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上王嬷嬷林黛玉还是很头疼的,她不怕贾府的那些魑魅魍魉,可是对上这么一个固执而又忠心的王嬷嬷她还真是没招,毕竟对方是全心为自己。想要说服她也不是一件易事,毕竟林黛玉想要和贾府划清界限的真正原因是说不出口的,可是敷衍塞责王嬷嬷的话,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因此林黛玉只好选择隐瞒,等到木已成舟,既定的事实的时候再说。
“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林黛玉挥手示意紫鹃。紫鹃答应着,端着残羹,招呼着二门的小丫头跟着下去,只留下林黛玉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人都离开,林黛玉长叹一声,仰起头,将手中的手盖在脸上,心中这个郁闷。
自从来到这个社会,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先是谨慎地怕别人发现自己是夺魂的身份,后来到贾府,面对贾家的刀霜雪剑更是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每日里更是打迭着精神,生怕被人抓到错处……就算离开贾府独居又怎么样,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窒息了,可是依旧有很多事情不能做,很多事情都要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林家的脸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真正正的活的像个自己……
思绪翻转,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贾府,林黛玉难免就想到了今天的寿星王熙凤的身上。与之相比,林黛玉觉得王熙凤活的是那么的畅快,纳闷地恣意,虽然还有些不如意,可是终究是瑕不掩瑜,要比自己好多了,是不是只要自己嫁了人就好了,就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了?人生就自由多了……
正胡思乱想着,锦绣从外面挑着帘子和雪雁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向林黛玉请安。不等林黛玉问话,锦绣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姑娘可是今天没去,你不知道,今天琏二奶奶的寿宴可真是热闹,热闹极了。”
“这么说办的极好了?”林黛玉一点也不意外的说:“琏二嫂子现今管家,下面好不容易有个巴结的机会,况且又不用他们出钱,自然要卖些力气了表现表现给琏二嫂子看看,以博她的青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用你回来给我夸口。”况且这事是贾母牵头的,王熙凤还不赶着讨好贾母,知道贾母喜欢热闹,自然要投其所好。
“呵呵……”锦绣忍俊不禁,笑道:“姑娘说的不错,的确是这个样子,在东府珍大奶奶的操办下,办的极为热闹,不但从外面花钱请了新戏班,就连耍百戏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 还有打点取乐顽耍。只是我说的热闹和姑娘说的热闹不是一个意思。”
锦绣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掩嘴吃吃笑了一会儿,才决定不卖关子,说道:“姑娘可是不知道,那边都动上刀剑,上演杀人的戏码了……”
本来对于锦绣的言语不怎么感兴趣,目光落在书上,有一搭无一搭听话的林黛玉一下子立了起来,直起腰,盯着锦绣说:“怎么回事?那府上出了什么事情不成?”记忆中虽然记不得贾府败亡的具体日子,可是恍惚中,似乎也不在这个时间,早了,难道是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动的效果?林黛玉有些慌了。
“当然是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锦绣没有注意到林黛玉的紧张,不屑的撇撇嘴,说:“那个琏二爷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老婆过生日,他倒好,把家里下人的老婆偷上了,被抓包之后竟然拿着剑对着琏二奶奶喊打喊杀的,都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了,成笑话了。姑娘你说热不热闹?”
