隆的过错,命他退让云师之位,回封地重新修习神人之道。丰隆不服,可帝俊不接受任何辩解,执意行事。
到最后,丰隆只得说:“好吧,看在你是计隆最敬佩的主神,我答应就是了!不做云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帝俊木然看着他。
丰隆又道:“但是我答应巫妣,要照顾巫苏,这跟我是不是云师没关系!”
齐燕妮一愣:丰隆追到荆楚去教管她,不是西王母的意思么?为何此时又说是巫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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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当日的真相
丰隆再分辩几句,但帝俊并不言语。
若说他听进去了吧,神态不像是这个意思,倒更像是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自顾自神游去了。所谓上位者,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毛病,他人存亡攸关的大事,在他眼中,不过是数亿分之一的、微不足道的小小一桩,何况他已然做下决策,无必要再纠缠。
丰隆不敢动弹,齐燕妮惴惴地爬起身来,却发现丰隆还是跪在原地的。
她拉了拉对方,发觉他虽然嘴硬着,但连指头都是绷得死死地,连动上一动都不能。
“丰隆?”
她看了帝俊一眼,那人继续心不在焉,转身望着别处。她想扶丰隆起身,仍是办不到。
此时巫妣匆匆赶来,与她的牛一道,出现在帝俊身侧。
“俊,”她说,“巫苏在求你。”
帝俊缓缓转头向巫妣,后知后觉地问了声:“唔?”
巫妣递给齐燕妮一个眼神。
虽然齐燕妮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但她似乎冥冥中被一点灵光点到,立刻明白了巫妣需要她的协力。
她连忙道:“是,我是巫苏,是计隆之女。”
方才丰隆应该对帝俊说明过她的身份,但是,看帝俊那脱线的神情,大概是有听没有见的。所以齐燕妮再自我介绍一遍,恳切道:“丰隆是一直守在我身边,教导我巫觋之道的神人,还请帝俊……”她可以直呼名字么?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请帝俊开恩,让丰隆留下吧!”
巫妣对帝俊道:“嗯,俊,丰隆的过错,是参与周巫的集会,还是参与巫觋集会呢?”
帝俊不言语。
“昔日说放宽心胸,不再搭理世间之事,难道只是空话而已?”
巫妣一面劝,一面抬手,轻轻抚了抚花牛的鼻子,那坐骑也冲着帝俊低声哞了一道,似乎赞同巫妣的说辞。
帝俊回头。
“七日。”他说。
七天之内,接替丰隆、教管姒苏尸的人便必须到来,巫觋可以,神人亦可以。
丰隆自然又是抗议,不过抗议无效。
帝俊将佩剑提高,神光威压之下,丰隆再次被镇住,根本无法抬头。“原来如此。”帝俊似乎看出什么,但不多言,转身收了剑,再一面出神一面与巫妣谈话。
丰隆借着那压制减弱,一跃而起,回头就抓起齐燕妮的手腕,拽着她往外逃。
“怎么?”
齐燕妮懵了,只知道跟着他的脚步跑,两人飞快地冲出祀庙。
丰隆回头道:“快走!”
“去、去哪里?”
“这还用问,当然是逃得越远越好,只要让帝找不到就行了!”
齐燕妮惊讶,一个不小心差点被石子儿绊倒,她急急地问:“能逃得掉么?他不是神么?”在她心目中,神祗就是超乎寻常地强大的,尤其是“上帝”,电视里面不都说,那叫做全知全能的神么?
“若不是有人告密,他会知道才怪!”
丰隆恨恨地咬着牙,见齐燕妮跟不上他的速度,还是放慢了些。他说:“你别看他得意非常,其实就是个啥事都不管的挂名之神而已!他不过就是仗着名气……到现在他的名气也快磨灭殆尽了,还有什么!”
“丰、丰隆……”齐燕妮不明白这些所谓的神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丰隆似乎挺看不起上帝?那刚才上帝说要罢了丰隆的职务……
她问:“帝俊说你以后不是神人了,你要怎么办?”
“那又怎样?”丰隆怒道,“在现在的周巫天下,承认我的巫觋,比承认他的多到哪里去了!我当真怕了他不成?”
齐燕妮担忧地看着他——他刚才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理解的啊……
“那我们现在要逃去什么地方,才不会被他发现?”
“不知道,总之先走远,不然的话……”丰隆眉头一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齐燕妮给拦腰抱了起来,“你走太慢了!抓紧!”话音未落,他足下一点,腾空而起,仗着灵能往村里疾奔而去,吓得齐燕妮赶紧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这才有空闲回头望上一望。
“啊!”
巫妣竟然一直跟着他们!
她侧坐在牛背上,那牛也没看见怎么卖力地奔走,就轻而易举地拂过林地,紧跟在他们身后两三丈的地方。
听见齐燕妮惊叫,丰隆也回头望了一望。“巫妣。”他并不意外,专心冲入村内,在自家的屋脊上落脚,随后搂着齐燕妮滑了下去,“赶紧收拾一下,不是有七日时间么,我这就带你走得远远地!”
“啊?哦……”齐燕妮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但手底下赶紧照办。
她抱起巫咸娃娃和无支祁往脑袋上一放,又立刻展开布皮,打包日常用品。
此时丰隆靠在门边喘气,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这才镇静了些,低头来问她:“喂,巫苏,你愿意跟我走不?”
“……啊?”
