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时间休息,晚上又休息不好。这些日子,别人都胖了壮实了,面色开始红润起来,唯独他没有太大起色。
既是清醒了,再也没办法忍受一屋子的黑暗和寂静,潘济逃也似的奔向屋外。
明如光清如水,清泠泠的月光,水一般泻了一地。
就要十五了,月亮又圆又亮,使得星星失色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就那么脑袋一片空白的看着月亮,发呆。直到又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坐下。
“睡不着?”潘石问,学他抱膝坐在院子里的矮凳上,全身都沐浴着月光。
潘济沉默一会儿,忽然道:“后天——是姐姐的祭日。”
潘家曾经是个大家族,潘济的父亲先后娶过两位夫人,纳了三个妾室,儿女加起来一共有九个。潘济排行第五,他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但是,被他称做姐姐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潘济的母亲是正室,生他时死于难产,一母同胞的姐姐大他八岁,一手照顾他长大。至于潘父,一方面是生意忙顾不得内宅,另一方面,夫人死后不到一年,便娶了继室,奇Qīsūu。сom书转过年来,继夫人就有了自己的儿子。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样的事,自古以来比比皆是,也不值得称奇。潘济是嫡出,自然遭到继母的嫉妒,唯恐他将来继承家族,剥夺了自己儿子的继承权,从小把他视做眼中钉,待他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在大家族中,没有母亲的庇护,他的日子过的甚是艰难,姐弟俩相依为命。
潘石叹息道:“大小姐……你也别太伤心了,她清清白白的去了,没有经历后面的折磨,未尝不是好事。”
潘济冷笑道:“被夫家无故休弃,也叫清清白白的去了?”
童年的事,点点滴滴印在他记忆深处。曾经的不甘心,曾经无数次下定决心,长大后要让那个女人悔不当初……可是这一切,在毁家之难中,烟消云散。
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如今再看,已经变成遥远的记忆,以至于那份曾经的怨,变的云淡风轻,不值的一提。
因为有更深的恨,取代了它。
“想要不被别人伤害,只有一条路,唯一的一条路:变强。只有我们变的强大了,才有资格去跟所有想伤害我们的人战斗,才有资格谈及保护家人。”
“不论你经历了些什么,坚持到今天,就表示你想活着。”
“没有人想活在淤泥里……”
“我希望你有一天会发现: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想起陈旭日的话,潘济闭上眼睛。
过去别人害他、辱他,不过因为他太过弱小,如果,如果换作是陈旭日,姐姐就不会含恨自尽了,对吧?
“我要变强!”
潘济在心里默默念着,一定,一定要变强,向那些对不起自己和姐姐的人,讨回公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五十章 布日固德
旭日虽然是医生出身,现在的父亲亦是一位高明的中T7个时代,既不能挂水,也没有抗生素可用,加上他因为去年落水高烧良久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容易反复高烧。一时间也想不出能快速奏效的法子,只得慢慢将养。因此实是吃了一番苦头。
好在这身体底子尚好,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次意外不计,半年多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生病。
生了这场病,陈旭日大多时间卧床休息,直躺的骨头都有些酸疼。现下身体大好了,也很盼着能出门走走。
禀过父母。听说是翰林院庶常馆的同窗请吃饭,陈浩倒没有阻拦。
照当前形势来看,儿子势必不会像陈家祖辈一样从医,将来的发展多半要在自己预期之外。好在夫妻俩不只他这一个儿子,最多以后由小儿子继承衣钵就是,因此也不觉得十分失望。