锦绣本来出身市井,虽然跟在林黛玉的身边教了一些规矩,可是林黛玉一直都没有拘着她,以前在贾府也没有机会,因此她根本不知道这种粗俗的事情不适合说给像林黛玉这样闺阁大家小姐听。雪雁更是不懂,现今王嬷嬷又不在,林黛玉一心关注贾家是不是抄家的事情上,也没有注意。所以锦绣噼里啪啦就把这种事情说了出来。
听锦绣将事情始末讲完,林黛玉发现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着锦绣幸灾乐祸的样子,轻叹一口气,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锦绣是最看不上贾府的一个,她对贾家整个就是厌恶,如今看到贾家出了“笑话”,自然乐的看戏。
“不过琏二奶奶也不是吃素的,我听说她把那个媳妇打了个满脸花,就连身边的平姑娘也打了,真是可惜了平姑娘那么和顺的一个人。”锦绣叹着气,恨恨的说:“这个琏二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老爷病重琏二爷送我们回去的时候,你看看他,像什么话,就是个色中饿鬼,谁嫁了这么一个丈夫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林黛玉无心听锦绣对平儿的叹惋和对贾琏的咒骂,挥挥手,打断了锦绣的话,示意她们出去。对于锦绣的话她还是很赞同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管是哪个时代,女孩子的终身大事都是她生命中的重中之重。
可笑的是,就在刚才林黛玉还在羡慕王熙凤活的洒脱,这会就出了这么一出,简直就是打嘲笑她。单看王熙凤其人,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的一个出色的女孩,可惜嫁了贾琏这么一个花丛色鬼,这辈子拈酸吃醋是吃不尽了。
就在锦绣未回来说这件事之前,林黛玉曾经臆想过嫁人之后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王熙凤的事情给她敲了一个警钟,未来她的丈夫选择与与门第、家世等等附加条件都无关,最重要的是人品,更重要的是必须能够做到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否则,不管条件多么优秀,都不予考虑。
束身网以退为进
大大的雪浪纸铺在桌案上,林黛玉拿着大号的狼毫笔,醮饱了浓墨,正在挥毫泼墨间,紫鹃从外面拿着一卷画轴和一张拜帖走了进来。
在一旁伺候的锦绣看见紫鹃进来,笑道:“今天那个呆瓜又送什么来了?还真是锲而不舍,真是风雨无阻,痴心一片呀……”
林黛玉斜了锦绣一眼,锦绣缩着一下舌头,知道自己的胡说八道让林黛玉不悦了,赶紧打住。
一首《水调歌头》写完,林黛玉才放下笔。一旁的小丫头看见林黛玉停手,赶紧端过水盆,林黛玉洗了手,擦干,将紫鹃放在一边的卷轴拿了起来,展开。
一张卷轴端端正正的楷书抄录着林黛玉在茶馆里吟诵的《秋窗风雨夕》。这首词当时林黛玉吟诵的时候,端木瑾凑巧在隔壁听见了,因此林黛玉对于他抄录下来送过来并没有什么惊讶,毕竟过目能诵虽然令人惊讶,可是也算不得什么惊人的本事,除了自己,贾府里也有几个有着这样的能力。
随手将手里的卷轴丢在一边,林黛玉漫不经心的拿起另一个卷轴,打开,愣住了,上面龙飞凤舞的抄录着唐刘禹锡的两首《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山明水净夜来霜, 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 岂如春色嗾人狂。
林黛玉低吟出声,慢慢地将画轴摆放在桌案上,林黛玉眉眼含笑,右手举起,在虚空中,临摹着。刘禹锡的这两首秋词在一干文人的悲秋伤怀的情绪中,唱出了昂扬的励志高歌。
全诗气势雄浑,意境壮丽,融情、景、理于一炉,表现出的高扬精神和开阔胸襟,唱出的那曲非同凡响的秋歌,配上端木瑾不拘一格,笔走游龙的狂草,更是将这份昂扬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先不说诗,但看这字就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迎面而来磅礴的生机,让人的情绪不自觉的被提了起来。
端木瑾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当日听到那首《秋窗风雨夕》的时候,不也说过辞是好辞,可是悲了些,所以才特地从众多写秋的诗词中挑了与众不同的这两首抄了送过来的,虽然没有明言,可是安慰鼓励之意不言自明。
这几个字写得也大气,酣畅淋漓,虽然不知道是出自端木瑾或者是他人之手,但是林黛玉很喜欢,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正入神间,紫鹃从外面进来,说:“姑娘,贾府的平姑娘来了。”
