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溟,你可知道,你设下的这个局,到收场的那一天到底又是怎么样一番结果,也许谁也不知道……
她迎着高台上的风,黯然一叹。
……
武德四年五月末,萧凤青增派三万精兵千里驰援聂明鹄,同时,萧凤青叛乱之后的应国朝堂终于开始出现转机,吏部侍郎柳宇诚出任为相,同时广纳寒门子弟入仕,组成勤政阁,日夜批复各地积压的奏章与战报。
柳宇诚为人不拘世俗,胆大直言早就是群臣中头疼的刺头一个,如今他恬不知耻出任相国的惊人之举更是令软禁在家中的群臣们纷纷破口大骂,在应京市井之中,百姓亦是纷纷编排叫骂,柳府一日三趟被人投石,放火焚烧。直到萧凤青特地加派士兵保护,这才不至于柳宇诚下朝之后都回不了家。
那边朝堂稍微安定,后宫之中,聂无双却是得了自由。她拜访被软禁在东宫之中的敬皇贵妃,看到她只不过是容色略微憔悴,但是衣食无忧,心中不由放下一半。
敬皇贵妃终于在宫破之后一个月见到聂无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急急上前,拉了聂无双转入内殿中:“皇后娘娘,你真的被……抓回来了?”
聂无双黯然点头。
敬皇贵妃心中惶急:“那太子呢?还有我的孩子,他们呢……”
聂无双看了看外面无人偷听,这才低声道:“本宫命欧阳统领护送他们北上了……”
敬皇贵妃顿时放下心来。但是很快,她又黯然落泪:“可是,现在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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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谋而后动(二)
聂无双看着她的黯然,握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冰凉,在这日渐炎热的五月末显得格外不寻常,敬皇贵妃抬头看着她。
“敬姐姐,皇上已远在千里之外,如今后宫之中谨嫔又独揽大权,这一次我请姐姐一定要帮我,抛开你的顾虑,帮我。”聂无双慢慢地说道。累
敬皇贵妃被她美眸中的坚毅所震,不由擦干眼泪问道:“怎么帮?”
聂无双轻抚小腹,一字一顿地道:“帮我,重掌后宫!”
……
各地藩王军队渐渐逼近应京,企图形成合围之势,萧凤青派出几路军队,却不知怎么的抵抗不力,纷纷败退。萧凤青独坐在“未央宫”的暖阁中,看着一桌战败的奏报,边看边冷笑连连。
未央宫中有一池喷泉,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喷起水柱,令人啧啧称奇。水声沥沥,在春日安静的午后驱散懒散,带来一丝沁凉的凉意。
他看得心烦,推窗而立,去看见不远处回廊中一队宫娥婀娜行来,当先却是身着妃色的凤服聂无双,依然是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窈窕修长的身影,长长的凤服下摆拖在地上,逶迤而来。心头的郁结忽地似乌云被春风吹散。想着,他忍不住出了暖阁,迎上前去。
聂无双见到他,不由嫣然一笑,躬身行了一礼:“睿王殿下。”
萧凤青双手抱着,深眸中笑意深深:“怎么过来了?”闷
聂无双一笑,从宫娥手中接过一个食盒:“今日天气热,就想着炖点清凉败火的甜汤给殿下。”
萧凤青看了她手中精巧的食盒,上前接过:“这东西重,你别提了。”
聂无双心中一颤,他已拿了走进殿中,打开一看,是一碗莲子银耳汤,简简单单。盛在玉碗中,颗颗莲子十分可爱。
聂无双见他对着甜汤出神,不由上前:“殿下可是不爱吃?”
“爱吃。”他拿了起来,看着她,慢慢吃了起来。
聂无双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别开脸,似笑非笑地问:“你也不怕里面有毒?”
萧凤青听了一笑,低头道:“毒药也是吃得下的。总之我能死在你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聂无双陡然无语,手心一暖,他已握了她的手:“再说,你也不会真的杀了我。我何必怕。”
聂无双抬起美眸,心中不是不感动,只是他这番情深,她受不起。
她美眸扫过那一桌的战报,岔开话题,轻声问:“战局不好么?”
