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外的内侍脸色为难:“娘娘,是云乐公主。”
“云乐公主?!”聂无双亦是吃惊:“她来做什么?”
难道来兴师问罪的?聂无双还未想明白,云乐就走了进来。几日不见,她明显消瘦许多,原本圆圆娇俏的脸有了清丽锋利的轮廓。
“云乐公主。”聂无双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身:“不知这个时候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云乐不说话,只是拿眼狠狠地瞪着她。
聂无双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轻叹一声,挥退宫人,淡淡看着云乐眼:“云乐公主若是想要出气的话,就直说吧。一点皮肉之痛本宫还是忍得住的。”
云乐恨恨擦去眼角委屈的泪水,怒道:“你坏死了!你想要引得本公主揍你,你好向他告状是不是?这样一来,他就算回来了也会恨死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哭了起来:“你坏死了!难怪宫里的人都说你是坏女人!”
聂无双闻言,心中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怔了怔,忽地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本宫就是个坏女人。”
“坏女人”三个字如今听来就像是活生生的烙印印在了她的心中,痛不可当。她可以忍受别有居心的人无端的谩骂,但是如今听天真无邪的云乐也这样说,心却是结结实实拧得很疼。
“云乐公主若是来骂本宫的话,可以回去了。”聂无双神色黯淡:“若是有事就说吧。”
云乐恨恨跺了跺脚:“我恨死你了,但是在这宫里,我又不知道该相信谁。母后是决意要为我挑选驸马了,皇帝哥哥也不帮我。满宫的人如今都躲着我。你再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聂无双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想笑又觉得心中萧索,淡淡道:“究竟是什么事呢?”
云乐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想了想,咬牙递给她:“这信你替我送给明鹄。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了,但是起码你让他赶回来。我想再看他几面。”
她说着,眼中隐隐有了泪意:“你不会连这个要求也不替我做到吧?”
聂无双看着她递过来的信,沉默许久,这才接过:“好,我替你送。但是结果是不是公主想要的,公主应该要有准备。”
她抬起头,幽深的美眸中掠过复杂的光:“年少时的爱情虽然甘美,但是经年之后,公主回想起来当初付出的一切,还会觉得这是一件幸福的事吗?”
云乐猛地盯着她,分明是还带着稚气的面庞,但是说出的话却笃定得令人吃惊:“我不会像你,所爱非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聂无双捂住心口,怔忪许久,这才哈哈起来。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云乐的爱情?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早已经成了自己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宫人听着内殿中聂无双的笑声,纷纷面面相觑,想进来查看,又不敢。听着听着,只觉得笑声凄凉无比,听得人心头发寒。守在外面的杨直眉头皱了皱,走了进去。
却看见聂无双笑着擦拭眼角的泪水。他不知云乐到底说了什么,只好问:“娘娘到底这是怎么了?”
聂无双收起了笑,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一句可笑的话。”
她凑近宫灯,就着火光一点点点燃手中的信纸。微微的火光在她面前跳跃,舔舐这薄薄的信纸,火光耀出她倾城的面容,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杨直问道。
“这是云乐公主写给大哥的信,她要他赶回来。”聂无双木然地开口。
杨直一惊:“那娘娘你要把这烧了?”
聂无双红唇边溢出冷笑:“不然还能怎么办?本宫既然是坏女人,自然要做坏事。”她看着火光渐渐燃尽了手中的信纸,这才丢掉:“与其让云乐公主怀着虚妄的幻想,还不如让她认清楚现实。”
杨直看着地上的一团灰烬,终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
一连几日,聂无双不知是因为畏寒,还是因为宫中为云乐公主准备择婿的盛典要避人眼目,都躲在了“永华殿”中称病。后宫的妃私下都嘲笑她与她的大哥明明是齐国人,却妄想攀附高太后与云乐公主,看吧,这下都躲着不见人了。
对于流言,聂无双早就刀枪不入,更难听的都曾听过,更何况这样不痛不痒的谣言。她在宫中闲时,作画,看书,萧凤溟有恩旨,特地让她可以随意借阅御书房的书,这对她来说更是如鱼得水。
一日,她正在殿中歇息,忽的宫人前来禀报:“启禀娘娘,睿王侧妃前来拜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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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狂言
聂无双疑惑:“她来做什么?”