林黛玉一怔,自从上次和贾母长谈拜别之后,她就一直都没有再到贾府去过,贾宝玉和一干姊妹问起,都托病说是身体不好,犯了旧疾要好好将养,出不得门。
得知因由,众人听了对于林黛玉的不来也就无可奈何,并没有人怀疑这是她的托辞,谁让林黛玉给他们一个体弱的病美人印象呢。为此,大家专门写信,送了东西,派人过来慰问一番,贾宝玉更是亲自过门探望,只是被拦在了门外,王嬷嬷的大道理一讲把本来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贾宝玉给吓跑。
当时林黛玉和锦绣她们在房里看见贾宝玉在王嬷嬷的“男女大防”的教训下脸色如土,最终败走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对着贾宝玉的落荒而逃的背影,林黛玉曾经不无恶意的猜想,不知道经此一事,王嬷嬷在贾宝玉心中会不会上升到和贾政那个道学一样的高度,反正在林黛玉的心中,王嬷嬷是足以和贾政在贾宝玉心中的地位相媲美的。
虽说林黛玉和贾母长谈之后,可是终究彼此的脸皮没有完全撕破。自从从那边回来林黛玉再也没有过府,不过贾府里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依旧送了过来,因为这事以前是由王熙凤负责的,不过她也是得了贾母的吩咐的。
只是现在却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形,不知道贾母有没有和人说过现下林黛玉和贾府的关系。这些子东西王熙凤是按照旧例送过来的呢,还是贾母生气归生气,还是疼林黛玉,想着她,惦记着她呢,还是王熙凤自己拿的主意,做的主,交好于林黛玉。
起初按照林黛玉原来的意思就不想收这些东西了,但是仔细想想就算还回去也都被贾府靡费了,落不下什么。何况现在这些东西在他们的眼中也不算什么,只是随手人情的事情。倒不如替他们收了,等到将来到了遭难的那一天,也不至于日子过得太艰难。因此贾府送过来的东西林黛玉也不矫情,径自收了。
所送过来的东西像吃食一类不易保存的东西就直接吃掉,剩下的林黛玉都分门别类的收好,留待后用。不过送东西是送东西,除了贾宝玉曾经跑过来之外,其他贾家的人再没有一个登门,平儿虽然只是个姑娘,可是她是王熙凤身边的人,在贾府的地位不容小觑,身为王熙凤左右手的平儿这个时候过府自然让林黛玉这边惊讶。
林黛玉将手中展开的卷轴收起,换了见客的衣裳,来到花厅中。坐在软凳上喝茶等候的平儿看见林黛玉出来,赶紧起身向她问好:“听宝二爷说林姑娘病了,我们奶奶一直都想过来探望,可是姑娘也是知道的,我们奶奶整天忙的是脚打后脑勺,连个喘息的功夫都没有,有心无力,没奈何我们奶奶只好派我过来看看姑娘,顺便带了也些滋补养身的药材,给姑娘补补身体。”
平儿示意站在她身后的几名嬷嬷将手里捧的药材拿过来给林黛玉过目,林黛玉随意一扫,发现都是一些珍贵的药材,赶紧道谢。一面坐下和平儿闲话,一面心中暗自思忖,虽然不知道她的确切来意,但是林黛玉知道她绝对不仅仅是来探病这么简单,否则她“病”了这么久,不可能现在才想起过来探望。
林黛玉和平儿漫无边际的闲话了一段时间,平儿笑盈盈的说明来意:“我来了这半日看着林姑娘精神不错,想来姑娘的病已渐愈。姑娘的身子既然已经大好,那么姑娘就和我到贾府住上几天,散散心,那边又是姑娘的嫡亲外祖母家,是实打实的亲戚,林姑娘过府小住无可厚非。何况宝二爷和姑娘们多日不见林姑娘,可是想念的很,有他们帮着姑娘排遣排遣,没准姑娘的身子好的更快……”
不等林黛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平儿又抢过话头说:“不是我挑林姑娘的不是,现下两下里都住在京里,姑娘就算因为身体不好不能过府,总也该打发人过去动问一声,走动着才是。如今这般行事不知道的是姑娘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能费神劳心,再加上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独居在外身边又没有个懂事的帮着料理,所以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不过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居住在这边,虽然手中有银钱,衣食无忧,可是身后毕竟除了老祖宗之外再没有个依靠,若让人觉得姑娘和外祖母生分可就不好了,这人单势弱可容易让人欺负。前些日子从宝二爷他们那里听来一句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也不是很懂,林姑娘是读书认字的,想必是知道这话的意思。”
如果说刚开始听到平儿让自己过府居住林黛玉不明白平儿话中的意思,还在想着怎么委婉的拒绝而不伤人的时候,后面平儿所说的话足以让林黛玉清醒过来,明白平儿这次过来的真正用意。
林黛玉还觉得纳闷呢,既然是接她过府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