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睁眼,警惕望向四周:“谁?”
没有半点声响。
心下里一松,忽又一紧。这么安静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喊起来。
忽的,灯光闪烁一下,灭了下去。
五娆紧张四望,拉紧锦被,向床里边缩了进去。
“呜呜呜”,孩啼声再起,断断续续,幽幽怨怨,似是想要倾诉着什么。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五娆厉声大喝。
忽见眼前一蜷缩着的婴儿飘过,粉嫩嫩的皮肤,仿佛能够挤出水来。
五娆瞪直了眼睛,“啊——”大叫一声。
“呜呜呜”,啼哭声又飘过去。
五娆纤掌挥出:“滚开!”却是似乎触到的是一片虚空。
五娆望了望自己的手,却惊恐得发现手上一片红迹。
抬头,正对上那娃儿的脸——五孔流血,满面血腥。生生一个地狱来者!
“咕咚”一声,五娆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忽听耳边传来贴身婢女的唤声,五娆蓦地睁开了眼。
“啊——不要过来!”惊恐的喊了起来。
“娘娘?娘娘!”婢女莫名其妙。
五娆茫然得看向她,再观之毫无变化的眉怡宫。心下里蓦然反应了过来,原来那个孩子是个噩梦那!想来也是,自己怎么会被那样的梦寐吓着?
抬起袖子,想要擦擦头上的冷汗。
却在左臂抬起的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面色瞬息万变。
只见左臂上一行歪歪斜斜的血迹:“姨姨,来陪我玩哦。”
“啊——”尖锐的惨叫声盘旋在眉怡宫上方。
“怎么了?一大早慌慌张张的。”皇后披一件金缕衣,从内室走了出来。这眉妃也真是的,有什么要紧的事,还需要那般扰人清梦?
“皇后娘娘,昨晚臣妾的眉怡宫闹鬼了!”五娆紧蹙眉头,脸色惨白。
“闹鬼?”皇后哼一声,坐了下来。“这种东西你也信?”
“不容臣妾不信!”五娆走到皇后面前,捋起了袖子。露出了臂上的红迹。
皇后扫一眼:“这种东西不过恶作剧而已。眉妃,你眉怡宫大概出了内鬼了,该回去好生整顿才是,到本宫储玉宫来作甚?”然后嫌恶的挥了挥手,“怎么不洗掉,一大早看到那么血红的东西,真是恶心得很。”
“皇后娘娘,这个……洗不掉……臣妾洗了无数遍,它却是一直在上头。”五娆急道。
“哦?”皇后这才细细端详起那字来,“你是说惠妃那孩儿?”
“对!”五娆答,“就是那个孩儿,长得一模一样……”顿了顿,惶恐道,“娘娘,那孩儿是不是来寻我们报仇来了?”
“胡说!”皇后厉声喝一句,“不过多大点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字吗?”
“可是,”五娆辩驳,“那孩子已经不在了,不能再用这世间孩子的标准来衡量了……”
皇后正欲开口,却蓦地睁大了眼睛,面色顿变,直直望着五娆的臂膀不说话。
五娆脸色更加惨白。
只见臂膀上那行红迹竟是自己慢慢没了踪影,消失在了肤色之下。
“皇后……”五娆声音颤抖起来,这果然不是这个世间所能出现的事情,果然是那孩儿来索命了!“皇后娘娘,您可要帮帮臣妾啊。您的储玉宫中,贵气重,那鬼怪不敢上前。请让臣妾暂住储玉宫。”
“胡扯!”皇后横她一眼,“本宫的储玉宫是谁人都可以住进来的吗?”这女人,是想这后位想疯了吧,居然妄想与她共居储玉宫?
“娘娘,您不能这样弃臣妾于不顾!杀那孩子,不还是您提出的建议?那药物,还是您提供给臣妾的。现下里,怎就这般过河拆桥?”
“眉妃!注意你的言辞!”皇后眼中狠厉,威严立现,质问连连,“本宫贵为皇后,又怎会做出这般无耻之事?明明是你惹了这般祸事,还想将火烧到本宫身上么?”
