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正是冰悬蛛发情繁殖之际,泌出蛛丝自比平时多而丰厚,莹白雪亮的数串,莹莹生辉,自没有枝叶的苋木上搭垂下来,好似垂了一屏雪纱幔帐。
梅君舞满意地点点头,因着那蛛丝所生的光亮已足够看清周围物事,便将火把灭了,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跟着拿出一张很大的金箔纸,动手开始取那蛛丝。
他显然对此熟门熟路,拿了金箔纸很小心地卷住一束最粗的蛛丝,将有两臂长时迅速以玉剑割断蛛丝,此事便算完成。
梅君舞捧着金箔纸包住的蛛丝走至一旁没有冰悬蛛做巢的苋木下,趁着蛛丝还未粘成一团,很快地将金箔纸摊到地上,一边却拿玉剑将蛛丝分成小指般粗细的七八束,各自再以金箔纸包好,收拾妥当后将这七八束蛛丝卷成一个个小卷放入袖袋之中。
诸事皆毕,他总算松了口气,将玉剑收好展开双臂伸个懒腰,却不妨树顶上忽然垂下一根细细银丝,一下子就缠住他手腕。
梅君舞一惊变色,抬头望时,才见这棵苋木顶上隐隐有个亮点在蠕动,他一霎时明白过来,原来这棵树上竟也藏着一只冰悬蛛。
一个念头尚不及转完,树顶上已有许多白色蛛丝垂落,梅君舞只觉两臂一紧,身子一瞬腾空,人便被吊在了半空。
蛛丝源源不断包绕过来,很快便像包茧子一般将他裹住。
梅君舞被困在这蛛网中,手足皆被黏住,浑身劲力顿如石牛入海般无处可循,又焉能自救?危急之中只来得及大吼一声:“叶莲——”
吼声直传出去,震得林间树叶簌簌颤动。
已爬到云杉林尽头的叶莲乍然听到这一声喊,便是一哆嗦,隐约觉出是出了什么事,拔脚便往声音来处飞奔而去。
只是她不熟悉路,又背着两个包袱,跑又跑不快,着急之下干脆甩下包袱轻装而行。
片刻之后,叶莲已到了苋木林中,眼风只是一扫便看到林中那处荧亮之地,忙快步走过去,还不及走近,便听头顶有人道:“小心点,别过来。”
叶莲抬头一看,便见那好似蚕蛹般吊在半空的梅君舞,他的身子大半已被蛛丝裹缚,只头胸还露在外面。
“师父……你这……这是怎么了?”叶莲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好一阵才开口问。
梅君舞闭着眼睛叹气,道:“我被这该死的冰悬蛛抓住了,你若再晚个把时辰来,我只怕已被它吃了。”想不到差点成为冰悬蛛点心的那个竟是他,这脸可丢大了。
叶莲在那里手足无措,结巴道:“那……那要怎么救你?”
梅君舞气道:“我不是给你看过那本书么?书上说:蛛喜洁,秽……”一语未毕,头顶蓦然又垂落两束蛛丝,一左一右朝着他脸上缠落,一眨眼间他口鼻皆被封住,别说说话,便是呼吸都不能。
梅君舞很恨自己多说的那句话,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谱?这下可好,最关键的那句话没说,也不知叶莲这小笨蛋能不能领会?
叶莲满脸骇然之色,一双眼瞪得老大。愣了片刻,忽然自腰间拔出剑来,拨起两团黑土朝那裹住梅君舞的蛛丝撒去,黑土一沾上蛛丝,蛛丝立时便如潮水般退去。
梅君舞悬着的心这才落到肚里,只是那蛛丝虽退,叶莲却不停手,仍不停拨土朝梅君舞身上洒。
贴缚在梅君舞脸上身上的蛛丝霎时之间尽皆退去,于是叶莲拨过来的土泥便全到了他脸上、脖子里,他待要让她停下不要再撒土过来,却又怕说话时震动蛛丝,引得那冰悬蛛卷土重来,只得咬着牙任她往自己身上继续扔那些黑乎乎的土过来。
正不堪忍受,却忽觉两臂一松,缠住他两臂的蛛丝也已退去。梅君舞身子往下一沉,忽地一下便跳落在地上,对着还准备往他身上扔土的叶莲吼道:“真是个笨蛋,叫你做什么都做不好,往我身上扔这许多泥做什么?”
