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咚——’一声,磕下一个重重的响头:“谢二殿下不追究之恩!其实,这个帛书阔亮早就得手。本虽知道事态严重,但碍于各方势力之因,一直未寻到合适的机会呈现给太子殿下和二殿下,还望两位殿下饶恕阔亮难言之隐。”
“不妨事,本王明白。那,现在先生既然肯将帛书交予本王,自然这个难言之隐也就可以道明了吧?!先生请起来说话,不必如此拘谨。”二皇子李执,依然笑脸嘻嘻的看着跪地的男人——孟阔亮。
“阔亮多谢二殿下宽恕之恩。”孟斯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来,身体有些颤颤巍巍,虽然才近四十的年纪,跪久了却已容易头晕目眩。
李执笑笑,看着孟斯已经起身,似是而非的眼神,生生地要将孟斯整个人看穿。面色瞬间幻变,轻松的让孟斯不禁在心中为之叫绝,谁人识得夏龙的二皇子殿下,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孟斯正色,鞠躬行礼,站直身体后,缓缓道来:“其实,阔亮与修林大人已算是旧识。十几年前,修林大人独闯巫旭、赵明充当特使之时,阔亮曾受恩于修林大人。殿下一定知道,阔亮早年一直是燕城的一个仓门小吏,欲前往巫旭,必经燕城。然修林大人当年到燕城之时,阔亮还只是一介书生,靠着家里的几口薄田,整日捧书苦读。每日盼望遇到识才之人,指点一二。
巧遇修林大人,是阔亮此生经历的第一个机会。修林大人本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雄才大略之人,恰阔亮对此通晓一二,只在燕城客栈里未知其身份之时,与之通宵畅谈。当时,阔亮对修林之才学确实佩服至极,想要跟随。然修林大人自称与我有缘,又皆为同道中人,便修书一封赠与阔亮。彼时,阔亮惶知修林大人的真正身份。心下对大人感激不尽,怀揣举荐信,投递县衙,谋得仓门使一职。然惭愧之事便是,阔亮做了十几年仓门使,也未有机会于仕途中更上一层。
半年多前,阔亮因憋闷于仕途不顺,于酒楼买醉,竟然再遇修林大人。阔亮与修林大人痛吐苦水,大人不忍,指点迷津。阔亮顿时茅塞顿开,在燕城这样的地方,纵使有多精深的才智,不得伯乐,也无法天高任飞。一生只守燕城,终有一日行之将远,靡靡而终。于是阔亮收拾行囊,卖出家产,一路直奔京都,拜于郭大人府上,做了个小小的入室幕僚。却也比在燕城整日与硕鼠为伍,与仓粮相伴更加充实。
自贱内之事起,得太子赏识,阔亮被委以重任,至盘龙追查修林之死,也实属阔亮本身之意。修林大人的知遇之恩和点化之情,阔亮此生无以回报,惟有亲手缉拿凶手,为其伸冤,勿让修林大人死不名目,含冤九泉!然此份帛书,阔亮自己也不知因何得到。这点,不敢欺骗殿下,还请殿下明察!”
孟斯至诚至真,情至痛处,竟生生的落下一串男人泪。饶是李执再如何精明,也无以反驳。然这帛书一事仍未有头绪,自然心中窒闷,面上皮笑肉不笑。
“如此说来,先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这让本王如何相信先生呢?这帛书还能自动长脚蹦到先生怀里不成?”口气已有不善,李执也撕下了笑脸相迎的面具。
孟斯闻言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心中哀号一声,面上诚惶诚恐:“请二皇子殿下恕罪!其实,阔亮心中却是有些谜团无法解开,或许与此事有关,如二殿下需要,阔亮不敢欺瞒!”
“什么谜团?但说无妨!”听到尚有下文,李执的口气稍稍缓和起来。
孟斯微微低头以示敬意,算计的眼眸在抬头的瞬间已经回复悲恸:“修林大人自从几年前回盘龙镇镇守之后,就鲜少出城,更莫说是燕城如此之远。阔亮斗胆假设,修林大人是否已知自身难保,故而到燕城作身后安排,以免自己遭遇不测不能伸冤?”