杨直在一旁示意:“娘娘生病了呀。”聂无双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装病,笑着道:“请睿王侧妃进来吧。”
睿王侧妃邹氏如今有六个月的身孕,腹部已明显隆起,面色亦是不错。她由宫女扶着进来,见聂无双端坐在上首,笑着请安:“臣妾拜见碧嫔娘娘。”累
聂无双连忙上前去扶她,引她入座笑道:“怎么会想着过来看本宫了?”
邹氏面上掠过不自然,但是随即道:“不是听说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么,所以臣妾就过来看看娘娘。几日不见,娘娘的姿容更胜以往。”
她眼中带着羡慕,看着聂无双的脸,她是知道聂无双在宫中艰辛,可是如今看来,她容色一扫在王府中的苍白瘦削,越发艳丽且隐隐有说不出的贵气与威势。这是上位者久了以后渐渐养成的大气。
聂无双见她盯着自己,笑道:“睿王侧妃才是个有福的人呢。”她的目光忍不住盯着她隆起的腹部,心中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睿王侧妃邹弄芳爱怜地抚了抚肚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臣妾带来了礼物,娘娘看着可合心意么?”
她说着让宫人抬上礼盒,朱漆的盒子一打开,满目的珠光宝气,有各色做工精美的花钿,朱钗玉镯,等等不一而足,还有各色名家字画。聂无双看得目不暇接,疑惑抬头:“邹姐姐这是……”闷
邹弄芳面色平静,只是眼中流露出苦笑:“娘娘不要问臣妾,这是府中准备的。”
聂无双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这些东西是谁送的,面色微微一沉:“他这般也是胡闹!”
邹弄芳低头苦笑:“若是换了别的女人说这番话,臣妾定以为是在向臣妾炫耀,可是娘娘不是。”
聂无双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美眸看定她的眼:“既然你信本宫,就要在王府中保重自己。不要轻易被他轻贱了去。”
邹弄芳抬起头来,眸中掠过无奈:“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娘娘难道还不知道吗?他想要做到的事,天下间无人可以拦得住。他的心意臣妾已经替他送到,臣妾要告辞了。”
她神色落寞寡欢,聂无双还想要安慰她,却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能深深刺伤她的心,遂住了口。
正在这时,内侍来报:“启禀娘娘,睿王殿下前来接睿王侧妃回府。人已经到了宫门口了。”
聂无双皱了秀眉,还未开口,就看见远远的宫门处,一抹绛紫色挺拔的身影走来。他今日穿着朝服,似觐见皇帝还未回府中,近了,这才看清楚他头上簪着一支玄色凤形簪,颜色乌沉,以用海底的海柳制成。头上带着紫金冠,越发衬得他容色似雪,眉眼如画描。
聂无双对上他异色的琥珀色眸子,心头一跳,不由低下眼。
萧凤青含笑走来,先是看了一眼聂无双,这才看向一旁的邹弄芳:“本王知道你进宫来了,顺道接你回宫。”
他声音温柔如水,这番假话也说得人心摇意驰,邹弄芳面上微微一红,连忙福身:“臣妾谢殿下关心。”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道:“睿王殿下既然来了,就用一杯热茶吧。”她说着命宫女上茶。三人入座,邹弄芳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笔直。一盏茶奉上,聂无双不得不打破沉默:“睿王侧妃有心了,给本宫送来那么多东西,实在是破费了。”
萧凤青眼角一挑,带着笑意:“娘娘喜欢就行。”他看向一旁的邹弄芳,语气越发温情脉脉:“梓潼有心了,你看娘娘都还念着你的好。”
邹弄芳眼皮一跳,心中有苦说不出,半晌才勉强笑道:“娘娘言重了。”
聂无双看了邹弄芳一眼,再看着面上漫不经心的萧凤青,脸上似笑非笑:“殿下,本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娘娘有话就说吧。”萧凤青抿了一口热茶,眉眼隐没在袅袅的茶香中,越发俊魅难挡。
聂无双挑起茶盏中的浮叶,淡淡道:“邹姐姐为人恭顺谦和,又身怀殿下的子嗣,殿下是不是应该早为王府立个女主人。”
萧凤青狭长的深眸微眯,随即一笑:“既然娘娘如此说了,那本王就唯娘娘是从了。”
他看向邹弄芳,笑得温柔:“本来就是想等着你生产之后立你为正妃,但是今日既然娘娘说了,等等本王就去宗室府一趟。梓潼,你可高兴?”