他浑身上下被那蛛丝裹住许久,身上本就沾了许多粘液,这时又混了许多尘土,只觉肮脏不可忍耐,一头冲出苋木林朝山下狂奔而去。
叶莲兀自后怕,手里抓了一把土,生怕会有蛛丝缠住自己。待从苋木林里出来,方扔了土迈步跟在梅君舞后面疾跑,一边追一边喊:“师父……师父等等我!”
这一路皆是下坡,叶莲一溜滑下山去,便见梅君舞身形一转,朝南而去。
她忙加快脚步跟上,走不到半里路,却忽有一个大湖横在眼前,沉沉暗夜下,隐约可见细碎波光闪烁。
梅君舞人还未到湖边,便已开始脱衣服了,脱一件便扔一件,等踏入湖中已只剩了一条白绸的亵裤。
寥落星光下,他近乎□地站在湖中,宽肩窄腰,挺拔而健美。
叶莲却只晃眼看到一片白,立刻便面红耳赤,低垂了眼哪里敢再看他?想起被自己丢了的放换洗衣服的包袱,心里只是发虚,低着头不声不响将那丢了一路的衣服都捡了起来,入手只觉黏腻沾手,难怪梅君舞这副模样。
她皱皱眉忍住厌恶继续去捡,方将半搭在湖水中的最后一件衣服抓在手中,便听梅君舞怒声道:“你捡这些衣服干什么?”
叶莲不敢抬头看他,低声应道:“我……我拿去洗干净。”
梅君舞道:“那些衣服被你弄得脏死了,还要来做什么?包袱里不是还有衣服?拿来给我换!”
“……”叶莲拿着那堆脏衣服说不出话。
“还磨蹭什么?把这些脏衣服扔了。哦,对了,记得把我袖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叶莲嗫嚅半晌,终于道:“哦,那个……师父……方才我听见您喊,一着急,就把包袱弄丢了……眼下,没有衣服换了。”
梅君舞气结,指着她“你”了半天方道:“你怎么就这么笨?好吧,快拿去洗,洗干净些。”
叶莲抱着他那堆脏衣服,四处看看,看到不远处的湖岸边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便忙跑过去,绕到大石头那一边蹲下。有这块大石遮挡,叶莲看不到梅君舞,总算没那么难堪,便将外袍袖袋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好,开始洗起衣服。
衣服很快洗好,叶莲将洗好的湿衣服拧干抖开搭在大石头上,一时再没有事做,想到一会儿梅君舞洗好了澡没衣服穿,岂不是要光溜溜上岸来,便是一阵紧张。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回去将那两个包袱找回来,左右还有她的换洗衣物,丢了的话一直穿脏衣服可有多难受。
叶莲一念既定,马上起身,遥遥对着那边哗啦哗啦洗澡的梅君舞喊道:“师父,我去把包袱找回来!”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顺原路又跑了回去。
她点了个火把凭着记忆一路找寻而去,竟在乱草荆棘间将那两个包袱找了回来。
叶莲抱着两个包袱欢天喜地赶回去时,梅君舞已经洗好了澡躺在草地上睡着了,还算有点廉耻之心,捞了他那件半湿的外袍盖在身上。
“这样也能睡着?”叶莲心里有些叹服地嘀咕,自梅君舞包袱里取出一套衣衫,找到外袍抖开来,闭着眼一把将他身上搭着的那件湿袍子扯掉,跟着却将那件干袍子盖在了他身上。
幸而他睡得沉,这样也没醒来,叶莲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怦怦跳个不停,将剩下的衣物丢在他身边,转身溜到湖边那块大石头边坐着。
夜静如水,叶莲跑了个来回,里衣早被汗浸湿,浑身黏腻实在难受的很,探头出去见梅君舞躺在那里睡得香甜无比,便决定也下水洗个澡。
梅君舞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阵撩水声,水声在静夜里清晰无比,一声声撩动人心。
他慢慢坐起来,看到搭在自己身上干净柔软的外袍,下意识便把袍子披上。只是那水声实在响的叫人心烦,他忍不住站起来,一步步朝那水声来处而去。
烤鱼
幽寂暗夜,山水亦是混沌。
但湖中那抹淡白的人影却好像一缕光,照亮了他的眼眸。
少女赤 裸的身姿在湖面上舒展着,仿佛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莲,随风徐徐摇曳。
他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她正将洗好的头发拧干高高绾成一个髻,于是便露出一段修长美好的后颈。
刚刚发育好的她还不够丰盈,两肩单薄,曲线尚未圆润,却是玲珑精致,细细的腰线向下延伸,隐约可见埋在水下若隐若现微翘的臀。
这样稚嫩的女孩儿原本他是看不上眼的。可这时他却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眼里倏然冒出火来,在静夜里幽幽跳动,几乎是不由自主便踏入水中,朝着那即将绽放的花蕾一步步走去。
忽如其来的水声将叶莲惊动,她的背脊僵了一僵,很快地回过头来,便看到只披了件外袍,大敞着怀,其实等同于什么也没穿的梅君舞朝她逼近而来。
