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对刚出生的小小婴孩,也有了一种为人兄长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吴珍珠生下儿子,没有立刻昏睡过去。产婆给她收拾利索,换过干净的衣服被褥,才抱了襁褓中的小婴儿给陈浩看。
母子均安,陈浩一人给了一个预先包好的红包。产婆接过,手里稍一惦量份量,心里欢喜,面上亦喜笑颜开,每人说了一些吉祥话,告辞后出门自去。
陈旭日看过幼弟,隔着门给母亲问好,又说了些夸奖的话,大意是小弟哭声宏量,身体一定很好,长相也好,将来一定比他这个做哥哥的有出息云云。
吴珍珠提了精神,略做回应,说道时候不早,他不必熬着,赶紧回屋休息是正经。新月年纪到底还小,这时候早依着吩咐去睡了,只桐月在屋里边帮忙。吴珍珠低声道:“桐月,我这边没事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你送大少爷回屋去睡吧……”
母子俩之间算是一团和气,陈浩心里越发欢喜,拒绝郭嫂子抱幼子回屋的好意,自己亲自抱着儿子进了产房。
如此虽是有些不妥,但一者他急于见妻子,当面说几句体己话,再来他是医者,给妻子亲自诊过脉才得放心。
桐月打里屋出来,先给外屋的火盆里加炭,给屋子多添些暖气。
陈旭日回绝她送自己回房的好意,“你在这里加完炉火,也快去睡吧。明儿杂事还多,忙里忙外不得清闲,说不定母亲还会喊你帮忙,可别瞌睡误了事。”独自拎着灯笼,悄悄的自回房间去了。
吴珍珠做月子期间,朝廷的赏赐一样样下来。
这却是冲着陈旭日的面子。
四皇子余毒未清,虽与性命无碍,虚弱却是难免,这些日子将养下来,身体渐有起色。陈家父子婉拒了抬旗之议,顺治略有不悦,终是心喜爱子无羔,遂换了财物加以犒赏。
此番陈家又逢添丁之喜,董鄂妃以皇贵妃的名义,另外着人送来了一些补身的珍贵药材,一些女人家合用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也不少。
孝庄太后亦差人送来了给新生儿添喜用的吉祥物件,以示对四皇子“守护神”的嘉勉。
世人向来喜欢做锦上添花之举,陈浩太医院同僚对他态度越发亲近,不止太医院,别处也有一些个官员向他示好,更多人渴望见见他家里那位得天神青眼的公子……
这些烦扰,一时尚扰不到陈旭日头上。
母亲做月子期间,外客不好寻到门上来,况且当日他已经想到这些,预先跟顺治讨了个口旨,称自己这时才知道原先那梦别有际遇,一切竟是神迹所致,可惜时隔日久,当初所讨教的学问许多已经模糊了,因此想在一段时间里不见外客,潜心回忆,希望能多回想起一些有用的东西,说不定往后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
奉旨静修的名目,足以挡住绝大部分好奇的窥探。陈旭日的日子,过的也还不错。
母亲不便操持家事,父亲忙于外面的应酬往来,陈旭日也就学着接触一些家事。趁着宫里多有赏赐,他手里却是多了许多零花钱。
没有电视电影电脑可解闷,打发时间唯有看书,一时间陈旭日阅读欲望却是大涨。于是就寻思着给自己买些书来看,
中医书多属专业用书,内容晦涩,那些八股文之类的时下学子所读之物,他根本就不耐烦看。这时候后世人所谓的四大名著,存三缺一,独缺了最出名的红楼梦,其余市面上倒是可以淘换得到。
但,水浒他翻都不想翻,三国演义,陈旭日少年时曾经读过,当时从头到尾读也便读了下来,不过也就那么一遭,过后再提不起兴趣。
白话文时读起来尚觉得烦琐,如今是古文,更不喜欢。原本想将就着打发时间也就是了,却在无意中拿到一本西游记。
这个在电视上来来回回看了有那么几遍,算是耳熟能详了。只是这文字版本,读起来另有一翻趣味,觉得文字不止简练,用词也极好。
也就手不释卷看了起来。
袁珍珠做月子期间,相比于日后,陈旭日可以说是度过了少年时最后一段颇为悠闲的时光。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二十二章 各怀心思
