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沮丧道:“吃羊肉饼总、总有吧,西市西门前的那家……”
穆长风稍一思索,犹豫道:“好。”
见她总算乖乖地套好了衣裳,穆长风在地上瞄了一圈,没发现她的鞋子,无奈的低叹一声,伸手把她扛了起来,在遗玉的惊声尖叫中,不耐烦的点了她的哑穴。
“轰!”屋外突然发出一声剧响,穆长风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划过闪电的高窗外。
卢智一声令下,便有两人上前,毫不客气的各 自飞起一脚,从里面锁上的结实秘门,“轰”地一声倒下。卢耀在前带着人一股脑地闯入了密室——“少爷,这?”
卢智身在密室左侧一间布置雅致,白烛稍熄的 房间,看着卢耀伸手在一张红木椅背上沾了些血迹,轻嗅后,道:
“应是两刻钟前离开的。”
“少爷,那隔壁房里发现了这个!”一名侍卫跑进来递上一件东西。
卢智仅是看了一眼,便飞快接过,只是这囊口大开,绣着简单花纹的荷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韩厉他们应是在两刻钟前,换乘了别的马车离开,两刻钟,从这里出城,最快,只需小半个时辰而已,一旦人出了长安城,再找,那就难了!
卢智侧头目不转睛地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空荷囊,揣测着其中的含义——
一旁有侍卫道:“少爷,这个时辰要出长安,只能从南门走,已经有人在那里守候,我们不如现在也过去?”
精光一炸,卢智伸手捏紧了荷囊,转身大步朝密室外走去,语调抑扬道:“不是南门,是西!随我来。”
空空如也,乃是花了个精光,荷囊大开,正是门意,精光、金光门!
就在卢智带着一行侍卫朝金光门赶去时,早在一刻钟前之前,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城门一旁的阴暗处。车内一张银头小案,案上燃着一只兽头小炉,炉顶熏香萦绕。
“主子,这韩厉也真是够本事的,竟能买通护城,帮他夜开道门,若非……谁能想到他会从西门走,这人能从红庄逃脱,也是了得,今晚若被我们抓到,您打算如何处置?”
异色瞳中划过一抹冷色,“送回去。”
第三二六章 放我走
西市门前
“给,你要的羊肉饼。”
看着穆长风钻进车内,递到自己手上尚且热气腾腾的吃食,遗玉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原本以为是要和卢氏一道走,可她被带离密室后,却和穆长风乘了一辆马车,卢氏的人影都没见着。
我娘呢!被点哑穴的遗玉张张嘴巴,比了比口型,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吃东西的穆长风懒懒地看了她一眼,道:“等出了城。”
遗玉一惊,先前在密室,她借着肚子饿,分别说了几处店家,判断出他们是要从金光门走,可现在看来,她们母女走的还不是一路?她现在乘坐的马车是住金光门的方向走,那她娘又去了哪里。一刻钟后,尽管遗玉想尽办法施延时间,可马车还是缓缓靠近了金光门处,而卢智的人却未见踪影。
穆长风看了一眼车外将要靠近的大门,放下帘子,盯了遗玉一眼,道:“是你自己老实点,还是要我——”
“晤…嗯、嗯。”遗玉连忙点头示意她会“安分”,等下绝对不会乱动弹。
“算了,保险起见。”
肩颈一麻,遗玉瞪了一眼缓缓收手的穆长风,但就算她眼瞪得再大,也改不了身体不能动弹的事实。
“景岚,尝尝这个。”坐在行驶平坦的马车中,韩厉轻轻吹凉了勺中的粥品,递到卢氏唇边。
卢氏怒气的眼中带着无奈,没有半点张嘴配合的意思。
韩厉笑道,“以前我就怕惹你生气,可现在才发现,就算是你气我,也好过见不着你。你那宝贝女儿,同长风一道走了金光门,出城就能见着。来,多少吃点,不然等下可没地方买热的吃食。”
他手就这么举着放在卢氏唇边,一口凉了就再盛一勺,卢氏实在是有些饿了,在他第四勺喂过来的时候,犹豫着喝了下去,又换来韩厉两声轻笑,他脸色虽因先前呕血有些苍白,可心情却是从没有过的好。
城门处的守卫刚刚换班,一盏茶时间后,夜色中,静悄悄的街道上,从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拱顶马车。
阿生看着那辆不断靠近的马车,放下车窗帘子,扭头轻声道:“主子,来了。”
“拦下,带过来。”
李泰话音一落,阿生便亲自拨了帘子跳下马车,与此同时,从一旁阴暗的墙下也凭空出现了七八道人影,飞快地跟随在阿生的身后,朝那辆察觉到不妙,打算掉头的马车奔去。
“拦住!”
“嘶!”
寂静的雨夜里突然响起一声马鸣,两道黑衣人影一个纵身跃上马车,几招之后便将车夫踹下,夺过了僵绳,抖动两下之后,马匹渐渐安静下来,马车稳稳地停靠在路边。
“住手!你们干什么!”门前的护卫见此情景,高喊着就要冲过来,却被闪身到他们身前的阿生一臂拦住,一手举起一块腰牌,沉声道:“吴王府在此办事,退下!”
守卫头领还算小心,探着头仔细辨认了几眼那腰牌,才恭敬地躬身道:“大人请便,”而后对身后几人一挥手,“回位!”
