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大喜,高官权贵齐聚一堂,甚是热闹。阮富山对待成亲这样的事情颇为传统,不搞西洋那一套,遵循老祖宗的路子,大红的喜服披在身上,要多喜庆就有多喜庆。
四小姐阮陌婷撇了撇嘴:“爸爸你真是落后,现在都时兴婚纱,新郎还要穿上黑色的礼服,很浪漫呢。”
阮富山对此嗤之以鼻:“我可不敢苟同,大喜的日子就是要穿红,怎么能把黑色白色弄到身上去,这不是…这不是丧气么。”
说完他自己先“呸呸呸”了大半天。
阮陌臣头戴礼帽,大红的喜服前戴着一朵红花,俊朗的眉眼藏在帽檐之下,一低头便瞧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了,再抬眼那客客气气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副应酬之色。
江韶年和韩苏跟在胡万七后面,两人的气场很强,却互相排斥,所到之处人们都小心翼翼不偏不倚的说话,生怕得罪了其中一个,全卢京城都知晓这二人不对头。
阮富山瞧见了江韶年,又往其身后瞅了瞅,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人,颇为失望,可他依旧不动声色的拱手一礼:“江团长,欢迎欢迎。”
江韶年在这样的场合中也算给面子,笑眯眯的恭贺:“阮老板,大喜啊。”
尔后两人全场再无交集,江韶年对阮陌臣倒是不冷不淡,他有心结,这个阮大少爷沾过江韶矽的身,他能控制住自己不掏枪将其击毙就已是极限。
婚宴结束后,阮陌臣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新房,他并没有为宋静雅掀开盖头,而是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晚上还有家宴,他必须休息,然后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亲朋好友。
宋静雅听到声响,不由的攥紧了手指,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上次匆忙之下把自己给了对方,结果不尽人意,当时还未结婚,不好开口再要第二次,现如今名正言顺了,她倒是想再试一试,看看阮陌臣究竟有没有隐疾。
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揭她的盖头,她终是忍不住咳了一声,依旧不见动静,末了,她轻轻唤道:“阮先生?”
这称呼又太过疏离,于是改了口再喊一次:“陌臣?”
阮陌臣闭着眼睛回应道:“晚上亲朋好友要留下来吃饭,你休息一下,晚一会儿出去迎客。”
对方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令宋静雅觉着十分委屈,咬着唇角半晌没说话。
江韶年回了家,瞧见江韶矽果然乖巧的坐在家里吃水果,顿觉喜悦,搂着对方就要上楼,哪知江韶矽撒娇一般挽上了哥哥的手臂:“哥,我想出去听戏。”
江韶年倒也不反对:“好啊,你随我去换个衣服,我们一道去。”
江韶矽急忙贴心的说道:“你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不累么,早些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听一时半刻就回来了。”
江韶年不由蹙起了眉头:“自己去么…”
江韶矽故作生气,把头偏到了别处:“现如今我连家门都迈不出去了么,这跟软禁有何区别。我又不是一只你养在笼中的鸟,你凭什么这样关着我。我也不是非要一个人出去,你要是不放心,就叫丁贵跟着我,你怀疑我,难道还怀疑他么,这江公馆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你的狗,你让他往左,他敢往右爬么…”
江韶年十分不喜欢弟弟这个态度,当即打断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去听个戏,你犯不着把人说这么难听,你这个毛病要改一改,下人也是人。”
江韶矽仿佛见着西洋景儿似的,斜眼嗤笑:“哟?从你嘴里听见这话怎么这么讽刺,江大团长可没少祸害人啊。”
江韶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江韶矽并未忘了自己的目的,很识相的跳过了这个话茬,拽着对方的胳膊晃了晃:“我在家里闷得难受,白天我就想去听的,可怕你不放心,我就硬是等到你回来,让你看见我,知道我去了哪儿。哥,我是真想去听戏,你知道我以前就想去那里了,可那时候穷,别说包厢,就是普通的位子也坐不上,现在有了钱,你怎么也得让我多跑两趟吧。”
一提这个,江韶年就觉得心中有愧,只得叮嘱道:“不要玩到太晚,我今天很累,就不陪你去了。让丁贵跟着,知道么。”
江韶矽暗地里撇了撇嘴,你还是不信我嘛。但他明面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恩!知道!”