“别啊哪啊的,快回答!”丰隆不耐地解释,“这下跟我走了,可就没那么多人把你当做宝贝供着了!但是不跟我走的话,以后再有谁欺负你,我可管不着!”
“你是说……”
“答应还是不答应,一句话!少拖拖拉拉的!”丰隆一面催促,一面根本不给她选择地卷起了她的衣物,统统塞进包裹里。
齐燕妮收手,呆呆地看着丰隆,他打包行李的动作可比她干脆多了,她只要站在一旁看就好,不是么?
丰隆手上不停,又爬上梁,把他一直觊觎着的干肉取下来,扯一把茅草包好。
“巫苏,你再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话音刚落,他就一阵风地将包裹全部准备好,自己扛两个,转身来拉齐燕妮的手,“走了!”
“呃、嗯。”齐燕妮点头。
巫咸娃娃与无支祁面面相觑,当然鉴于无支祁的智商状态,要它不觑也是很难的。
丰隆拖着齐燕妮往外去,刚出了门槛,就被巫妣堵住了路。
巫妣骑在牛背上,冷冷地问他:“去哪里?”
“……带巫苏回封地去。”丰隆回答。
“擅自将巫苏领走,你是不想再回来做神人了?”
丰隆扬眉,朗声答:“我不稀罕!谁爱给那些大神做跑腿的,谁做去!”
“你忘记自己的志向了么?”
“没忘!”丰隆握住齐燕妮的手紧了一紧,他道,“但除我之外,什么都不符合我的志向,既然如此,留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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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决裂
“没忘!”丰隆握住齐燕妮的手紧了一紧,他道,“但除我之外,什么都不符合我的志向,既然如此,留恋作甚?”
丰隆气势凌厉强劲,言辞慷慨激昂,齐燕妮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听了也有赞同之意。巫妣却不为所动,冷然道:“不合你的意,你就全盘作罢?还是说,不过是找个好听的托辞,转身就逃?”
后一句显然戳中丰隆的心思,他咬咬唇,扭头哼了声。
“究竟在说什么?”齐燕妮更是弄不明白,虽然大概知道丰隆的意思是——帝俊要炒他鱿鱼那他就带着“巫苏”私奔去……本来齐燕妮个人而言是随便呆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反正她也是假巫苏,跟着丰隆也不错。
但巫妣拦下他们,是在想什么?
丰隆与巫妣之间,一定还有些约定之类的东西瞒着她。
想到这里齐燕妮心下不安,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丰隆掌中抽出,却被抓得更紧了。
“能逃到哪里?俊迟早会知道,届时你就连再登神籍的可能也无了!”巫妣对丰隆道。
丰隆不服气地说:“只怕到时候帝自己都不在神籍!我怕什么?不信他还能嚣张多久!”
巫妣冷冷地盯着丰隆,道:“云师丰隆,你口不择言,只逞嘴快了。”
“我没有!”
“我不与这样的你争辩,只说一次,你听信我的,还是自信可以脱离我的劝告,带着巫苏离开?”巫妣的话语,警告意味浓烈。
齐燕妮小心地看着丰隆。
丰隆的反骨是挺强韧的,但他对巫妣,似乎格外顺服。
巫咸娃娃趴在齐燕妮头顶上,一手拽住她几缕头发,慢慢往下滑,滑到齐燕妮耳边,小声问:“巫苏,云师与巫妣为何事争执?”
现在不是跟它解释的时候哩,齐燕妮摇摇头。
丰隆犹豫了。
他视线避开巫妣,对方诘问的内容,他没有那个自信。但若就这样在巫苏面前,听从帝俊的责罚,灰溜溜地离开,他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更丢不起那面子。
他飞快地瞥了齐燕妮一眼,转头对巫妣道:“巫妣,我主意已定!”
“不后悔?”
“对!”
丰隆答得干脆,再是没有底气,也不让人听出丝毫可疑之处。
但巫妣无视他的表态,目光绕过他,投往齐燕妮:“巫苏,你的意思呢?”
“啊?”齐燕妮不在状况内地支吾一声。
“你愿意同云师一道离开么?一旦离开信仰你的人群,你就不过是一位普通女子而已。”巫妣问。
齐燕妮想了想,反问:“那我可以随时想吃肉就吃肉,想喝粥就喝粥?”
“呃?”这回愣住的是巫妣。
齐燕妮补充道:“我是说,可以不用再每个月都吃很多天生米了?也可以不大清早去泡凉水?”
丰隆转身抬袖,差点没照着她的脑袋瓜子敲下去:“巫妣是问你正事,不可胡闹!”
齐燕妮委屈地抱住脑袋——人家是认真地在询问福利问题嘛,哪有胡闹……
她又发言:“只要丰隆以后都不动不动就吼人甚至拿揍人来威胁我,我是愿意陪他去别处的!”
巫妣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牵着花牛让开道。
“巫妣……”丰隆略微动容,他松开齐燕妮的手,上前去,对巫妣说,“以后我说不定还会回去找你,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巫妣别开脸,抬手扶住自己脸上的面具。
丰隆点头:“嗯,那就好。我走了。”
他转身,向齐燕妮伸出手:“来,巫苏,我们赶紧……”
话未说完,他猛地发现齐燕妮的表情不对劲,她的脸上,那是惊恐?她的双眼,看的是他身后某处?
回头一看,巫妣不知何时悄然退开,那头大花牛的脑袋骤然变化,膨胀而起,头顶上是两只鹿一般的犄角,双眼窄长、冒出青光,而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