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只是若是能从头再来,也许还是会沦落到这一步,况且,谁又知道若非如此,如今二哥可还能安稳坐在这里喝茶?”
说着胤礽的眼中闪过一丝痴恋一丝悲哀一丝迟疑最终却是都化作坚定,那是一种打破一切阻碍,也势在必得的坚定。
胤祹呆住,他竟是看着的如此清楚了?却是放不下那人?何苦来哉?
腾然,昨日那人的表情跳出脑海,胤祹垂首喝茶,心中却是默念:胤禛,他日你登基为帝,你我又会如何?
亭中,两人痴坐许久,胤礽才开口问起外头的事儿,他虽是隐约知道些,但却是不知道细节。
胤祹也收敛心思从头细细的说起来,只是说道春燕的死的时候,胤祹没有发现胤礽脸上的一抹深思。
从咸安宫出来,胤祹又去他额娘那里请了安,留在那里用了午膳,便出了宫。
“爷?回衙门?还是?”贾六隔着车门小心的问道。
胤祹揉着手上的扳指,靠在身后的软褥上,想着方才额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些负气的道:“出城,爷要去泡泡。”
贾六一呆,下意识的问道:“那四爷那边?”,问完贾六有些不知所措了。
“哎呀,坏了,去户部!”刚说完,胤祹就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道:“呃,等等,差人过去送信儿吧。”他这会儿有些不敢见胤禛,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出来。
他也知道主子被娘娘念叨了几句有些烦了,忙不迭的应声,让随行的侍卫去户部报信儿,然后坐上车子,一行三人向着城外的温泉庄子驶去。
胤祹出城散心去了,胤禛这边气氛却也是不同往常了。
一大早,十二便使人过来传话儿,说是要去见二阿哥胤礽,可胤禛等到晌午都没见着人。
苏培盛几次问询要不要用膳都被主子瞪回去,心中念叨:十二爷说不得已经同二阿哥用膳了,之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主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说起来,胤禛倒不是生气,他只是有些不习惯,往日里都是胤祹陪着用膳,今儿突然就没人在一边唠叨了,他觉得有些别扭,少了什么的感觉。却是不知道某人心中烦闷之下连个信儿都忘记传了。
苏培盛看着主子紧锁的眉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要不您先吃点?”
胤禛还没说话,外头就传来声响,紧接着外头便响起了通报声。
正文 140、会是他吗?
一百四十章会是他吗?
等来报信儿的人退了出去,胤禛才松了脊骨靠坐进椅子里,盯着手上的扳指开始出神……
十二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二阿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稀记得昨儿回府的时候十二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想到昨儿十二脸上的几分不自然,胤禛不由的心中一跳,暗道难不成乾清宫里十二他看出什么了……
苏培盛悄声进来,看着主子面无表情半耷的眼帘静静坐在那里,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盒,也不敢出声扰了主子的清静,正想悄声退出去,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摆开吧”这一句话让苏培盛如闻天籁的话。
小心翼翼的摆好东西,苏培盛便提着空了的食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主子用膳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的。
屋子中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咀嚼声和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良久,一声悠长的轻叹回荡在有些空荡荡的屋子里,隐约带着点苦涩……
贾六一路上心惊胆战的,主子自打昨儿就沉默了很多,比照着以往这一路上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让他这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又想着主子打发了人去四爷那边报信后那阴沉的脸色,贾六觉得自己的心肝一阵阵儿的颤抖,不愧是能在“冷面四爷”面前儿也能谈笑自若的人,主子褪去平日里总挂在脸上温和的笑容,那神态却是像极了那位主儿。
离着庄子也不算太远,等马车到地儿的时候天还亮敞着。等马车进了主子常住的那座院子停好,贾六才轻敲车门问道:“主子?到地儿了。”