萧凤青一提到这事,放下碗,随意拿了一本,冷笑:“王家那几支军队推诿不战,就等着本王的军队去前线送死,这个姓王的老匹夫,晚上本王得好好去会他一会。”
聂无双看着他眼中的嗜血冷意,不由劝道:“殿下不可妄开杀戒。”
萧凤青回过头看着她,深眸神色复杂:“你不应该看着本王与他窝里反吗?全天下不是都在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死不足惜。”
聂无双定定看着他的眸:“那无双让殿下诛杀王家叛党,天下归一,殿下可愿意?”
萧凤青冷冷嗤笑,方才见她的欢喜此时不过剩下一地冰凉。他轻轻一推玉碗:“你觉得就这一碗甜汤就能让本王回转心意吗?”
聂无双淡淡一笑,收起玉碗,慢慢道:“无双当然不会这么天真以为,就算殿下此时回头已经是晚了。不过,殿下此时若逼得太紧与王家反目,局势会更乱。无双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
萧凤青闻言不由眯了深眸看着那一道倾城窈窕的身影,她的秀眉间光洁素净,可是看着去却觉得她眉间皆是锦绣,那般的灼灼其华。
“好,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本王就不会过分逼他。”萧凤青执了她的手,慢慢道。
聂无双默默看着他许久,冰凉的手被他温热,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面前的萧凤青,那眉眼与萧凤溟相似之处令她的心婉转疼痛。
萧凤溟在秦地十几万大军仿佛石沉大海,这边应国一团乱麻,他却丝毫不动,只听闻耶律图的余孽某日又被他剿灭了几支,还听闻他对秦地下了颇为严厉的“禁刀令”。其余的,却是再也不知。
他恐怕也是这样冷眼看着萧凤青的叛乱,那他勤勉亲政的江山,那他心心念念的黎明百姓落入萧凤青的手中,可他就这样犹如局外人,只一旁看着。这样的冷静与从容,令人捉摸不透,心生畏惧。
聂无双不敢想他是不是也算准了萧凤青与王家叛党会慢慢决裂,她不敢想,他是不是在等着萧凤青最后的众叛亲离,才要来个最后一击……
她不敢想,不敢想,两人会不会最后拔刀相向……
“你在担心什么?”萧凤青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眉眼。
聂无双别过头,收起杂乱的思绪,淡淡道:“没什么……”
“你别骗人了。你明明这么担心。”他轻搂了她的腰,忽地低低地笑:“你在担心这一场我和他是谁胜谁负吗?”
聂无双无语以对。
“放心吧,最后总有一个结果。”他靠在她的耳边,笑意凉薄:“无论是生是死,总有一个最后的结果。”
她听得心中寒气弥漫。
殿外泉水淙淙,欢快地喷薄而出,仿佛不知天地岁月变迁,也不管人间喜哀。聂无双听着寂静的殿中两人心跳声,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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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谋而后动(三)
是夜,王家太师府中,歌舞不歇,觥筹交错。几位将士在席中豪饮海喝,肆意的笑声几乎声震屋檐。
王太师王靖坐在上首,身边舞姬环绕,莺声燕语上前殷勤劝酒。他醉眼朦胧看着满满一堂的将士,昔日的王家风光仿佛一夜回来。累
他正醉意熏熏之际,忽的侍从匆匆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王太师的醉意猛地被惊退,连忙站起身来道:“请!有请!”