汽车果真开去了戏院,江韶矽要了一处包厢,丁贵刚想跟进去,被江韶矽一记眼刀逼迫到脚步动弹不得,江韶矽悠悠说道:“这地方是你进的么。”
丁贵巴巴的低了头:“那我在门外等您。”
江韶矽挥了挥手:“不必,你去楼下坐着吧,我听完了戏会遣人去叫你。今晚有红角儿登场,楼下虽说没有这包厢里舒适,可不妨碍你听戏。”
说完又扔给丁贵一些钱:“拿去买些小酒小菜吧。”
丁贵深信不疑,他也不愿和这个小少爷坐在一起,只当这小少爷要和戏子鬼混不让自己瞧见,就千恩万谢的捧着钱下楼去了。
待到丁贵走远,江韶矽又对一旁的听差吩咐:“给我看好这里,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就说我听戏不喜欢别人打扰。”
给了打赏,那听差便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江韶矽飞快的避人耳目的出了戏院,跳上一辆黄包车对车夫说道:“阮公馆。”
阮家此刻正在举行家宴,熟悉的亲戚凑在一起闲话家常,阮富山放松了许多,白天面对的尽是些官场商场的朋友,架子总要端着,身心疲累。夜晚面对的是自家人,他闲散的靠在沙发上和人聊着天。
这时,周佟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神色紧张的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阮富山面露惊愕,匆忙起身走了出去。
江韶矽立在院中,这院子他何其熟悉,如今看来,想念之情翻涌而出。阮富山瞧见许久不见的养子,身着衬衫长裤,清瘦俊秀的面颊依然如故,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顿时鼻头有些酸涩,颤颤巍巍的唤道:“韶矽…”
江韶矽闻声望去,阮富山又胖了不少,长袍马褂紧贴在身上,手里拄着金手杖,食指的翡翠戒指依旧醒目,他觉得十分亲切,张嘴想要喊道:“父…”
可后一个字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人家还不一定要再认他了,于是赶紧改了口:“阮老板。”
阮富山浑身一颤,苦从心来,准备搂住江韶矽的手悬在半空中进不得退不得,只有客气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江韶矽与阮富山并肩而行,一同走进大厅,他见着气氛不同,顿时愕然:“这…”
阮富山急忙解释:“家里正在举行家宴。”
江韶矽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我是不是叨扰了…”
阮富山喉咙发涩,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怎么会呢。”
阮陌杨瞧见这一抹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怔,尔后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终于确认了,惊叫道:“韶矽?”
氛围霎时热闹起来,那些个熟识的亲戚纷纷走上前来寒暄,可他们并不知情,依旧拿江韶矽当养子看待。江韶矽是聪明的,他为阮富山留了几分面子,并不当众点破,一一承受下来。
阮陌杨拉着江韶矽的手低声问道:“上次他没有把你把怎么样吧。”
江韶矽笑而不答,阮陌杨失落的捏了捏对方的手心,一时间舍不得放开,江韶矽也不挣脱,任他捏着。
阮三公子阮陌寻一惊一乍的蹦出来了,见了面先上了手,搂着脖子亲亲热热的质问:“大富贵那事儿我可听张卿光说了啊,你给我老实交代。”
江韶矽一把推开阮陌寻的头:“张卿光那张烂嘴,三哥你不要听他的。”
阮陌杨凑了上来:“陌寻,你又带韶矽去找张卿光了么,张家少爷品行不好,你们少和他来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阮陌寻瞥了阮陌杨一眼:“二哥你倒是正直啊,这么君子,怎么不见你对秦小姐负责到底啊。”
阮陌杨登时没了言语,江韶矽不禁起了好奇:“二哥你和秦小姐怎么了?”