胤祹听到外头贾六带着些许小意儿的喊声,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自己还是修行不到家啊,单单凭着自己的些许猜测便将情绪挂到了脸上,还被身边的人看了出来,比之那些个衙门里的老油子,看来要走的路还要长呐。
胤祹掸了掸长袍的下摆,抬脚下了马车,庄子上的人本就不太多,负责打扫这所院子的更是只有三个人,而且也都习惯了十二的行事风格,从里头出来的妇人见着主子只呆了一下,恭敬的请了安便轻声退下。
胤祹心中有事便也没去理会,随意的点点头就转身往后边的果林行去。
已经是十月了,树上的果子早就采摘一空,只余下一些黄绿斑驳的叶子在风中摇曳舞动,时不时的有几片从枝桠上挣脱,打着转儿在空中起舞几圈,最终却是落回到地面……
地上已是落了厚厚的一层,胤祹踩在上面感觉软软的,不觉便一步步的往里行去……
树叶摩擦的沙沙的声音和着脚下软绵绵的感觉,让十二突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还记得那年桃花盛开的时候,那人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从漫天飞舞的桃林中慢步行出……
渐行渐近,散落的浅粉色、白色的花瓣滑过那人的眼角眉梢落在肩头,柔和了那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胤祹仿佛又闻到了那淡淡的桃花香,嘴角不自觉得翘起,一扫进庄子前的阴沉,让跟在他身边的贾六一直提着的心又放回到原处,暗自嘀咕:主子还是和气的好……
一片依旧浓绿的叶子飘过,十二伸手抓住,条理分明的脉络镌刻在叶子背面,紧密相联,骨肉不分……
胤祹轻轻的摸索着那根根凸起的叶脉,心中突然一阵的轻松,喜欢都喜欢了,爱也爱了,管他以后如何,自己便总站在他后面,在他一转身便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了……
捻着那片叶子,胤祹心情放松下来,脚步也随之轻快了起来,哼着小调儿一步步的往里行去,突然,一株桃树后边飞起了一抹深青色的袍子的一角让他停驻了脚步。
这里的穿这种文士袍子的除了他和胤禛还真找不到别人了,那这个人是谁?
贾六自然也是看到了那片衣角,向前跨了一步,眼角却是一直看着自己主子。
胤祹轻笑了一声,冲他摆摆手就往前行去,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前世的狗血电视剧,不会是什么刺客之流的,再说也没这么嚣张的刺客吧?
其实胤祹猜测的倒也不是全对,反清复明的组织倒是真有,不过都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是突如其来一下却也会造成不小的伤害,因此皇帝出行,随行的都是满人中的勇士。
至于这树后的人倒不是什么刺客,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屡试不第的举人,前不久因病被无良的客栈老板赶出来,被出城的胤禛随手救了下来,便安置在这个庄子养病了。只是胤禛当日只是点点头,哪里会想起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于是醒来后的黎洛想报恩见不到人,想离开,庄子上的人又不敢放行,就这样黎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算是被软禁在这里了。
好在是好吃好住,也没人使唤为难他,病好了之后倒是比以前还胖了一圈。无所事事的这样住了月余,由于庄上的人嘴巴严实的很,他连这里是谁的地儿都没弄明白。
不过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看着庄子上的下人的规矩大的吓人,猜测这或许是京城中那个官员或者是富商的园子,他倒是没敢往天潢贵胄身上猜测。
这日午膳后他便像往常一样来到这里,靠在树下膝头摊着一卷书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打发时光。
说来他所在的黎家在江宁一带也曾算是个书香世家,祖上倒是也出过几任知府,最高曾做过一任道台,后来却是没落了,接下来的几代人有出息的便是得了秀才的功名给知县老爷当个师爷。
而到了黎洛他爹这辈弟兄几个却是连个秀才也未中,好在老爷子生了副做生意的玲珑心思,把个家族也撑了起来,日子过得倒也宽裕,生了几个儿子,却唯独黎洛这个长房嫡子还有心思读书,而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
黎洛十三岁便过了童子试,一路过三关,斩五将夺了案首,同年八月又过了乡试,提前赐了表字文彧,次年赶往京城参加会试的时候却因着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误了考期。
