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所有的人都已退散,空空的灵堂里寂静不已。下人们已被要求在小姐的回魂夜不得惊扰,若是谁吓走小姐的魂魄,定叫他死无全尸。偌大的一个玉府,就连在外把守的护卫也撤到了最少,看上去冷冷清清……
因着死因未曾对外人道也,这四大家族之一玉家最受宠的也是唯一的一位千金小姐玉楼月头七之后,街头巷尾明里暗里都有着不同传闻。
有人说,玉四小姐是因为得罪了蛮夷之邦巫旭国的某位王爷而招致杀身之祸,客死异乡,连个尸体都没有运回夏龙国。可怜又可恼啊!怜的是玉四小姐一个柔弱女子居然如此香消玉殒,这让多少企图攀附玉家的夏龙少年灭了希望?恼的是这巫旭国的蛮人也太过混账了,居然对个纤弱姑娘也下得了手,这让夏龙国的面子往哪儿搁?
也有人说,玉四小姐是与情人殉情,因玉绝生老爷不满自己的女儿与个普通的侍卫结缘,在夏龙国放言,无论谁撮合自己的女儿一门好亲事,将会馈赠千两白银作为酬劳。玉四小姐知晓后与侍卫逃到巫旭国,遭下人背叛行踪败露之时一怒之下纵火殉情,与那侍卫十指紧扣含恨而终。
还有人说,玉四小姐根本没有死,因自己的亲爹不同意自己与钟情的侍卫厮混,故而诈死来躲避亲爹的强迫。如今这玉四小姐应该是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隐姓埋名了,准备同自己的情郎厮守终生。
诸多版本,个个精彩绝伦。茶坊里的说书先生口沫横飞,直直的将玉四小姐之死说得惊悚悬疑。于是半年内,这玉四小姐之死都成了整个夏龙百姓们之间津津乐道和拼命追寻答案的悬案。
炎龙正历二十三年注定是个多事的一年,京都出现多起命案,竟然是原太子李固所为,于是出现了震惊朝野的废太子,另立二皇子为乾旭太子。再者,玉家四小姐命丧巫旭,死因一直都是个谜。
这两件案子之后,居然又发生了几件注定会载入夏龙史册的连续事件,那就是炎帝的猝死薨逝,乾旭太子李执匆匆登基,改年号乾旭,史称乾旭皇帝。
乾旭皇帝登基才百日不到,边关苦秦之地传来急报,巫旭国元帝派二皇子耶律烈为平夏大将军,带领三十万大军直逼四剧。乾旭皇帝派大将军年战为护国元帅,车骑将军张士诚为副帅,带领二十万援军前去支援。
一时间,本就苦地贫瘠的四剧、颠安和西秦一带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乾旭皇帝于皇宫内院日日不得安寝,心系边关战事。也只有偶尔在储芳阁里烟嫔娘娘的身边,才能得到些许安眠。因李执登基仓促,后又有战事突起,朝堂内外皆知新帝勤政爱民,不沉迷于女色,一时之间暂时还未有人胆敢提出填充后宫之谏。至此,李执登基后,连续半年内,偌大的后宫仅有烟嫔一人独撑,自然也让众家有心入后宫问鼎后位的女子嫉妒万分。
边关上真刀真枪、流血流汗的战将沙场,朝堂里各国之间也是明里暗里、阴谋阳算的相辅相成。硝烟滚滚中存活的是英雄,步步算计中存活的是谋士。
边关战事历时半年尚无胜负,两国的战场免不了无辜百姓的亡魂。将士们的粮草令人忧心,每次的粮运都布满惊险,需要提放的何止是盗贼?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战事打响的两个月后,由一个名为‘玉泉山庄’的庄主‘近月公子’出现之后不复存在,原因为何谁也不知,因为知道的人基本就是抢劫粮草的人,而抢劫粮草的人,基本都已被黑白无常锁去了地府。
大部分了解情况的人面前,玉泉山庄是个普通的山庄,具体的坐落地址极其隐秘,外人不得而知。有传闻说庄主近月公子武功了得,也有传闻说其贴身护卫的武功更是江湖少有。
山庄的营生很是特别,在这边关战乱、无人愿意押运走镖之时,玉泉山庄是唯一一个接镖的地方。托过镖的商人都知道,玉泉山庄走的镖分三种,为民为国之镖不收钱,普通小民之镖收看着收,商人贩夫之镖收双倍。这让无商不奸、唯利是图的商人着实又爱又恨,爱的是她走镖鲜少闪失,恨的是她走镖价高银多。不过比起无利可图来说,托镖总比被抢的好,商人也得盈利不是?!只得自认时运不济,权当没的赚吧!