李执沉下的脸色再次升温,点头同意:“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可还有其它什么疑团或不妥之处?”
“回二殿下,阔亮还有一事不明。阔亮与一干同僚来盘龙查案,本属秘密之举,如何会有神秘之人接二连三给阔亮多许事关修林大人之事的秘密和这份帛书?”鱼儿上钩。
“先生是说,先生不止得到帛书,还有其它关于修林大人之事?”李执内心也不免惊讶。
“是的,二殿下。阔亮经常收到神秘字条,诸多关于修林之事秘密详于字条之上。阔亮知道事关重大,一直保留这些字条。请二殿下过目!”说完,孟斯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小迭字条,交予李执。
李执随手打开其中一张,见字条上分明写着修林大人的生辰八字,出生地名,姓甚名谁,生父为何,养父姓名。他快速打开其余的字条,无一例外,全部关于修林大人生父风迁和风仁子当年之事,以及修林大人自己的身世和卓绩,甚至包括修林大人何时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世和帛书安排的情形都一清二楚,事无巨细,密密麻麻。
李执为之一震,这分明就是调查当年风仁子之事,一路顺藤摸瓜掌握的点点滴滴。看来,送字条之人应与风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不然即使知道此事,也没有交予太子派来的密使手中,如果孟斯所说并无虚言的话。
孟斯赶紧不失时机,顺势而上道:“具体是谁人,阔亮就不知晓了。但风仁子一事,除皇上和两位殿下查探之外,阔亮认为,应该就只有风家之人重视关心。而此予信之人既然熟知修林大人大小事宜,若不是皇上和两位殿下手中之人,阔亮大胆猜测,应是风家内部之人……”话至此停住,他聪明的不去继续‘乱猜’。
李执看向孟斯的眼神越发迷离,心思已不知飘向何方。最亲也有骨肉相残,同室操戈有何奇怪。他自己本就身在这样的环境,又有何理由怀疑本身就内斗公开的风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转身离开所待之屋,只留下孟斯一人独自在房里,双脚一软,竟然一下跌坐于地上。
孟斯尚在缓神,突然一个小小的纸球弹击到他的脖颈处,一阵吃痛。他四处张望,并未见人影。伸手将地上的小纸球捡起,抚平摊开一看,脸上一喜。再环视四周,迅速将纸条吞如口中,之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也离开了房门。
甄府门前,躲在暗处密切注视的探子眼睛一眨不眨,将甄府的点点动向尽收脑海。
几天都没有动静的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慢慢出来一位着深色袍子的男子,年约十七八岁,眉目清秀,面色温和,笑容浅淡。他从门口的乞丐面前缓缓经过,其衣料虽不算最为上等的缎布,织工却极为讲究。
待男子走远,乞丐轻轻的敲打着眼前的讨饭碗,时而长时而短,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请求路人施舍铜板或吃食。躲在暗处的探子不动声色的等乞丐敲完,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一吹,之后身形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府的‘岳阳楼’里,玉楼月手执着六影们呈上的字条,逐个查看。当她看到余稚传来的消息之后,脸上的神情充满期待。绿衣在旁边看着自家小姐的反应,早已是见怪不怪。绝世孤本就免谈了,大概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或者什么绝世难题找上门了。初始还觉得自家小姐这样很有魅力最过动人,时间久了,经常陷入这样那样的困境里,绿衣便希望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太子终于要出手了,这个二皇子殿下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只希望孟斯这小心翼翼的一步棋,千万别走错。玉楼月如是暗自请求着,一招走错,满盘皆输。孟斯,千万别让玉家和年家失望,这件事,身系三大家族。
第二卷:颠覆风家 第二十七章 杀念四起
顾家客厅里,风冷凝、风火枚、风剑和顾献成以及顾玲珑正对面而坐。风剑盯着风冷凝看了几眼,那一头的三千乌丝依然如未嫁少女垂落在肩背上,面容上,没有一丝为人妻的喜悦。
“二堂姐,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欢迎我们来看你啊?”风火枚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开口打破僵局。
风冷凝看着一身火红、骄纵泼辣的堂妹,微微挤出一个笑容:“哪里,你们来我当然高兴,怎么会不欢迎?小丫头,想太多了。”语气中略透一丝令人心痛的悲凉。