大儿子未来的路,他做父亲的,能起的作用实在有限,基本上都要靠他自己摸索。这其中,多结交一些人很有必要,再者,儿子年纪在这儿摆着,别人也不会约他去一些不好的地方。于是叮嘱了几句,不外乎是一些礼数说话方面的提点,便放他出门了。
倒是袁珍珠唤他到跟前,提醒他切不可沾酒,亦不可在外面耽搁的太久,直到陈旭日再三做出保证,才叫来冯庆跟着,上了阿木尔专程上门接人的马车。
车厢极是宽敞,陈邦元是典型的江南文人的纤瘦体型,便是阿木尔自己也就是比陈邦元高一些壮实一些,算不得魁梧,是以坐了两个大人并一个孩子,并不显得拥挤。
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倒不觉得时间很难过。离了皇宫那地方,大家说话都多了几分轻松和随意。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陈旭日偶尔揭开侧帘往外瞅瞅,倒是一直拣着宽敝的街面走,最后才离开大街,径自驶往一处僻静的胡同。
车子停下来,阿木尔撑着车辕,一马当先跳下车,跟着又回过头伸手扶陈旭日下车,另一边,车夫搭把手,陈邦元也下了车。
他们停下地那户人家。大门外一个十三四岁地小童迎上来。冲他们施礼后。笑嘻嘻口齿伶俐道:“我们奶奶打发小地出来等。说是几位贵客这会儿工夫差不多也当到了……几位爷快里面请。”进了大门。走不数步。便是一条鹅卵石铺就地小路。蜿蜒向前。小童告罪道:“几位且缓行。容小地先走一步。通知奶奶迎接几位爷……”
那小童快走几步。先行去了。余下几人也不着急。边走边打量两边风景。
陈旭日发现。这里布置地与京城一般富户大不相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修竹。很有几分江南春色地意思。看模样不像是酒楼饭庄。更像是大户人家地别院。
这样地布置应该十分少见。至少。这几日为着买房子关系。父母连看了数处房产。他虽没有跟着前往。父亲回来后却一一与他细细描述。无一处有这等景色布置。
阿木尔一边领路。一边歉意道:“这是邦元兄地主意。我原是打算找一家酒楼要个雅间。邦元说你年纪小。不善饮酒。不若寻一处有好茶地去处。这边是一家私家菜馆。我们来过几次。老板娘是江南人。泡一手好茶。也能做一手极好地私家菜。环境清雅。也方便大家说话。”
陈旭日不在意地摇头。往四周看看。笑着道:“凭我自己是找不到这等吃饭地地方。既有佳肴可以一饱口福。又有美景一饱眼福。今天可算是沾了两位地光了。此处布置如此清静雅致。可以想见。主人一定是个雅人。”
“谢谢这位小爷的赞赏,芸娘愧不敢当。”
随着声音,从假山后转出来一个女子,巧笑嫣然道:“芸娘只是寻常民女,几位爷才是人中龙凤,难得几位肯赏光,芸娘感激不尽。”
她穿一身湖水绿的衣裙,脸上薄施脂粉,含笑的眼睛仿佛会眨出水,头上只简单妆点了两支珍珠钗子。
对着几人福了福身子,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道:“陈爷可是有时间没来了,上次吃酒时,叨念着绍兴的女儿红,我特地央人寻了一坛,埋在地下十五年了,今儿陈爷可要好好喝一盅。这位小公子面生,第一次过来吧?小爷虽吃不得酒,不过我这儿有上好的雨前龙井,昨儿大爷遣人过来照会,芸娘赶早特意让人拉来新鲜的玉泉泉水……”
陈旭日冲她点头笑笑。
这女子身段姣好,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移不开视线,她显然也知道怎么走路怎么抬手,用什么眼神看人能让人注意她。虽看来年纪不小,没有姑娘家的羞涩,也没有普通妇道人家的矜持目光,毫不掩饰的好奇与直视的眼神,不是练过武的江湖女子,就该是个官家夫人,若是未成亲的话,陈旭日想她该是哪家头牌的风尘女子。
阿木尔看看天色,“这
辰还早,给我们泡一壶香茶,送到前边的凉亭,我们)|)着说话。”
“水已经在烧了,马上就好。几位爷喝茶,我便到厨下,整治几个拿手菜。”娘当前领路,撩了撩鬓角一点碎发,回头笑道:“这两天娘新得了几盆花,开的正热闹,都在凉亭里放着,大爷要是不喜欢,同我说一声,我这就让人移走。”
凉亭地势略高,当中而坐,四面风景看得清清楚楚,轻风徐来,空气中花香隐隐浮动,让人嗅之精神一振。
陈邦元目送她袅袅挪挪的曼妙身姿慢慢走远,揭开杯盖,享受的深深吸了口茶香,小啜一口,细细品过,赞一声好茶,对陈旭日道:“这位娘,从前是江南小有名气的花魁,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尤其善厨,做一手地道的江南菜。后来做了某位大商人的外室,那人是盐商发家,很有些家底,对这个外室也颇大方,因为生意往来,把她送到京城安居,买了宽敞的大宅子,又请人按着江南园林盛景装修,有山有水,有花有树,布置的极清雅。可惜,前年这商人因病去世,芸娘就断了生计,不得不另外想些法子谋生。”