第四卷︰第七章 猫儿异心
乾旭二年 三月
依然是昔日的少年,依然是对着自己尊敬的主子,只是不再是玉家的浮月楼亦或是岳阳楼,而是玉泉山庄的学苑里。总是满脸好奇与身边的好友嬉闹玩耍的少年,半玩笑半认真地对着面前榻榻米上的如玉少女道:“少主,天阁居士传了拜帖来求见。”
“忽雷啊,我多久没去京都了?”少女抬起纯清的碧玉面容,不答反问。
忽雷笑道:“快半年了。怎么,少主想到京都去晃晃?”他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的主子,心中翻腾不已。自从巫旭国回来之后,玉家的四小姐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在他面前的少女,已然成为闻名夏龙的‘近月公子’。他知道主子非喜欢出风头之人,也知道主子正在着手计划的事宜。他有些愤懑,主子是很聪明很睿智也够冷静,只可惜某些方面太过仁慈,至少在他眼里看来是这样。
“嗯,抽个好日子去看看吧!”玉楼月点点头,扯扯盖在身上的小毯,她的眼光开始在院落里找寻,口中却是伶俐的与忽雷交代,“是时候了,我们也该去拜见一下则王妃和小王爷了!你去安排吧,如今的‘近月公子’这个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忽雷的眼神瞬间凛冽了几分,最后又回复成一个可爱的好奇宝宝模样。得到玉楼月的授意,他不疾不徐的出去了。
“快天黑了,回房吧!”人未到,声先到。忽雷前脚离开,银发仙骨的少年后脚进来,曾经冷俊的脸上益发的柔和。
玉楼月听到声音,停止了搜索的眼神,扭头看着从墙角处走来的白伐。清冷的面色已然不再冰冷刚毅,面对着自己,他宠溺的表情透过那微乎其微的轻弯唇线传递出来。美人如玉剑如虹,昨日的种种今日已成为过眼云烟。她和他不算老,甚至可以说年轻,但这两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却比许多人的一生都来得坎坷。
白伐来到玉楼月面前,自然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按摩她的双腿:“痛不痛?”他的语调里掺杂着诸多的情感,宠溺,关心,还有些许歉意。低头细心按摩的手指力道均匀,但凡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很专心也很认真。
不知是不满低眉按摩不看自己一眼的白伐,还是听出了他语中的歉意,玉楼月柳眉微皱。每当如此,她总想到半年多前在巫旭国的死里逃生。一直以来,她避而不谈,因为他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她一直以为,他会自己想通,会放下,一如她曾经告诉他们六个人的话:任何事情都要放开,放开放开,放过了自己才能打开内心。没有谁必须为谁负责,这是她一直以来遵守的原则。他很聪明,很善隐忍,但太执着于这份感情。她承认,她爱自己比较多一点,她是个自私的人。如果说让她在自身、亲情、友情和爱情均发生冲突之时,她会选的顺序一如前面所排列。她不够爱他,至少比起他,爱的不够纯粹,不够毫无保留。“你尽力了。你应该想到,如果没有你,我的情况会更糟。”
白伐抬起眸子,满头的银发只轻轻的束成了一束耷拉在左肩,他琥珀色的眼球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我不会做你不高兴的事,给我点时间,如果不够,我会一生都陪在你身边。”他的表情依然很认真,还有坚定。
“呵呵——”玉楼月轻笑出声,伸手触上了白伐的唇,另一只手朝他伸直,“是啊,有你在的,即使每年都会发作,也不要紧。抱我进去!”笑意到了眼底,她不想自己走路了,她笃定了他很乐意。涓涓溪水般的爱情在两个人的心田继续流淌,不算轰轰烈烈,但会天长地久,因为她和他都不会轻易放手。
被白伐打横抱在怀里,玉楼月轻轻的在他脸上临摹,最后停在他的唇边:“晚上还是凉的,以后跟我一起睡床吧!别那么多避讳了,爹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不再过问了。我的事情我做主,我嫁给谁,旁人也无法干涉。”她掰着他的脸望向自己,笑意盈盈地摩挲