“你!居然翻脸不认人!”五娆气急。
“眉妃,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皇后转了证据,现在与这五娆撕破脸皮并不是好时机,说不定还会一拍两散,必须先稳住才是,“眉妃,现在该想想怎样解决这事才是。”
“哼,还能怎样解决,总不能叫我真去陪那死人!”五娆气哼。
“皇后娘娘,可否容老奴说句话。”身边传来一声老成的女声。
皇后转头,正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最为信任的老嬷嬷:“说!”自己能够在这后宫一直稳住阵营,很多时候都是靠这个老嬷嬷给自己出主意。
“据说,魂灵出没是因为现世的人对他天天以香供奉。眉妃娘娘宫中出现的事情,该是那清惠宫搞的鬼。”老嬷嬷沉稳道,“那清惠宫据说为了小皇子立了长生碑。老奴认为,只要烧了她清惠宫,此事便能一了百了。”
皇后一拍掌心:“说得对!”老嬷嬷果然深得她心,正好借这眉妃的手杀了那惠妃!“眉妃,你一直被压在你三姐的下头也不是办法。惠妃得陛下的心,是宫中皆知的事实。你再奋斗多少年,也只能一直是她的脚下之虫。据说前段日子又被她以宫规教训了吧?”皇后怎肯错过这次劝说五娆杀三惠的机会。
五娆本就愤愤然,再听老嬷嬷言语,又闻皇后此番说话,立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借刀杀人?”五娆自是不笨,这点还是能够想得明白的。
“非也。”皇后道,“这蛤是大家都获得的事情而已。少了惠妃,你就能坐上四妃之首位,也不用成天担心被冤魂缠身。何乐不为?还是,眉妃,你还对她惠妃有些姐妹之情?惠妃可是完全不拿你当妹妹呢。”
五娆暗自思量,这皇后虽是居心不良,但却是句句在理。这宫中有她三惠在,自己便永远都出不了头。
“况且,宫中走水,贵妃烧死其中,也不过是很正常的事件,总比那下毒来得强。”皇后意有所指。
五娆心里一动。
“还是,眉妃准备将小皇子索命之事禀报陛下?”皇后话语中带上了冷笑,“眉妃,你须知,谋害皇家子嗣是个怎样的罪过?当然,你也可以推到本宫身上来。但是,你认为凭本宫的势力,你一个人扳得倒吗?你自己掂量掂量!”
一番看似为五娆考虑的话语,却是生生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五娆心思急剧转动。
“若是要毁她的清惠宫,本宫自会助你一臂之力!”皇后语气又一转,端起桌上的茶,喝一口,给五娆足够的思考时间。
五娆心下一定,狠声道,“好,皇后娘娘,便叫她清惠宫走水!让她惠妃去地府与她那死鬼儿子会合去!”
皇后抿茶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弯得意的笑意。
后面的老嬷嬷也是弯起了嘴角,若是仔细观察,她眼里灵动的流光竟真真与她这样苍老的面容完全不符。
可惜前头的两人正被阴谋蒙了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小人物。
是夜,清惠宫里,各个好眠。
三惠室内夜明珠发出微黄的光芒,影映出轻纱帐内一个曼妙的身影。
几条黑影闪过,一阵忙忙碌碌。
忽而,火光乍起,浓烟大作。只一会功夫,大火便蔓延了开来,紧紧连成了一道圈。
整座清惠宫沉在一片火海之中。
火光耀眼,照亮整片黑夜,光明如同白昼。
“走水啦!清惠宫走水啦!”
“救火啊!”
“啊!娘娘还在里头呢!”
……
只几刻功夫,宫里便打破了夜的沉寂。
众人纷纷往清惠宫赶来。
救火的救火,报信的报信。
一时间,人声鼎沸。
第八十九章 火烤乳猪
海棠看着前头忙得不亦乐乎的七娴,陷入深深的黑线之中。
有她这样的吗?不帮着救火,反而到处洒火油、助火势。貌似还是极其乐在其中!
七娴回头见海棠没有动的迹象,拎起一个油桶就甩了过来:“赶紧倒啊!”
海棠实在是忍不住了:“王妃,干嘛要帮着皇后他们烧清惠宫?”
七娴看她一眼:“自然要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才是,才有烤乳猪吃啊!”
海棠继续黑线,烤乳猪?这女人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烧着的,貌似是她自家的姐姐吧。
这女人一会叫她做人皮面具,一会儿又叫她放火。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奇怪的事?
