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樱花缓缓飘落到地板上,突然就想起来了,叫道:“等一下。”
鹰通回过头来看着我,“欧阳小姐想到什么了吗?”
“这里有没有一个地方叫墨染?”
鹰通略微想了一下的样子,点下头,“有。”
于是我也点点头,“他在那里。”
鹰通怔了一下,连晴阳也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轻轻搔了搔头,告诉他们友雅是被兰摆了一道,是不是不太好?至少天真会很不好受吧?何况兰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们会不会信还很难说。当然,之后他们自己知道又是另一回事,我何必在这时候枉做小人?于是我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他应该在那里。”
鹰通又静了几秒,道:“是否可以请欧阳小姐陪我去走一趟呢?”
我扭头去看晴明,他好像有点犹豫的样子,我连忙道:“我的伤已经好了。而且,这次不会有事的。”
晴明看着我,“你确定?”
我重重点头。
这件事情应该没有任何人伤亡才对。对付女性一向是友雅大人的拿手好戏。
见晴明微微挑起眉来,我连忙又道:“如果真的有危险的时候,我会躲到鹰通大人背后的。我保证。”
于是被点名的少丞大人又轻咳了两声,道:“我一定会拼死保护欧阳小姐的。”
“如果是连少丞大人拼了命也保护不了的情况呢?”晴明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来,带着点淡淡的笑容说。
鹰通怔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但是晴明眼底,有我很熟悉的捉弄人的时候的那种表情。这种时候有心情捉弄人,应该是准我出去了吧。
“晴明。你不要欺负老实人啊。”我鼓着腮帮叫了一声,一把拉起鹰通,“不要理他,我们走。去接友雅。”
“可是——”鹰通被我拖着,仍然回过头去看着晴明,“晴明大人……”
晴明站在廊下,淡淡微笑。“路上小心。”
结果牛车驶到半路,鹰通突然道:“到时候,就请小姐早一点逃走吧。”
我一时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怔怔的望向他,眨了眨眼,“啊?”
鹰通补充:“我是说,如果真的有我拼死也无法保护欧阳小姐的时候,就只好请小姐自己一个人逃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鹰通倒是依然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请不要笑。我是认真说的。”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那个是晴明故意说来刁难你的啦。不用理他。”
“不。我既然请小姐陪我去,这个本来就是应该要考虑的。”他依然很正经的样子,“是我太鲁莽了。一心只考虑要早一点找到友雅,却没顾虑到是否会危害到小姐,真是对不起。”
老实说,我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向我道歉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有点滑稽。但是,看到他那样真挚的眼,我居然笑不出来。很久才轻轻道:“鹰通大人果然是个和传闻里一样认真严谨的人呢。放心好了。这次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何况就是有,我也不会真的让你一个人去拼命的。”
“不,作为一个男子,保护女性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何况还是我请欧阳小姐出来的。如果再让你受到伤害,那就完全变成我的罪过了。”
我笑笑,“鹰通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现在下车回去吗?”
鹰通怔了一下,连忙道:“不,我不是——”似乎他自己也不知想说什么,顿了一下,“那个……还是……”
“既然反正要去,还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我笑,“目前先把友雅找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吧?到时候遇上什么事情,就看情形再决定怎么做好了。”
鹰通静了很久,微微低下头来,“抱歉。我这样的人,很讨人厌吧?友雅常常都说我古板罗嗦又不知变通……”
“我倒是觉得,蛮可爱的。”
他好像吃了一惊,抬起眼来看我。
我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又轻轻咳了声,推了推眼睛,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快到了。”
映着春夜的月光,野外的植物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连那些不知名的细草,也开出了星星点点的白花,更不用说那满山遍野灿若云霞的樱花了。
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要找出那棵开白花的樱树,也让我们花了不少时间。
“看,在那里。”
我很郁闷的瞪了一眼伸手遥指右前方的鹰通。明明还戴着眼镜,为什么比我这个视力健全的人还先看到?
他丝毫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快步向那边走过去。我把拖住他。他回过头来,有些不解,“欧阳小姐?”
我竖起一根手指,“嘘。”
他楞了一下,再次看向那边,刷的红了脸。
那边的樱花树下,依偎着一对男女。男的是几天不见的友雅,女的是个穿着绣有樱花图案的白色外衣的少女。
月光如水,繁花似锦,微风轻拂,落英缤纷,再加上树下的俊男美女。如果忽略友雅大人被绑住的手的话,真是一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妙画卷。
这时那少女正拿袖子挡了脸,抽泣道:“请让我成为您的正室夫人……”
本来皱了眉想冲出去救人的鹰通一下子停下来,脸上的神色很有一些尴尬。“啊,原来是这样的事情?”
我笑了笑,拖着他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我们看看再说。”
“可是这样躲起来偷看也未免太……”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嘘,你这么大声的说话,就偷看不了啦。”
他微微挣了一下,倒没有再说话。
于是我放开手,小心的探出头去看那边的两人。
那少女抬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眸子,道:“先温柔的开口对我说话的人明明是您。好过份。”
友雅这时背对着我们,看不太清楚清静,总归应该不会是很开心就对了。
那少女又道:“橘少将大人,请回答我说‘我答应’,不然我就杀了你,然后去死。”
鹰通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我连忙抱住他,“稍安勿躁。不会有事啦。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友雅更会处理这种场面?”
鹰通很听话的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轻轻道:“我知道了,欧阳小姐,能不能请你放开我?”
我这才发现身边的男人居然已经满脸通红,于是连忙放了手。“抱歉。”
他微微点了点头,脚下稍微移动了一下,但局限于我们躲在树后,所以并没能移开多少,只是侧过身子背对我。
我还以为八叶里只有永泉大人会比较害羞呢,原来这位也会吗?