风剑抢过风火枚接过话题:“二堂姐,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若是什么难处,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量帮你的。”有意无意的瞥向顾献成,风剑的眼里有着少许的警示成分。
顾献成接收到风剑的暗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径自望向其它地方。
风冷凝看着顾献成的态度,再转向风剑:“算了,等你将来成亲了,你就知道了。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位和。堂姐这点还看得开。”她故意的,将‘夫妻’二字说的很重。
不管这其中的暗流汹涌,顾玲珑只顾自己开心:“火玫姐姐,我上次从神医前辈那里拿来一些宝贝哦,你要不要来看看?很有效的哦,来试试吧?!”顾玲珑像只开心的花蝴蝶一样飘到风火枚面前,拖着她的手臂摇啊摇。这个动作,几乎她出手求人的绝招,饶是你定力再足,也能被她摇的头晕目眩。
“好了好了,别再摇了别再摇了,怕了你了,每次都这样!”风火枚赶紧用另一只手抓开顾玲珑的双手,以免其继续荼毒的自己站都站不稳。经过屡次的较量,她已经深深体会到,千万别拂了顾玲珑的好意,不然痛苦的一定是自己。
当下,风火枚被顾玲珑连拖带拽的拉出去。风冷凝看着顾玲珑的样子,不禁暗自哀悼一声,不知道家里的什么小动物,又得遭殃了。叹了口气,捧起桌上的茶,一口一口的慢慢呷着。
风剑的目光在顾献成和自己的堂姐身上转了两圈,便望向门外。半晌,他才一边喝茶一边开口:“顾兄,我今天来的意思,不说你也知道了。怎么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顾献成依然不为所动,远视的目光不知不觉已经飘到谁的身上。
风剑再次出声:“上次咱们在青尘楼已经谈妥,今天会给我答复。顾兄不会不记得吧?!”装傻充愣,也得看看什么场合,当时可是很多见证人的。
两柱香过去,顾献成才扭头,对着风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风剑,你觉得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应该把令牌借给你吗?”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借?!”似乎早在意料之中,风剑竟然一点也不生气,“那也就是说,对于那个二皇子,你也打算坐视不理了?”
“这倒不是。这个二皇子胆子不小,他竟然敢跑到四大家族的地盘来,自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顾献成从旁边顺势拿起两个球,放在手心里转啊转,“李执到底做了什么部署咱们暂时还不知道,不过那个甄府,倒的确是个好地方。据说,比你我的年纪都大。”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次我风家虽然惹火在身,可我风家倒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一直未插入他们谈聊之中的风冷凝突然插话:“堂弟,你放心,堂姐不会让这个李执毁了我们风家这么多年来的基业。”她说完,亦有所指的看了看身边的顾献成,后者没有一点反应。
“只要我风家过得了这一关,我若登上家主的位子,一定不会放过李固和李执。”风剑略微激动,攥着椅柄的双手紧而有力,心中却是怒吼:还有玉家,玉楼月你也别想开脱!
慢慢平息了一阵,风剑回复冷静,冲着担心他的风冷凝笑了笑:“放心,堂姐,我知道分寸,不会胡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家主之位顺利竞争到手吧。”顾献成凝视着风剑,“风无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份帛书还没有找到,你还是好自为之。我能帮你的,都帮了,唯独火符令不能借给你。事关重大,火符令能调动的人太多,即使我相信你,我也不能相信别人,若是随便被人拿走,会闯下大祸。”他没有夸张,顾家在江湖上武林盟主的地位,火符令一出,众豪杰听令,与军中虎符可以用来调兵遣将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风剑了解的点了点头:“那李执就交给你来对付,无论如何也要拖住他,七日后的家主大选,我要如期进行。希望顾兄不要让我失望!”
朝堂和武林,本就息息相关。一个朝中的重臣,一个武林的霸主,奇异的组合,却也在情理之中。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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