看看手中的油桶,算了,倒就倒吧。里头的那只也不是什么好鸟,烧死了世上还少个祸害。抄起油桶,猛地就向里头泼油。
七娴扫一眼,这花蝴蝶刚刚还装一副好人模样。现在看她泼油那架势,比自己还要更加猛烈。
再抬头望望聚集的人群,七娴笑得灿烂之极。不怕它乱,就怕它不够乱。
“陛下驾到!”宫监急急报。
龙銮急驶来。赫连云岚貌似刚刚从美人窝里爬出来,身上竟只是披着一件龙袍便赶了过来。
眼里全都是红到发狂的火蛇,吞吃着清惠宫的一切。
那火似是烧在了赫连云岚的心上。不待龙銮停下,他便跳了下来。急速走近,竟是没了平日里帝王的沉稳。
“陛下,陛下,小心!”宫监急急拉住赫连云岚,“前头火势太猛,陛下只站在这里才安全。”
“混帐!滚开!”赫连云岚怒吼,清惠宫走水!惠儿还在里头!
推开宫监继续大步向前跨去。
惠儿怎么能有事?若不是近日自己跟惠儿发脾气,又故意去了别的妃嫔那里,而是一直陪着惠儿,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清惠宫这失火一事?
他身为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偏偏对三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承认自己极度狠戾,为了自己的霸业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孩子。可是,偏偏就只一个三惠,他舍不得。
甚至在见了三惠为了那死去的孩儿哭得肝肠寸断之时,他头一次觉得厌恶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帝王,不能让一个女人在自己心里占了位置,会影响自己对一切事情的判断,帝王若是有了情,那他注定就要失败。
他也曾想过是不是要抹杀了三惠,以绝自己的念头。可是他总是下不了这个手。
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的决定,他的惠儿怎能就这样离他而去!
“陛下,请保重龙体!”宫奴们纷纷上前来劝阻。
“混帐!快去救火!”暴喝怒吼。一片狂怒。
众人赶紧尊照圣命。
“啧啧,陛下对惠妃娘娘也是真心一片呢。”阴影中,两条娇俏的人影望着外头的一切发展,“倒也是不枉了惠妃娘娘一片情意。”海棠叹道。
七娴点头,第一次对这赫连云岚有了丁点好感,人在情急之时,才会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以前也许觉得赫连云岚是在利用三惠,更甚者,这段感情,三惠只是一厢情愿,完全不会得到赫连云岚同等的回报。
而此时,观之这男人的反应,竟真真出乎了她的意料。
本来她设计这一切,还有一点就是为了叫三惠看清这男人的面目,即使三惠要留宫中,以后也不要那般痴情才好。
哪晓得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幕。
抬眸,果然瞧见了她三姐的身影。
三惠嘴边漾起温柔的笑,慢慢走近暴怒中的赫连云岚。
赫连云岚正抓过一块棉被,披在身上,舀起了水,便往自己身上浇去。这些奴才,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般没用!那么慢,万一惠儿出了什么事那可要怎么办?
“陛下……”宫奴们一个个抱住赫连云岚,“陛下,万万不可!您是天子之躯,怎能受到这般危险?”
“滚开!”赫连云岚一个个踹开这些人,就要往里头冲去。
“陛下……”三惠轻启双唇,柔和到极致的声音传了出来。
宫奴们一时间纷纷惊愕住,惠妃娘娘在外头,那他们陛下激动什么?清惠宫里头的又是哪个?
赫连云岚注意力依旧在那火海那边,回一声:“滚……”却是蓦然住 口,不可置信的回过了头来。
看清了来人后,赫连云岚眸中喜悦立时代替了所有愤怒。扔掉身上的棉被,不管身上的湿漉与狼狈,几步上前来,抓住三惠,急急上下打量:“惠儿,有没有哪里受伤?”
“陛下,臣妾很好。”三惠温柔答道。举起手来,轻柔得为他抹去了脸上的水滴。
她看到赫连云岚为自己急怒的样子,便知自己的选择是对了。他也许不是一个好君王,但他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夫君。
“你去哪里了?”赫连云岚像是有些后怕,“不在里面便好!”
三惠抬出手中小皇子的长生牌,神色里又染上了哀戚:“今天鬼还节,臣妾带着皇儿的牌位去了皇儿当日最爱的花园,希望皇儿能够听到臣妾的企盼,能回来看看臣妾。”
一番话说得赫连云岚心内一阵心酸以及内疚。
“哪晓得,”三惠抬头看看已成火海的清惠宫,似是害怕的神情,“回来的时候,这里竟是成了这副模样。”顿了下,三惠又道,抚上了牌位,带上了些深思,“臣妾在想,是不是冥冥之中,皇儿带着臣妾避过了这场灾祸?”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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