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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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上君舞-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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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还跟着游利青,这人叶莲是见过一面的,白蕊夫人坠水后他与白梅一同失踪,却原来是投去了云简军中。
  待看完防务,薛棠又随任之水上巢车去观测敌情,看了许久才从上面下来,带着众人一起进任之水的大帐商谈军情。
  早有人呈上近日搜集的敌军情报,薛棠一页页翻阅,面色凝重,道:“看来西肼防守很严,若要偷袭却也不易。”
  任之水道:“那西肼主将周行,最善布防工事,却也是个人才,那日大战本已将他包围,竟给他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实在是可惜。”
  薛棠点了下头,道:“据探子回报,西肼国内也正在调集兵力来长岭,咱们还需早做准备。”
  任之水道:“如今士气高涨,趁着周行锐气大挫,不若以最精锐部队予以强攻。”
  薛棠沉吟片刻,又问其他将领的意思,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大家各抒己见,争论的热火朝天。薛棠静听了片刻,忽转目看向任之水,问道:“不知任将军上次提到的那位叶先生可在?”
  任之水“呵呵”笑了一声,便朝下首看,指指坐在末位的叶莲道:“那便是。”
  叶莲略一犹疑,知道躲不过,还是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参见薛将军!”
  “叶先生不必多礼,请坐!”薛棠含笑望着她,神情温柔态度谦和,然一双眼眸却含着几许复杂的情绪,“不知叶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

  帐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斯文俊秀的少年书生身上,静待他开口。
  叶莲略踌躇了下,很快理清思路,斟词酌句,缓缓言道:“可虚张声势假意攻之,却于要塞关口设置精锐伏兵,布一大瓮,待西肼救援大军赶到,便一举歼灭……”
  薛棠一愣,半晌忽鼓掌笑道:“先生果然高见,如此甚合我意。”
  叶莲垂目,拱手谦然道:“卑职初至军营,孤陋寡闻,只是些许浅见……诚恐贻笑大方,还望诸位将军前辈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先生太过谦逊了。”薛棠笑吟吟的,目中却有怔忡之色,望着叶莲颇有些恍惚,这是她吗?一言一行进退有度,从容沉稳,不卑不亢,当初的懵懂少女已然长大,且见识非凡,竟有一种男儿的胸襟气度。
  薛棠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的她与两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相提并论,真怀疑那不是她,可不是她又是谁呢?那张脸,他死都忘不了。
  任之水摸着大胡子点头笑,眼望叶莲,面上微有得色,笑道:“叶先生一向便是如此谦虚。”
  薛棠道:“任将军识人善用,堪比伯乐,却不知将军是从哪里挖到宝的?”
  任之水被他一夸,便有些飘飘然,当下便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跟众人说了一遍。
  那差不多是七八个月前的事情了。
  任之水有一次率兵与周行大战,不想中了奸计,被杀的大败,仓皇之间,只得带了数千骑兵往上阳那边的山地丘陵败逃。
  逃至一带山谷中,忽见前面有个布衣少年。任之水当是出来砍柴的山民,便朝他大喊道:“西肼人杀来了,还不快快逃命!”
  那少年闻言,却并不惊慌,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反朝他大声喝道:“云简大将军援兵在此,何惧贼人?还不杀回去?”
  任之水被他喝的愣住,举目望他身后尽是荒地野草,分明一个人也没有,又哪里有什么援军?不过他反应快,很快脑子便转过弯来,掉转马头挥刀朝前便去,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大声呼道:“云简大将军援军已到,大家随我一起杀回去……杀啊!”
  旗下兵将信以为真,只当云简大军果然来到,顿时士气高涨,纷纷拿着武器返身杀了回去。
  他这一喊不单唬住了自己人,也令西肼军心大乱,东宁骑兵猝不及防杀个回马枪,又是勇猛无比,登时便将西肼兵将杀了个人仰马翻,西肼军顷刻间大乱,一时竟也无反击之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乱成了一锅粥,最后只剩下周行近身精兵数百骑脱身败逃而归。
  这可算是个出乎意料的胜仗,薛棠不禁唏嘘,叹道:“果然是兵不厌诈,叶先生这一诈便让任将军反败为胜,实在高明。任将军明知是诈,却勇而回击,亦是难得,可敬可敬!”
