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微凉。
西门千秋静静立在原地,深深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些怜惜和不舍。这个女子有着坚强的意志,但心底却十分善良,她走在这样一条本该是男人才会去走的冷血的路上,不知她会不会因此失去那些让自己心动的柔软和美好。
月光暗淡,星辰闪烁,没有人能回答他心里的疑问,夜渐深了。西门千秋最后一个思绪飘散,无论如何,只希望她选择了,便一路走好!
第二天正午时分,大厦上将军赵天赐所率十万大军的前锋部队来到毫州,并在距离萨云萝所部营三十里处安营扎寨。次日下午,十万大军全部到达。
两军对峙,一场大战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入夜,萨云萝传令召集众将大帐听命,一时战前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萨云萝一身月白长衫步入帅帐,袍袖轻扬坐入帐中主位,目光冷清的扫过帐中诸人。
诸将垂首抚剑行礼,纷纷行礼道:〃见过云将军!〃
点点头,萨云萝伸手示座,沉着冷静的说道:〃诸将请坐。大战在即,本将闲话不再多说。现在我部署破敌攻略,请各位将军牢记!军令如山,一出便不容有失,诸将听令!〃
首先派出的是单字将军宏远。令其率兵五千,在山谷树林隐蔽处埋伏,待主力与大厦军开战后,主力佯装败退,大厦军倾巢出动追击之时,便要趁机杀入大厦军营,插上己方旗帜;
然后派初蒙率军两万,在渭水东岸,摆开背水一战的阵势;
最后是萨云萝自己率军八千,摆开阵势正面佯攻。
安排毕,传令四更出战,诸将对这简单的应敌之策将信将疑,纷纷回营调兵遣将。
赵天赐手里大军十万,根本没有将眼前的几万乌合之众看在眼里。这些兵士很多是大厦降军,有的甚至连军服都没来得及更换,就更不用说演练了。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冲上去就能包了这些人的铰子,真是些蠢货,居然妄想和自己面对面的抗衡?
因为足够自信,赵天赐带领大军到达后,便传令安营歇息,准备好好休息一番,然后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的结束战事。
拂晓,大厦营中一片寂静,只有一些来回巡视的士兵,其余尚在睡觉,睡梦中的大厦军猛然听见南郑军营战鼓隆隆,纷纷惊醒,个个急急忙忙的起身,一时乱作一团。
而早有准备的萨云萝亲率大军八千向大厦军营直接冲杀过来。
南郑军来的突然,杀的大厦军措手不及,赵天赐速令探马探明,原来偷袭攻击大厦军营的队伍只有八千人左右,不由哈哈大笑,这些没脑子的南郑笨蛋竟然用八千人来和自己的十万大军对抗,真是鸡蛋碰石头!既然他们自己找死,自己自然也不会客气,遂下令大军正面对战。
短兵相接!茫茫大地上,八千对十万,这数上有着巨大悬殊的厮杀开始了!
喊杀声,战马的惨烈嘶鸣,长剑砍入人体的沉闷〃噗哧〃声,一时之间血流成河,一处处,一声声接连不断的惨叫声钻入耳际,到处是触目惊心的血花,到处是残缺不全的肢体。
阴风恻恻中,初次身临这种冷兵器时代战争的萨云萝,也只能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直到麻林得杀如同切菜一般。
西门千秋一直紧紧护卫在她身侧,手中长剑如修罗地狱的判官笔,上下翻飞,一身火红的长衫浓墨重彩却令人心寒,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横扫而行。
天昏地暗,旌旗悲啸,横尸遍野,血流满地,战斗十分惨烈。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萨云萝示意大军速速后撤。一声令下,剩下的不到六千人丢盔弃甲迅速败退。
看着南郑军狼狈而逃,赵天赐狠坐战马,抚髯仰天大笑,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来送死的儿戏!于是赵天赐立刻传令大军倾巢而出掩杀过去,全速追击,务必一战成功全歼敌军!
战鼓擂起,喊杀声惊天动地,战马嘶鸣,兵戈相交,大厦军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南郑残军撤退的很快,沿途丢下大量的军备和武器等物品。待大厦军杀过来时,萨云萝已经率部与初蒙的队伍在渭水边汇合。
〃前面是滔滔江水,后面是大厦敌军,将士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想活命,就背力一战,杀退敌军!想回家,就拼了!〃初蒙低沉的呼喊和萨云萝清脆有力的煽动交替响起。
南郑军兵士傻眼了。
原先以为跑得快能逃命。想不到竟是绝路!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拼了吧!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呢!拼了,就有希望,不拼便是死路一条!