这三人吵吵嚷嚷,阮富山看在眼里竟生出了一丝恍惚,以为这一切依旧停留在从前。而江韶矽似乎也生出这样的念头,他还是那个阮家五少爷,他的三哥二哥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阮陌婷拉来了红着脸的宋静雅,推到江韶矽面前:“五弟,这是大嫂。”
江韶矽点了点头:“阮太太。”
这一个称谓顿时使和乐融融的气氛僵硬下来,连阮陌寻都默不作声了。这时,身着礼服的阮陌臣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江少爷。”
江韶矽接过对方的酒水,不冷不淡的回应:“阮大少爷,恭喜啊。”
阮陌臣举杯与其碰了碰:“多谢江少爷赏光,阮某敬你。”
江韶矽客气的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客气,请。”
阮富山脸色难看,他这个大儿子这一番应酬硬是把好气氛都破坏了,江韶矽真真成了外人。
江韶矽是空着手来的,阮家也不在意,这礼没送,阮富山倒是给了他一大堆好东西,江韶矽笑着推辞:“阮老板,您太客气了。”
阮富山眼神黯然,可这大喜的日子他不愿说出任何一句伤感话,暗自承受了。
大厅里人声鼎沸,亲戚们唧唧喳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阮陌寻对江韶矽提议:“我去楼上等你,我最近又新买了几只洋表,你来瞧瞧。”
江韶矽借故如厕方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二楼,他正要往老三的房间走去,哪知被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带走了,待到整个人被扔进了房间,他才发觉面前的人居然是阮陌臣。
江韶矽嗤笑:“阮大少爷,怎么没回新房陪你的新娘子?”
阮陌臣把江韶矽按在墙面上,单手撑住墙举过江韶矽的头顶:“你这是在吃味么。”
江韶矽很是不屑:“就凭你?阮大少爷的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
手指勾过衣领的第一颗扣子,阮陌臣探下头来咬住,舌头挑逗得钻进了扣眼,舌尖滑过衣衫下的肌肤。江韶矽推开了对方的头颅:“阮少爷,请自重。”
阮陌臣勾起江韶矽的下巴,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及时行乐一场,你何必这样认真,出了这扇门,你是你,我是我,我保证互不相干。”
江韶矽徒然生出几分厌恶,他森然的扫了阮陌臣一眼:“好啊,那让我干了你。”
阮陌臣表情凛冽,想要抬手一巴掌,被江韶矽的眼神又生生逼了回来,江韶矽说道:“你打的,是江家的少爷,江韶年团长的弟弟,你信不信你这一巴掌换来的是你们阮家的尸体。”
阮陌臣隐忍的揪起了江韶矽的衣领,双手有些颤抖,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字:
65、【 外 出 】 。。。
“就一次,我只是想试试,等我确定完一件事,你我再无瓜葛。”
66
66、【 安 稳 】 。。。
太久没有感触到江韶矽的气息,阮陌臣附在对方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轻咬上一侧,正欲加深这样的纠缠,只听得对方轻笑道:“江韶年有时候会对别人说这样一句话。”
阮陌臣面对没有抗拒的江韶矽,手上的动作显得肆无忌惮,口气也不禁缓和起来,似与对方调情:“恩?什么话?”
江韶矽的笑容放大在阮陌臣的眼前,瞬间又变得狠戾:“他说…去你妈的!”
随即屈起腿来果断的顶在阮陌臣的胯间,阮陌臣的脸庞顿时渗出了汗珠,单手捂着痛处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江韶矽摔门离去,他此生再没有遇到过如此无耻的人,简直要让他厌恶到了极点,他甚至在此刻觉得,曾经与对方欢爱时产生的愉悦是不真实的,回忆起来觉得恶心。他想,我再也不必在阮家察言观色谨言慎行度日,阮陌臣,你算个什么东西。
回到戏院时,丁贵依旧老老实实坐在楼下看戏,江韶矽觉着十分满意,他在阮陌臣那里的不愉快一扫而光,上前拍了拍丁贵的肩膀。
丁贵回过头来,急忙站了起来:“小少爷。”
江韶矽点了点头:“走吧。”
他还记得自己刚才走出阮家时,周佟低着个头死活不敢看他,连送客时的称呼都小心翼翼,大约他离了阮家,对方还是怕他。
想到这里他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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