惊讶的表情没有瞒过玉楼月,白伐听到她提起‘爹’这个词时,抱着她的手臂明显收紧。他跟着她三四年,从一年多前与她很有默契的自成一对时,时时刻刻关心的就是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爹。玉绝生反对了他们这么久,如今却是松了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的支持。她支持他在玉泉山庄里规划,要他像主人一般的忙里忙外。他提出‘走镖’计划,她丝毫没有过问。能做到如今的程度,是玉绝生没有想到的,也是让这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松口的原因:不显山露水,善于隐忍自己的锋芒,还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好。”白伐轻道一声,浓浓的眷恋毫不掩饰的溢于言表。走到房内,他将玉楼月放在床上,回头扯起被子盖在她身上。他转头将榻榻米上的被子抱起,想要放到床上,却被她阻止了。
“叫人换床厚的,那个不要了,这个也不要了。”语出惊人,玉楼月戏谑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白伐的脸色。自从经过一次她被劫持的事件之后,同屋不同床变成了他们的相处之道,同床不同被也是偶尔的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让他与她同床同被,她玩心大起的想要知道他的反应。
镇定中夹杂着瞬间的喜悦,冷面如玉的少年始终没有如了玉楼月的愿。“好。”简单的一个字,只是手中的动作泄露了他的些许激动,还带着份紧张,“我去拿被子。”有些逃也似的迅速转身,快步离开了。
若是其他人或许不会看到白伐的局促,可朝夕相处的玉楼月怎会看不出来。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令她微微失望,不过看到冷静自若的‘白伐修士’能出现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令她开怀大笑了。她一直想看到白伐精彩的表情,也一直将此作为闲暇时刻的娱乐挑战。天生的冷峻是一种习惯,她要做的,是挑战他的习惯。
站在门外的白伐心房紧张的跳动加快,未看向眼前,竟直直的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人。
“哎哟——白伐,想什么呢,撞到你了你!”低头皱眉的少年轻抚自己的额头,奇怪的哼哼出声,“什么事情能令你魂不守舍的?少主要嫁给你了?”
“……”白伐突然无语,愣了片刻才答道,“没。你怎么回来了,事情办妥了?”他的恢复较之常人要快,刚刚是失态已经是少有的情况了。转瞬之间,便想到了眼前的少年出现在庄内的可能。
“嗯,那点小事,哪儿能难倒我啊!也不看看我逍遥公子是谁?!话说,忽雷刚刚说少主要去京都,我是为这个事情来找少主的。”逍遥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好似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凑到白伐的耳边耳语了一番。抬起头时,意料中的看到了更加冷俊的对方。
白伐轻轻挥手,跨步去拿被子了。逍遥在他背后盯了半晌,才抬脚走入了房中:“少主!属下回来了,忽雷已经跟属下说了。”
玉楼月懒懒的靠在几个软软的棉垫上,径自发着愣,缓了一会儿才回道:“嗯。岳媚娘做了七八个月的则王妃,现在有些不安分了吧?”
当年,当岳媚娘尚且是个戴罪之身的欢场女子之时,已是被逍遥料到其非池中之物,兴许难以掌握。玉楼月听闻到的第一个反应,便已经将其与前世里历史上某个女皇联系起来。如今,这个女子果然不负所望。她用与逍遥和近月公子的关系,成功的瞒住了新帝李执,操控折磨了炎帝将近一年多。没错,炎帝骤然离世不是意外,只是个阴谋,一个为了报仇雪恨的阴谋。她本打算继续折磨这个暴君一段时间的,奈何怀孕的自己已经没有时间让她继续纵意妄为。果断的结束掉炎帝的生命之后,在玉楼月采取不睬不理、放羊吃草的态度之下,利用自己的手段让新帝李执追封了李固为则王爷,而她,顺利成章的成为了则王妃,腹中的胎儿也成了则王爷的遗腹子——小王爷。
玉楼月轻轻捂住被子的一角,稍微往身上紧了紧。对于岳媚娘,她存在着欣赏。诸多的不理不管,也不过是想看到她会做到何种地步。她自诩无法比拟武则天的头脑,但庆幸的是她了解武则女此种女人的行为和心理。换句话说,她掌握了对手的心。若岳媚娘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则王妃,小小心心的将小王爷培养长大,她是不会斤斤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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