进了农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虽则高高的宫墙,遮住了外面诸多欣欣向荣的景象,春风总是吹得进来,御花园的草木仿佛在一夜间披上春装,风中传来花开的消息。
将养了月余,六个月大的四皇子健康情况大有好转。
小小的婴儿,非常喜欢笑,笑起来憨憨的,直让人喜欢到心坎里去。喜欢亲近人,黑珍珠一样的眼珠灵活又有神,能分出伺候他的的乳娘、父亲母亲和偶尔过来看他的陌生人。
他很喜欢美丽的母亲,对父亲宽阔硬实与母亲明显不同的怀抱也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对偶尔过来看他的祖母和其他人,也会以微笑或张开胳膊等各种不同的方式表示友好。
他学会了翻身,也能坐起身,最近对爬行表示出极大的热情。
四皇子的寝室,经常是屋里遮的严实,不让风透进来,一个屋子弄的暖和和的,榻上铺了毯子,四皇子在上面翻身,学着向前爬行。皇帝和皇贵妃在一边瞧着,一派和气融融的天伦之乐。
顺治给儿子赐名唤作“隆兴”。
隆有尊宠、兴盛之意,谐音做“龙”,喻意真龙天子;兴可做旺盛解。顺治每每读史,看到一些中兴之君在史书上留名,心里总是羡慕非常。他自问自己虽是少年登极,然而一路走来,颇多坎坷,及至到了亲政后的今天,仍然做不到政出令行。是以希望儿子将来不致重蹈自己覆辙,做一个尊贵且使四海兴盛的真正君王。
立储一说,经由皇帝之口,再次被提上朝政日程。
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有人持中观望。
朝堂上吵的热闹,宫里边也自议论纷纷。
“你们说,四阿哥真的是天佑之君吗?”
“那还有假?他一出生,天神就做了指示,还特意找了位保护神,保佑小皇子平安度过劫难……”
“贵妃娘娘进宫后,皇帝陛下变化太大了,仔细想想,这事一开始就透着不寻常……”
“莫不是一切就为了这位小阿哥的顺利降生……”
“陛下可紧张四阿哥了,前个儿傍晚,看护的嬷嬷一个不当心,小阿哥翻身时磕了下头,陛下当时就怒了,要不是贵妃娘娘求情……”
正是向晚时分,孝庄太后下半晌去与懿靖大贵妃说话,顺便在那边用罢晚饭,此时趁着天气冷热正好,单带了苏茉尔一人,一路慢慢走回去,兼做散步消食之便。
却在路过某处角门,听到门里边几个估计是刚吃罢饭的宫人的闲语。
孝庄太后站住脚,听了片刻。苏茉尔小心观察她面上变化,“这几个人也忒闲了,敢在背后说道这些有的没的,待奴婢去将这几个大胆的奴才……”
孝庄摆摆手,稍停,却是没了散步的兴致,两个人直接回到慈宁宫。
内侍送上冒着热气的参茶。苏茉尔接过,小心试了温度,正好方便入口,“太后,喝杯热茶吧,刚走了多半天的路,这会儿口渴了罢?”
孝庄太后双眉微拢,似乎正被某事困扰,半晌,自言自语般道:“难道、四阿哥真的是天授之君?”
苏茉尔犹豫片刻,低声道:“这事奴婢觉得不好揣测。天神之意,凡人原就难解,当初皇上出生那阵儿,外面不也传说是神迹吗?”
孝庄摇头不语。
当年她生育三女后,热切盼望上天能再赐给她一个儿子,后来果然天从人愿,她再次怀孕了。那个时候她很喜欢穿绣金龙金凤的红缎长袍,每于行走间,长长的袍裾、宽宽的下摆波动不止,很有红光绕身、金龙盘旋的视觉形象。
到得临产之日,宫里边红灯红烛红被褥红窗帘,一派大红,以至宫中盛传“红光烛宫中”,“香气经日不散”。
如今一晃许多年过去了,众人都那么传,又都非常相信,越传越神,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个儿都有些糊涂了:或许她的儿子福临,现在的皇帝陛下,真的是上天赐与她的真龙天子?
然而有些事情是可以假上天这意的,有些则不能。
那个汉家少年,他说的话,他做的事,真的只能用神迹来解释,而恰克莫大萨满也证明此事确属上天格外的恩赐,是对爱新觉罗子孙的恩赐。皇帝本来就属意董鄂氏的儿子做上大清国的储君之位,加上这档子事,岂不是正好坐实了?