南郑军士瞬间士气高涨,个个瞪起眼,准备与大厦军拼个你死我活。
萨云萝和初蒙对视一眼,各自了然。萨云萝手中长剑一挥,安排好的五千弩机手,将手中的弩机向着高空齐齐举起。
待大厦军进入射程,萨云萝长剑斜劈出,初蒙一声大喝:〃放!〃
一股气流从渭水岸边呼啸而起,蝗雨般密集的弩箭在空中交织出恐怖的网,迎面而来的大厦军队防不胜防,纷纷抱头躲闪,大军顿时乱作一团。
强劲的弩箭插入士兵的身体、头颅、心肺,人仰马叫着,吃痛未死的战马嘶着四处践踏着,血肉横飞,对旁边的幸存者散发着摄魂夺魄的威胁。
初蒙又一声大喊,两万多士兵突然杀了出来,与方才的一阵不同,竟个个是拼命的打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大出乎赵天赐的意料。
大厦军个个以为以多压少,胜利在握,斗志已经涣散,加上萨云萝部队撤退时丢弃物十分多,不仅有盔甲、武器,还有银两和饰物等,兵士们争争夺夺早已乱作一团。
这时锐不可当的南郑军个个奋勇人人当先,杀了进来,大厦军一时慌乱不堪,一派狼藉,兵败如山倒,大厦军再没勇气再战,因着自己的轻敌而导致现状的赵天赐后悔莫及,只得下令鸣金速速收兵,准备休整后再与南郑军决一死战。
大厦残军丢盔弃甲一路狂奔,退到大营,蓦然却发现大营已经遍插南郑黄龙旗帜,还未反应过来,突然箭飞如雨喊杀声震天,埋伏在大厦军营的宏远部冲杀出来,与萨云萝、初蒙军前后两面夹击。
大厦军惊慌失措再无斗志,抱头仓皇鼠窜,于是战场形势完全逆转。
赵天赐指挥失灵束手无策,只好带了亲兵向后撤退。
初蒙眼疾手快,立刻拿出弩机调整位置,〃咻!〃一声,长箭强劲射出
,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长箭飞来,赵天赐拼命策马快行,却依旧躲避不及,长箭带着呼啸而来,〃扑哧〃一声,正中赵天赐额头,一声惨叫后,马背上的身影翻落马下当场毙命!
赵天赐一死,群龙无首的大厦军如同没头苍蝇,再无斗志,各自自顾逃窜,被南郑军从中截成数段,死伤无数,八万多大军成了南郑俘虏!
太阳终于穿透云层,滟滟阳光在天地间铺展,照着刚刚浴血的大地。渭水奔流。波浪呜咽,粼粼波痕仿佛大地母亲无尽的泪水,伤心着人间的惨剧。
一个人影牵马走入清澈的水中,一群轻盈的水鸟受惊飞起,直向天际。
弯腰捧一掬清水撒到脸上,萨云萝抬起头,听远处传来埙乐隐约的感叹,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修罗地狱归来,刚从鲜血的海洋浮出,萨云萝深深的呼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转回头,灿烂的阳光下,青色的南郑军战袍、褐色的大厦军战甲、青龙旗、黄龙旗、血肉模糊,残缺的肢体……那样清晰在眼前,这就是战争!
西门千秋站在河岸边,凤目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蹙眉无言,眼前的女子身上月白的长衫已经被鲜血染成刺目的红色,神情疲惫,完全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悦和骄傲。
面对这样一场以少胜多、速战速决的战事,他心里的震惊不是一般的强烈。早知道她绝对不是一般人,但却没有想到竟这般有勇有谋,身先士卒,死地后生,皆非常人能做到。
她不仅是块宝,而且还绝对是块无价宝,得之者天下又如何!大兴潺弱国事堪忧,若有此人之计谋,何悉大兴不兴,天下不得?!