邹弄芳已是惊讶得有些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殿……殿下……臣妾不敢。”
聂无双秀眉一挑:“邹姐姐,该属于你的东西便要过来,难道你不你自己打算也不为你肚中的孩子打算吗?”
她最后一句已是带了严厉之色,邹弄芳呆了呆,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若她现在只不过是侧妃,那生下的孩子就是庶出,不是世子。如果她被册立为正妃,那生出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就是继承王府的嫡子,如果是女孩也是嫡女,这一字之差,命运有可能千差万别。
她心中感激,连忙跪下:“臣妾谢娘娘体恤。”
萧凤青盯着聂无双的面上,过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你下去吧,等等本王与你一同出宫。”
邹弄芳黯然退下,整个殿中又只剩下他和她。
“睿王殿下还有什么话?”聂无双看着手上的茶盏,笑得冷清。
鼻间淡淡的香味扑来,他站在了她的面前。聂无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难道刚才无双说错了什么?惹得殿下生气?”
萧凤青漂亮的长眉紧紧皱着,异色的眸中隐隐有怒意:“本王府中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今天给她王妃之位,不过是给了你的面子。”
聂无双静静听了他说完,这才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无双以后不会再过问。”
她站起身来,已是恭送的姿态,但是面上带着飘渺的笑意:“殿下恐不会让邹姐姐久等吧。”
萧凤青眯了眯眼睛,目光犀利如刀,聂无双迎着他的目光,美眸中已没有了当初的惧色。何必再害怕他,当自己在他身上已经受了那多折磨与羞辱之后,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他忽的冷笑一声:“你在赶本王?”
“不。殿下多虑了,其实无双不也是为了殿下好么,既然殿下是来接邹姐姐的,就该早点回去,省得有人又有闲话。”聂无双笑道。
萧凤青仔细看了她一眼,这才冷冷一哼:“又有什么闲话?”他坐回椅上,神色不明:“今日本王进宫,就是想问问你,你大哥与云乐是不是黄了?”
聂无双见他来是为了这事,顿时恹恹:“太后这门亲事,本宫攀不起。皇上亦不会让大哥去成为云乐的驸马。当初无双走这步不过是为了在宫中立足,现在却成了得罪太后的缘由。唉……”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几日她为这事郁结在胸,日夜不得安稳。萧凤青一问,自然都说了出来。
手心一暖,他已经握住了她桌面上的手,俊眸笑意深深:“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得罪太后并不会如当初那般毫无反击之力。你且放心。”
他的手冰凉,但是说出的话却令聂无双的心中微微放宽了心思。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萧凤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了眼,沉默不语。
“有本王在你不用怕她,她还不到一手遮天的时候。”萧凤青看着她的眼,眸色熠熠,充满了笃定:“本王向你保证,终有一天这天下间再无人可以伤害你。”
聂无双闻言诧异地瞪大如水剪眸,片刻之后才嫣然一笑,软软依在他的胸前,吐气如兰:“如此的话,无双先谢谢殿下了。”她依在他的怀中,面上却扯出冰冷的嘲讽:可不是笑话吗?这个世上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她的、能从身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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