  众人也都赞声不绝。
  稍后,薛棠又笑问:“这么说,自那日起叶先生便来了任将军军中?”
  任之水摇头道:“却也不是……那一仗后我回去寻叶先生,却没见到人,后来机缘巧合,又在南碑亭那边的旗亭子里见到了叶先生……同他喝了一夜的酒,下了一夜的棋……哈哈哈……唉,我这个笨人,没有一局棋赢他便也罢了,便连酒也喝不过他……被他灌了个烂醉。”
  叶莲忍不住道:“那是任将军有意相让……”
  “哪里是有意相让?叶先生可算是酒中豪杰,千杯不醉啊!”
  薛棠面上带笑,心头却是怅然,他与叶莲最早相识,竟没有同她喝过酒下过棋。千杯不醉……原来,她还有这个本事。
  “想不到叶先生如此文弱,竟是酒中豪杰……”薛棠感叹,犹疑了一下却还是问,“不知叶先生名讳怎样称呼?”
  叶莲沉吟片刻,还是道:“卑职……名则敏。”她知道,薛棠记得这个名字,很久以前,他曾执笔帮她代写过一封家书。那时,她还是半个白丁,错字连篇,很在他面前丢了一回脸。
  但也只能报上这个名字,怪只怪当日与任之水相识之时她没想的太多,所以冒了弟弟的名字,这时想改却也不能了。
  “是从刀从贝之则,敏悟之敏?”
  “正是。”
  薛棠定定望住她道:“我有个故人的弟弟也叫这个名字,真是好巧,只是她那个弟弟如今也不过十二三岁,想来并不是先生你。”
  他面上黯然,眸中有失落神伤之色,夹杂了几许试探质询之意,叫叶莲不忍直视。
  叶莲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他,想起弟弟心头便由不住凄然,低声道:“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不少,却也没什么奇怪。”
  午饭时分,军情方议完。
  叶莲自回帐中去吃午饭,薛棠却留在任之水大帐与任之水一同用饭。
  军中饭食甚是简陋,叶莲已经很久没吃过热饭,都是一小片特制的干粮泡热水,便管一天一夜。今日还是因为薛棠来此,军中才烧了些野菜,和着些肉干,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了。
  也不知一向锦衣玉食的薛棠吃不吃得惯?
  犹记得初见面时,他那马车上讲究之极的精致果点,同如今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饭菜不多,她很快便吃完,正要收拾碗筷,却听帐门外响起薛棠的声音:“叶先生在么?”
  叶莲手上一顿,便又席地在毡毯上坐下。
  还没决定好应不应,帐帘却已被掀开,随即有黑影投落地上,他竟已迈步走了进来。
  帐内光线不是太好,他侧身而立,叶莲举目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颀长挺拔,再没有一点羸弱的痕迹。
  “薛将军请坐。”叶莲下意识欠了下身,却没有动,只指了下门边的一把椅子。“哦,我这里的饭菜已经吃光了,没法招待薛将军。”
  薛棠站着没动,默然将手中撩着的帐帘放下,往前走了一步,却并不落座。
  叶莲一时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呆了一阵,起身走到粗陋的桌案前,提起茶壶找了个杯子斟茶。
  “只有些粗茶淡水,薛将军不嫌弃的话……”
  叶莲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薛棠已然走到了她背后,隔着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
  “叶莲……叶莲……”他低声唤,语声有些颤抖。
  “将军……认错人了吧?”叶莲没敢回头,只在心里无奈低叹。
  “叶莲……”薛棠又往前走了一步,呓语般低喃,“叶莲……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那时候,父亲死了,我害死了父亲,害了那么多人,一切天翻地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保护你……我一个大男人,却要你一个弱女子牺牲来救……叶莲……我还有何面目见你?”
  他的头埋下来,落在她肩上,语声越发颤抖的厉害。
  叶莲有些无措,难堪之外还有些酸涩羞赧,肩上的衣服不知怎样湿热起来,他……他竟落泪了么?