他说着连忙起身,踉跄走了出去,一干将士见状,不知是什么贵客前来,竟然能让太师亲自相迎,也尾随前去。
太师府府门大开,王太师匆匆出去,众将士只见在府门前的灯下,孤零零站着一抹重紫色挺拔身影。
他缓缓转头,看着匆匆前来迎接的王太师王靖,薄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王靖看得心头一颤,残存的酒意也顿时清醒过来,他连忙跪下道:“微臣恭迎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凤青眸色在府前的大红灯笼下,深深浅浅,看不出喜怒来。王靖身后的一干将士也跟着跪下参见。
萧凤青看着他们,一笑,上前扶了王靖起身:“太师这是做什么,这般客气,请起!请起。”
王靖不知他今夜突然来了是要做什么,想起这几日自己授意,战事一直不顺,心中就隐隐有些忐忑,但是看见萧凤青不带兵马,独自前来,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闷
他连忙笑道:“不知睿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老臣该死啊!”他说着连忙引着萧凤青进府。
萧凤青入座,宴席重新开始,撤下旧碗碟,又上了新酒菜。笙箫重新奏起,舞姬又跳起曼妙的舞姿,又是一派旖旎景色。
萧凤青一人坐在上首,王靖小心翼翼地陪着酒。萧凤青也不拒绝,杯到杯干,酒过三巡,他面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如羊脂玉上擦了一点胭脂,似桃花嫣红,风流尽显。
众人只觉得他此时容色当真是难以形容的魅惑,可偏偏,他眉间一点冷色,令人不敢放肆注视。
王靖捉摸不透萧凤青心中在想什么,只能拼命捡好听的话说着。萧凤青只是听,面上始终带着隐隐的嘲弄之色,令王靖不知自己说的话到底对不对。
一场酒席吃到了半夜,众将士都喝得耳热面红,昏昏欲睡。萧凤青却依然清醒,双目清明。
他眼微微一斜王靖,笑道:“这舞姬的歌舞十分沉闷,难怪大家都没兴致。要不本王来亲舞一曲剑舞可好?”
王靖本来逢迎已经词穷,见萧凤青有了兴致,连忙叫好。
萧凤青也不多言,拿了一柄剑,命乐师奏起箫鼓,顿时一曲《破阵子》的雄浑乐声在厅中响起。顿时厅中满眼剑光凌厉,他只一人在舞,却令人觉得有千军万马扑面而来,带着无边的煞气。
他的身影就在剑光之中,每一剑招姿势行云流水,一转头,一回眸,那眉眼间的风流令人几乎疑惑那拔剑挺立的男子足以魅惑天下。
众人还未来得及叫好,萧凤青忽地薄唇一勾,眼中猛地绽出森冷笑意,手中剑一挑,狠狠插入席边一位将士的喉间。鲜血喷薄而出。他看也不看一眼,手中剑光大绽,反手一掷,剑身就刺入另一边席上的另一位将士,他足尖一点面前的案几,人若鹞子,漂亮翻了个身,拔出插在尸身上宝剑,手极快一挥,又一蓬血洒在地上。
就在这眨眼之间,他已连毙命三员曾经驰骋沙场的猛将。他们统统都是最近督战不力的将军。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萧凤青拔出宝剑,插在地上,看着脸色煞白的王靖,慵懒一笑:“王太师,本王的剑舞如何?”
此话一出,王靖脸色沉得犹如锅底,廊下侍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觉得厅中有人惊呼,纷纷拔刀相向。
萧凤青看着满堂的刀光,薄唇一勾:“推诿不战的将军,本王杀一个少一个。既然不肯替本王平叛,本王留他们又有何用?”
王靖手在颤抖,方才歌舞升平的花厅顿时成了一地血气弥漫,令人想要呕吐。
萧凤青冷笑着环视过一圈众将士:“本王已造反,早就不在乎身家性命,你们托儿带口的,想要博荣华富贵,却偏偏不给本王去战。到时候等诸位藩王攻进京中,大家凑合死在一起,也是不错。”
王靖终究是老奸巨猾,见萧凤青当真是动了怒气,连忙换了脸色,匆匆跪下:“睿王殿下恕罪!这一切都是老臣的错,是老臣平日里对他们太过纵容。”
萧凤青冷眼看着跪地的王靖,蹲下身,与他冷冷对视:“别跟本王耍花招,本王不是皇上,不会像他这么心软,既然今日你我已走到这地步,和则两胜,不和则等着我们的就是个死!好好给本王想清楚!”
他说完,丢下一地惊诧莫名的众人,独自一人,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竟是无人敢拦。
王靖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精明的老眼中渐渐流露出怨毒。
……
引凤台。
聂无双本已熟睡,不知睡了多久,她猛地清醒过来,内殿中清风拂过帷帐,萧凤青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聂无双长舒一口气,起身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这些日子,她渐渐习惯了他这样莫名奇妙地闯入她的殿中,或看着她睡去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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