只是这一转头,梅君舞已看到她坟起的圆圆的可爱的胸,那嫣红刺目的一点樱桃红。
叫人欲罢不能——
叶莲有一刻间脑子里也僵成了一块木头,跟着她才醒悟过来,“啊”地大叫一声,两手抱胸很快地钻入水中。
她在水下奋力滑动两臂,蹬着两腿往前游。只是没游出多远,她的脚腕一紧,便被梅君舞抓住。叶莲羞愤交加,想要踢他一脚,却又怕被他看到羞人之处,只是这一犹豫,梅君舞拽着她纤细的脚腕向后一拉,她便如落网的鱼儿被他抱个满怀。
他抱着她从水里钻出来,她高绾上头顶的发髻已经散掉,湿漉漉的黑发披散下来,与他的头发纠缠到一起,水藻一般缠住两人的脖子。
叶莲在水里憋了许久,被头发一缠更觉无法呼吸,由不住大喘一口气,伸着两臂使劲推他,满眼都是愤怒的泪花:“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不放!”梅君舞唇角边流溢出坏坏的笑意,双眸如火凝注在叶莲脸上。
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成了挑动他情 欲的春 药,那失了血色的煞白的脸,惶如惊鹿却故作镇定的一双眼,微翘的急促翕动的小鼻子,还有那两片薄薄的正在微颤的粉唇。
他蓦然埋下头,托住她的后脑,深深吻住那张诱人的小嘴。
“坏蛋,唔——”叶莲的抗议声被堵回嘴里。
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刹那间充斥了她的整个感官世界。
两个人肌肤相贴,即使半截身子浸泡在沁凉的湖水里,体温还是灼烫无比。叶莲只觉两腿发软,意识在他的灼热的唇贴上来的一瞬四散飘飞,可是……有什么不对,藏在脑海深处,被她刻意遗忘的那段经历忽然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那个人……
那个银面人!
叶莲脑中轰地一声炸开,有许多星星迸射跳跃,头皮一阵阵发紧发麻。
熟悉而陌生的味道,他的舌头还在她嘴巴里,叶莲忽然就狠狠咬了下去。
所幸梅君舞反应的快,感到刺痛的霎那,一把便钳住她下巴,然后飞快地结束了这个吻。
“咬我?”他咬牙,口中有腥咸的味道,他拿手背在嘴角抹抹,拿开的时候忍不住瞥眼看看,上面果然有殷红的血渍。
叶莲怔怔望着他的嘴唇,眼里有恐惧之色,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他是梅君舞啊!是她的师父……怎么可能是那禽兽不如的银面人?
他的嘴唇丰泽红润,跟那银面人一样漂亮,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发现?叶莲蓦地闭上眼睛,到底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只是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问,这不同于其他事情,叶莲很清楚,如果梅君舞真是那个银面人,她这句话出口便是死路一条。
也许……
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梅君舞见她紧闭着眼不说话,那紧张的可怜模样看得他心里一荡,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见她没有推拒挣扎,不由微微冷笑。原来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看来女人大都是差不多的,连这般小小的丫头也这样。
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轻笑道:“死丫头,这回可不许再咬我!”
欲 望再度勃发,硬硬地顶在叶莲肚子上。
叶莲忽然“啊”地一声,惊叫起来:“有鱼……啊,鱼在咬我肚子。”
“那是鱼吗?”梅君舞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叶莲兀自直了声喊:“师父,真的有鱼……鱼在咬我……”
梅君舞皱起眉瞪了她一阵,也不说话,却捉了叶莲的手往下伸,手把手教她握住那条“鱼”,问道:“这是鱼?”
叶莲只觉手中之物火热坚硬,还在一颤一颤地跳,便是再傻也有些知道那是什么了,忙不迭甩手,脸上火一般地烫,呐呐道:“鱼……鱼被煮熟了!”
“你……”梅君舞语诘,略想了想,却坏笑起来,“那你要吃么?”
“不吃——”叶莲大叫,想要推开他跑掉,可自己身上半根丝也无,一时进退两难。
梅君舞眼神闪了闪,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水淋淋走到岸上去。
叶莲完全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