苏茉尔轻声细语道:“神仙那么多,各有偏爱也是有的。比如三阿哥玄烨,他出生不久就出痘,我满蒙多少大好男儿闯不过的鬼门关,三阿哥还不是顺利过来了?这也可以说是冥冥中神灵的庇佑。您瞧他小小年纪,聪明乖巧,谨言慎行,知礼守礼……”
提到三阿哥,孝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玄烨最近还好吧?他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这季节变换的当口,冷一天热一天的,仔细别让他生病才好。”
“太后要是想见三阿哥,奴婢明儿就着人领他来给您请安,三阿哥也见天的惦记着您呢,就是限于规矩……”
说到规矩,苏茉尔稍做犹豫,“太后,皇上和四阿哥是不是过于亲近了?不论四阿哥将来是否继承大统,皇家毕竟不同于平民百姓家,四阿哥至今留在皇贵妃身边抚养,皇上一得闲就陪在一旁,未免不合天家规矩,宫里对此私底下颇多议论。”
皇家有规定,生母不能喂养子女,皇子和公主一落地,就被抱走,由专人负起教养之责。而且生母不能与自己的子女见面,除非是得到特殊批准可以见上一次,不然按照清宫明规必须是等到皇室重大节日聚会才能见上一面。
立这些规矩,主要是为了政治需要。因为生母喂养皇子,日久天长,必然就会产生浓厚的“母子感情”,加上天生的血缘关系,一旦将来皇子成为皇帝,不免有母后骄枉自姿、涉足干政之情形出现。
“四阿哥头前身体不好,皇上特许贵妃娘娘留在身边方便照顾,如今日子也不短了,四阿哥身体看着大好了,再留在皇贵妃身边……”
孝庄点头道:“苏茉尔,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也正琢磨这事。”宫里话由越传越多,这也是个源头,长此下去,厚此薄彼,必惹来后妃不满。
“奴婢还听说,皇上想召陈太医之子陈旭日到四阿哥身边听用。太后,陈旭日虽被人看做四阿哥的守护神,可他终究是汉人身份,如此做是否不妥呢……”
宫里边种种,袁珍珠并不知晓,她心里边另有打算。
将出月子时,把陈浩叫到跟前商议:“爹年纪大了,大哥去的早,膝下只有你一个。眼下我们都不在跟前,老人家独居总是寂寞,咱们在外边也不得安心。我寻思着,儿年纪也大了,是不是回到老人家跟前,替你我尽番孝心?爹一生钻研医道,论医术远在你之上,由爹来教他岂不是好?”
连日来立储之争,陈浩略有所闻,儿子挂名做四皇子的守护神,这时候离京却是好的,省得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遂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道。眼下天气暖和了,我这就找个时间,请陈伯辛苦一趟,把儿送到爹身边……”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二十三章 不舍
既然做了决定,陈浩便着手安排儿子离京事宜。
三月十五,袁珍珠出月子,第一件事就是亲自下厨张罗午餐,有鱼有肉有时令蔬菜,大盘小碗的做了满满一大桌子。
产后的袁珍珠,照比去年,显的丰腴了些。她亲自为儿子布菜,一再嘱他多吃一些,面上笑盈盈一派慈母的祥和。
陈旭日配合的做出听话的孩子样,大口吃菜,只心里边觉得奇怪:即便是去年,他尚在将养身体阶段,母子俩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把亲热外显。他瞧的明白,自己这个家,亲子间相处更倾向于慈父严母的类型。
果然,待他吃的差不多七八分饱时,陈浩放下筷子,道明跟妻子一早商量好的打算。
“让我去爷爷身边?”
陈旭日吃了一惊,这却是他没想到的。
他不想离开北京城,起码这地方他还算熟悉,也觉得亲切些,长途跋涉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定居,在现代他尚且不愿,何况是这个时代。
可是——
陈旭日打量父母,根本就是做了决定,不容他反对的样子,是以没有把反对的话说出口。只把一双眉头皱的死紧,“一定要回去吗?”
袁珍珠给他挟了块钝的酥烂的带肉大骨,放到他汤碗里,温声道:“你爷爷年纪大了,咱们常年不在跟前伺候,放着老人家自己一个,到底让人不能放心。去年你爷爷来信问到你,你这年纪,要是学医,正是潜心学习的好时候,担心你爹忙把你给耽误了,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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