等了三年,却是因着母亲故去归乡守孝三年,又临会试的时候他却是没了去参加考试的心思了,领着一个书童离家游学去了,这一走又是三年,只是待到他回家的时候却是物是人非,一打听却是月余前正值壮年的老爹突然恶疾,不久便无药可医,与世长辞。
紧接着家族的产业便分崩离析,被几个叔叔和几家店铺瓜分了,家里的细软也被几个姨娘一扫而空,连着宅子也有新的主人入住。
黎洛不是不通世事的纨绔大少爷,他读的可不只是八股文,天文地理,兵书谋略他都有涉猎,何况他游学三年见过的事情多了,算得上是心机深沉的人,一想就明白了,不外是谋夺家产,利益均沾。就算他以前不过问家里的事情,也明白这同几个叔叔分不开,另外同这当地的官府也脱不了关系。
好在手上还有不少的闲钱,好好置办了葬礼,遣散了几个老忠仆和书童,独自守孝三年,之后怕路途遥远,中途多变化便带着仅有的盘缠,抱着那个念头早早的启程,进京赶考。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盘缠被偷,心焦之下水土不服加上三年守孝不进荤腥,身子骨却是熬不住了,一下就病倒了,被赶出客栈,昏倒路边。
也算他命好被胤禛随手捡了回来,一个月好吃好喝的将养,却是让他的身子补回来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多找回好几年的阳寿。
无聊的翻着手中的书卷,黎洛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慢慢西斜的太阳,心中一阵感慨,突然一阵脚踏落叶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耳朵。
他心中纳闷,扭头看去,却是呆住:一个衣着锦袍的年轻人正面带笑意的漫步行来。
这地方他从没有碰到过第二个活人,琢磨着这里想必是主人家喜欢待的地方,不过为了防止人打扰,他有空便过来独自呆着,况且他已经旁敲侧击的打探出来,主人要来会提前传话儿过来,便也放心的呆在这里,谁知今儿却是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大摇大摆的人进来了。
看着这做派,他一瞬间便明白,这个便不是主人家也是同主人家大有关系的人了,何况若是客人的话总会有主人相陪的,心中已是确定这十有八九就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了,正想上前谢恩,可当他目光落到来人腰间的那条明晃晃的黄带子上的时候,黎洛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纵是踏遍大半个大清朝,可是高过知县的就没见几个,更甚于这天潢贵胄皇子阿哥?
好在他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洗练了,稍稍定定神,便一撂衣摆跪了下去,连着磕了三个头,口中喊道:“学生黎洛黎文彧给这位阿哥请安,谢过阿哥那日活命之恩,若是”
“停!”胤祹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自己何时就过这个人?不过看着倒也是是个有骨气的,虽是跪下却是口称学生,显然功名在身,嘴里道谢的话满是真诚,可是不带一丝阿谀奉承,脊背也是挺的笔直倒是有几分南派文人的风骨。
要说这辈子胤祹接触的大都是王公贵族、朝廷大臣,就是京里头的那些个纨绔子弟他见的也不是很多,更不用说像眼前这样子的平民书生了。
胤祹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说话,贾六连忙上前扶起来他,便道:“这是当今万岁的十二阿哥。”
黎洛不傻,而且很聪明,低声谢过这个公公,又连忙重新见礼。
胤祹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个礼节,听他官话中又带点儿江南水乡的软濡,虽是个男人,说话却是柔和的很,让胤祹也不由的对他生了几分好感,何况他现在很好奇,难不成是胤禛捡回来的?
打眼看去,倒是一副好相貌:比胤祹矮了半个头的身量,一袭深青色的长袍的衬托下略显单薄消瘦;皮肤白皙,只是是那种多年未见阳光的苍白,额头宽广,两道浓淡适宜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灵活深邃,眼底深处却有几分一闪而过的阴霾,貌似是个有故事的人呢;鼻梁挺直,淡色的唇却是饱满而棱角分明。连胤祹这种见惯了胤禩、胤禟的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一句:君子如玉。
“去前边的亭子说说吧。”
说完便当先一步往那边的凉亭行去,至于那个小院子是他和胤禛的,他不想让不熟悉的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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