这期间友雅一直没说话。那白衣少女道:“娶我为妻,或者被杀,凄惨地在这个地方腐朽,你选哪一边?”
友雅依然沉默。
少女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就算是听到这样的话,你也还是不愿意说‘我愿意’吗?”
这个时候,友雅的声音带着点淡淡的笑意,轻轻的随风传了过来。他说:“你哭了好几天想打动我,现在眼泪已经流干了吗?”
听到友雅的声音,鹰通明显的好像松了口气。
还能这样开口说话,证明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吧。
少女道:“你怎么能这样说。”
友雅道:“老实说,我对哭着求我的女性最没辙了。因为逢场作戏的时候很多,所以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流言传出。其实我啊,是个完全不适合当丈夫的男人呢。”
少女有一瞬间惊奇的表情,然后眉眼就柔和下来。“友雅大人不一样呢,和那个人。那个人很轻易就屈服了。他被某处的小姐看上了,那小姐运用眼泪攻势,运用人情攻势,所以他就变了心……那是个很善良的人。”
因为别的女人哭哭就变了心?那种还可以叫善良?若是我,非打得他遍地找牙不可。
少女的眼里有泪滑出,“我……不论身份还是面貌,都是善乏可陈的人。即使如此,那个人,还是说喜欢我……因为他善良……”
我在那里将手指捏得格格的响,这女人是不是也有点问题?她对善良的理解到底是什么?虽然我很讨厌那种男人,但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败类都是这样的女人惯出来的。所以我更讨厌这类女人!
鹰通侧过脸来,扫了我一眼,轻轻道:“欧阳小姐,请冷静。”
我怔了一下,扭头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
这时听到友雅轻轻道:“你无法原谅那个人吧?如果我像那个男人一样,因为这个就答应娶你为妻的话,你就打算杀了我吧?”
少女静了一下,缓缓的站起来,“友雅大人,我不想杀你……但是……”
她缓缓伸出手来,好像想去摸友雅的脸,“但是……”
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我抬起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红发少年抓着一根树藤,自空中荡过来,一脚踢向那个白衣少女。那少年包着头巾,额前发很奇怪的向后扬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明亮有神,不是祈又是谁?
我忍不住站起来,叫道:“小心。”
祈抓着藤条,还荡在空中,那少女脸色一变,衣服里突然伸出无数的树技向他刺过去。
友雅也禁不住大叫了一声:“祈。”
红发的少年在空中几个翻身,勉强避过树枝的攻击,松了藤条,落在地上,一面大叫“既然她是怪物,你早就应该直说嘛。”一面逃避穷追不舍的树枝。
友雅看着他和那些树枝搏斗,居然眨了眨眼道:“避得好,真是了不起。”
祈抓住一根向自己抽打过来的树枝,叫道:“有什么好看的。再看要收钱了。”
这边鹰通却已按捺不住,拨出自己的短剑就冲过去帮忙。我也只好跟着出来。
友雅看着我们,笑了笑,“哦呀,连鹰通和欧阳小姐都来了啊。欧阳小姐,我的刀好像掉在你站的地方附近,能麻烦你找一下吗?”
我左右看了一下,果然在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他的刀。当时拨出来就想冲过去劈了那白衣少女,才跑出一步,就听到鹰通在那边叫了声:“欧阳小姐,请你站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人——我翻了个白眼。
他却很坚持的又说了一次,“这个怪物有我们来对付。”
我只好叹了口气,把刀扔向祈那边,“喂,大脑门小鬼,接住。”
祈跃起,接下刀,一刀将伸向自己的树枝全劈了,回过头来叫:“谁是大脑门小鬼啊?”
那少女这时将所有的树枝都收了回去,掩面泣道:“友雅大人好过份,居然让人拿刀对着我。”
祈一挥刀,哼了一声:“妖怪就不要扮弱者博人同情了。”
我走过去解开友雅被绑着的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谢谢。”
我看着他,笑了笑,“好像瘦了呢。”
他亦笑,风情万种,“因为思念欧阳小姐你啊。自从离别后,日日在相思。哀泣蝉鸣意,今朝再见伊。”
“嗬,又是和歌吗?”我扶他站起来,“我倒是记得更贴切的句子呢。”
他揉了一下腿,道:“是吗?念来听听?”
我还没说话,那边的白衣少女已指着祈道:“难不成这孩子是友雅大人的……”
友雅居然点点头:“嗯嗯,我十六岁那年……”
“大骗子。”祈顿着脚大叫,“我才不是你的小孩。”
“友雅大人!这种玩笑……”鹰通叹了口气,“算了,你三天都在这里吗?”
“嗯。”
“还好你平安无事。”
友雅轻轻笑了笑,“因为我是个不体贴切的男人啊。”
“说什么呢。”祈叫道,“她可是怪物啊。你不是差一点被她杀了吗?”
友雅撩了撩头发,“哦呀,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谢谢你来救爹,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祈涨红了脸,大叫:“不要太过份啊。”
友雅向那白衣少女那边指了指,“不过,她好像完全接受了。”
果然,她蹲在那里,用袖子遮了脸,不停在碎碎念:“他居然已经有小孩了,居然已经有那么大的儿子了……”
祈一副想去死的样子摔倒在地。
我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那是以树灵的身份召唤死者魂魄的东西。”
我侧头看过去,见那个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戴着串大念珠,梳着奇怪的发型的年轻阴阳师自黑暗里走出来。
“泰明大人,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泰明并不回答鹰通的问话,径直向那白衣少女走去,一面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念珠,“我要驱邪,你们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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