所谓另外想些法子谋生,不单单是做些吃食吧?陈旭日看看四周,要维持这么大一处房产,处处打点的井井有条,家里供养好几位下人,日常开销也不是个小数目。
阿木尔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陈旭日,轻声责备道:“说这些做什么,没的污了均衡的耳朵。”
“芸娘一个女人在京里讨生活,殊为不易,难得她性情大方开朗——”
陈邦元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卖笑谋利,皮肉营生,自古为人不耻,多少道学先生明讽暗讥,而历代朝廷几番颁布禁令,严令所有官员不得狎妓。却哪知这妓馆越禁越多,大江南北遍地开花,但凡有人的地方,总有人明里暗里地卖,朝廷眼见屡禁不绝,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偶而下下禁妓的诏令,全当安抚了那帮道学先生。
因着同乡的关系,陈邦元对芸娘的情况了解的比别人多些。清军数下江南,几番清剿,多少好人家毁于兵祸,孤女无依,被人所欺,或是为了家人生计,不得已入了贱籍,迎来送往的笑脸下,几多酸苦谁人知?
好不容易从良,舒心日子没过几年,重又孤零零没了依靠,又有江南夫家的族人惦记京里这一处房产,甚至连她自身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得不想法子虚与委蛇的活下去。
“阿木尔?”他眼角看到好友做出奇怪的动作。
阿木尔心中有事,不时探头向大门处瞧瞧,一杯茶喝进肚去,还在举着茶杯喝。
“啊?噢——”他有些讪讪的放下茶杯,“茶太香了,正想好生品品,回味回味。”
陈旭日忍着笑,执壶给他重又续上一杯,“人家说,品茶品茶,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了。我可不会品茶,觉得口渴的时候,还是大口的喝大碗茶才有滋味。”
“嗯——来了!”阿木尔忽然站起身来,面上露出喜色,“均衡,我昨天不是说要介绍位朋友给你认识?他来了。
”
不多时,先前那位小童引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人过来。
阿木尔把陈邦元和陈旭日介绍给他,又指着他对两人介绍道:“他叫布日固德,刚来京里没多少日子,大家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布日固德是一位高壮魁梧的年轻人,黝黑的脸上,笑容中透着真诚,首先打招呼道:“抱歉,我来的冒昧,没有打扰到大家的兴致吧?”
陈邦元给他倒了一杯茶,一边摇头笑道:“我们也是刚来没多大工夫……”
都是年轻人,也不拘礼,大家坐一块说说笑笑,很快就熟悉起来。
布日固德这次进京,主要是因为朝廷明确点名要给他指婚宗室贵女,他是一位备指的准额驸。
清朝的满蒙联姻,是双方互相嫁娶,“北不断亲”。为了使这种联姻关系固定化,建立了“备指额驸”制度。即规定在内蒙古的科尔沁、巴林、喀喇沁等归顺较早的十三个旗内,于王公贵族的嫡亲子弟及公主格格的子孙中,挑选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聪明俊秀者,将其衔名年龄注册登记后,于每年十月报送中央的理藩院备案。这些已上报姓名的蒙古青年,由其父兄于年节到京向皇帝请安时,各自带来,以备清皇室选为公主格格们的夫婿。
陈旭日觉得奇怪,这个人年纪与阿木尔相仿,早已经过了指婚年龄,缘何现在才得指婚?
布日固德一直有意无意留心观察陈旭日,过了一会儿,阿木尔找个理由,与陈邦元离开。
他做到陈旭日身边,突然问:“听说,你给静妃娘娘种了牛痘?她现在——好吗?”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五十一章 传话
说起来呢,差不多一个月前,皇上吩咐我给宫里人种)3T牛痘预防天花的结果还没出来,太后和各位娘娘为着谨慎起见,就把这事往后推延。除了皇贵妃,就只有静妃娘娘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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