大魏恭王二年春四月,大兴在摄政王西门千秋的授意下突然对大魏南部小朝廷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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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朝廷因为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华阳的内战上,防不胜防之下,兵败如山,大兴军队势如破竹直下陪都南郡,安王、济王两面受敌,无力抵抗,只能狼狈逃窜。
大兴军队直打到江州西南的茂州、和州,与大楚军为邻,坚壁清野,坚守城池,似乎既无意在江州分一杯羹,也不退却,大兴等于拥有了大魏近三分之一的国土。
楚云飞对西门千秋的突发行为很是愤慨,却无法指责。自己当时答应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且完全没有执行的具体方案,但是大兴这次突然出兵争夺地盘,且没有任何先兆,还是令他非常意外。
大兴兵力不足,素来重文轻武,怎么会突然有了争夺天下之心?楚云飞思来及去,却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觉得较为怪异!
而大厦那边,赵天赐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惊得延皓当场跌坐在地,大惊失色之下,又派出大将军司徒安澜率军八万,向毫容四州进发。
毫州等地尚在为全歼大厦军而欢庆,士气大振,如日中天!恰在此时,大厦各地出现了诸多怪异现象。
某一日,临川石突然流血,红色的血汇成大字〃还我河山〃;
又一日,茂陵地方写了大厦各项朝廷规制的石碑突然地裂碑倒;
接着加州大白天天下飘下无数纸片,上面历数大厦大王的禽兽暴行,上天谕旨〃大厦亡,新主兴〃;
而临近沣水的丰都地方更是奇妙,半夜水面会不时出现龙形物体,青龙发出〃嘶嘶〃叫声,细细听来竟是哀乐,然后黄龙破水而出喷出绚烂的烟火。
……
各地百姓议论纷纷,等传到延皓耳中,已是天下皆知大厦将亡,新主将兴。
延皓愤怒不已,令将报信的御史斩立决,头颅挂于城门之上示众,布告天下,再有妖言惑众者以此为例!
但民心已乱,尽管百姓嘴里不说,心里却已完全背弃了大厦,上天示警,新主将兴,这残暴不仁的大厦就亡了吧!如果不是预示,为何那赵天赐十万大军一个上午便烟消云散?那根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人们直接认为大厦之亡指日可待。
这种大背景下,萨云萝率领的南郑大军开始南下,所过之处百姓拥戴,相迎于道,大军一路夺城破寨锐不可当,一直深入大厦腹地,与司徒安澜率领的八万大军,在安丘狭路相逢。
两军对垒,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安丘是大厦的中部重镇,城池倚闵山而建,易守难攻。两侧绵延的闵山山脉如同一柄利刃,将大厦国土分为南北两部分。
大厦在山脉高处建了几十座烽火台,分别驻兵把守,这里也是当年大厦和南郑两国的国界。既等于说,萨云萝已经把南郑被大厦夺取的国土全部夺了回来。
但是这远远不够。延皓禽兽,暴虐无道,萨云萝的南征军发誓一定要推翻大厦!
于是,安丘之战,势在必然!
安营扎寨几天来,初蒙已经试着让先锋队伍几次攻城,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官兵也在攻城中死伤严重。
安丘城墙高厚,且地势险要,兼之守军防卫严密,守城的滚木擂石、弓箭、热油、开水等物准备充分,硬攻占不到一点便宜。
傍晚,萨云萝在初蒙的陪同下,去先锋营看望受伤的兵士,一进作为医药房的大帐,正碰见宋老头正在给受伤的兵士又是包扎又是开药,忙的不亦乐乎。
宋老头长衫衣摆拉起,扎在腰际,那块招牌似的粉帕子就扎在旁边,形象很是搞笑。周围一些兵士看着他,脸上是又好奇又痛苦的表情。
〃你小子命大!这石头再砸偏几分,小命儿就报销啦,看来这小子有后福呢,呵呵呵……〃宋化丹一边指挥着手下的随军大夫给兵士包扎,一边写药方,笑嘻嘻的和兵士开玩笑。渐渐泛着血腥的帐内,因着宋老头的话,沉闷的气氛也逐渐松弛下来。
一个年轻的兵士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口中有些吃痛的说道:〃宋爷爷,您看我这腿……〃
〃小凳子啊,你小子平时跑得挻快的,怎么打仗这么笨了呢?怎么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慢慢去摸小凳子的腿,宋老头摸完了,让小凳子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拿出粉色帕子,捏在手里上下挥舞,笑嘻嘻看着小凳子问道:〃我说小凳子,几岁了?要不要宋爷爷帮你说个媳妇?〃
小凳子眨眨眼,很是纳闷,明明刚才 说自己的腿,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