  “你……你如今已是将军了啊……”怎能……怎能当着部下如此失态?叶莲低低叹了一声,忍住也想落泪的冲动,任凭他伏在自己肩头无声哭泣。
  “那不怪你……”叶莲道,“真的,我没有怪过你,小城……将军,你不用自责,那个时候,谁都无能为力。”
  是的。
  那个时候谁又能怎样?他被关在地牢里,而她却被那个人威逼利诱。
  那个人是那么强大,根本就没有人能跟他抗衡。
  “我真的没有怪你。”叶莲低声又道,她的确没怪过他,她只是自悔,没有早一点发现那个人的真面目,没有早一点识破那个人的阴谋,好提醒大家早做准备。
  如果早一点,能在韩伯被杀那时便停止所有行动,或者在白蕊夫人前来阻止他们时醒悟过来,是不是这一切可以不用发生。
  谁知道呢?
  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走错一步,便注定万劫不复。
  薛棠良久都没说话,隔了一阵,他缓缓抬起头,往后退了一步,拿袖子狼狈地擦着脸。
  叶莲这才转过身来,却也没有刻意去看他,只从袖子里拽了块绣帕递给他。
  薛棠接过,胡乱擦着脸,红着眼圈道:“见笑了。”
  叶莲又将倒好的水递过去:“喝点水。”
  薛棠便将那绣帕随手掖进束紧的袖口,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有些腥涩,像是泪和着黄莲,很不是滋味。他慢慢转目打量着这个小帐篷,帐篷里几乎没什么陈设,一张简易的床,一张桌案,还有一把椅子。床前席地铺着一张毡毯,毡毯前是一个矮几,上面放了只缺了半边的碗,毡毯上堆放着十来本书。
  真是难为她了,好在这是个单独的帐篷。任之水待她果然还不错,如此,她的女子身份才不至于轻易暴露。也不知任之水知不知道他的心腹谋士是个女子?
  他缓步走过去,在毡毯上坐下,随手翻着那些书,强笑道:“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看书。”
  “你不是说,要做女英雄并不能只练剑么?”
  “我没认错人是么?”薛棠注目看她,她也平静地注视着他,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反倒是他自己,心浮气躁不知该怎么好。
  “这是军中……”叶莲轻言道,“我也怕身份拆穿被拉去砍头。”
  薛棠由不住一笑,道:“我怎么舍得砍你的头?”
  “将军……”叶莲道,“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薛棠微怔,半晌才道:“是我鲁莽了。”
  虽是如此说,却也并不马上走,眼望着叶莲只是发呆,想问问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却又怕害她想起伤心事,只有不问,隔了好一会方道:“回过明波湖吗?”
  叶莲许久不语,后来却还是点了点头,就是遇到任之水之前,她终于养好身体辞别那老大娘一家回明波湖去找弟弟跟山娘,却并没有找到,她住的那条街被毁坏的很厉害,差不多成了废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她在附近打听了许多日也没有山娘他们的消息,终于心灰意冷,于是便又回了上阳。
  “有你弟弟跟二娘的消息么?”
  “没有。”
  薛棠定睛看她,轻声安慰:“别急,我早叫人去找了,前些时候似乎有些线索。”
  “嗯?”叶莲眼睛睁大了些,一双眼就变得圆溜溜,依稀可见当日那纯真少女的影子。
  “吉人天相,他们应该还活着……”薛棠眼望她如此,便由不住生出怜爱之心,随即却又是一阵闷痛,愀然不乐,“你现在跟以前很不一样……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薛棠轻叹,“变得……我都有些害怕了……”
  然后他自嘲地笑,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是跟什么人学的用兵之道?”
  叶莲“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脸色却有些发白,跟谁学的?追究起来源,应该还是那个人吧!起初她有不懂的,不都是问他么?到底……还是脱不了师徒这一层关系。
  薛棠道:“今日在大帐里你说的很好,简直就说到我心里去了。”
  叶莲回眸望着他一笑,道:“这不正是将军早便打算好的事情么?我只不过帮你说出来而已。”
  薛棠起身,走至她近前,好似哀恳般轻道:“叶莲,叫我薛棠……叫我薛棠……”
  叶莲微微转开,低垂下眼道:“将军……唉,薛棠……”
  薛棠舒了口气,心头一时有些激动,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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