待城守卫都各位各位后,假冒李恪手下的阿生,才带着被一群黑衣人包夹的拱顶马车,去到了不远处城墙阴影下的那辆马车边,见到兜着披风的李泰亲自从车上下来,忙从一侧捞了把伞撑开打在他头顶。
李泰走到那辆被拦下拉过来的马车边,伸手一撩车帘,待借着车内昏黄的灯盏看清楚内坐之人后,捏着车帘的大手一紧,唇线轻轻抿合。
马车内尘着两人,一名身穿浅绿色深衣的中年男子,见到他脸上前无甚惊慌,反倒露出一抹笑容来,开口道:“魏王殿下,深夜在此,不知有何贵干。”
听这沙哑的嗓音,李泰下颌微微抬起,瞄了一眼他身边正一脸愣然地望着他的妇人,低声道:“等人。”
“哦?该不会是等我吧,韩某何德何能,让您亲自雨夜城门相候。”
站在李泰身后的阿生侧头朝里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遗玉的人影。
“人呢。”李泰冷声道。
“人?殿下莫非不是在等韩某?”韩厉装作一脸惊讶道。
“韩厉,本王以为,你不想再回红庄去了。”
李泰懒得同他打马虎眼,不咸不淡地威胁道。
“呵呵,殿下还真是会开玩笑,韩某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又如何愿意回去,这样,”韩厉笑容一收,提议道:“我把您要的人送还,您与我行个方便,可好?”
见李泰不为所动,他目光微转,先是对扭头对卢氏道了个歉,而后伸手点了她耳穴,轻叹一声,对车门外的李泰道:
“殿下何必同我过不去,我只要这妇人,对那锦绣毒卷可是半点觊觎之心都无,未曾想过同你们相争,作为交换,你若今晚放我归去,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泰的目光在坦然的面孔上停顿了片刻,道:“说。”
韩厉松了半口气,轻声道:“姚不治在红庄琅嬛洞窃了天毒卷出逃后,红姑就一直派人在四处捕他。我知道你要找那个小姑娘,可能是因为她能解梦魇,但您可知,梦魇之毒……正是锦绣毒卷中其一。”
阿生倒吸一口凉气,李泰瞳孔微缩,韩厉仿佛未察觉到他们的异样般,继续道:“若我没猜错,姚不治手中的毒卷,应该已经易主,所得之人,八成就是我这妇人的爱女。”
阿生听到这里,险些把手里的伞都丢了,李泰的眸色逐渐加深,盯在韩厉的脸上,“这件事,还有谁知。”
韩厉脸上的严肃之色一消,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反手一勾,“除了姚不治自已,那便是我喽。如何,殿下可满意这个秘密?那小姑娘这会儿应该是快到金光门前了,从此处过去,少说也要半盏茶的功夫,您若继续同我纠缠——那可是因小失大啊。”
“韩厉,本王日后不想再听到有关你的任何消息。
闻此言,韩厉剩下的半口气也松了下来,“殿下放心,这个秘密,我只说给你听,”他侧头温柔地看了一眼卢氏,道:“我会去一个没有朝廷、亦没有江湖的地方,安享晚年,再不回来。”
李泰将他目中溢出的情感着在眼里,手一松,车帘放下,隔去车内幽光。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阿生见状,面色复杂地跑去城门下,让人将侧门打开,放韩厉通行。
两辆马车在城门前左右交错时,韩厉突然掀起窗帘,对着半丈之隔的那辆车内,低笑道:“对了,红姑已经知道您的梦魇已解一一呵呵,这个消息就算作离别赠送吧。”
另一辆车内的李泰闻言,眉头一皱,沉声吩咐道:“速住金光门!”
卢智一行,一路快马横穿长安城街干,尽管身着雨蓑,整个人还是湿了一半,在这寒冷的夜晚,又是逆风而行,身后的侍卫都被冻得咬紧了身关,他清秀的脸上却不见半点难耐之色,尽是急迫。
“驾!驾!”
“少爷,就要到了。”卢耀堪堪策马同卢智齐平,这一路来越是接近城门,他心里越是难安,将卢氏母女丢失,他要负很大的责任,可到现在也没见什么马车的行踪,不知是人已经离京,还是就在前方。
说话间,卢耀已经着到了城门,透过层层雨幕,看清楚那正缓缓闭合的城门口,还有门后隐约消失的车影。
“停下!卢耀去追!”
卢智一记马鞭高高扬起狠狠落下。卢耀更是顾不得更多,长身而起,一足用力地点在了马鞍上,整个人像是飞梭一样,猛地朝前纵了七八丈之遥,落地再起,在城门守卫的惊声中,从几尺宽窄的门缝里蹿了出去。
正心急如焚地僵坐在马车上的遗玉,听到外面雨声中夹杂的,在这夜晚格外清晰的喊声,两眼一亮,奈何不能动弹,只能干着急地着着穆长风脸色一变,竟是单手将她夹在了怀中,一撩车帘,从急速行驶的马车中,纵身一跃,在她头晕脑晃时,扎进了城门外密布的树林中。
“唔、唔……”
遗玉被他侧提着隐在树后,雨水哗啦啦地落在身上,连个冷颤都不能打,但这股难受劲儿,却不如她眼睁睁地看着一道人影飞快追着马车而去,紧接着便是一匹匹马“踢踏”而过的呼啸声。
穆长风夜中远视,待人都跟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才轻哼一声,转身住林子里面走了十几步,解下早早拴在此处的马匹,先将遗玉撩上去,而后一跃上马,马头一调,便是要朝着这林子深处跑去。
“唔唔唔、呃、嗯!”大哥!赶紧地回来,你被人晃点了!
遗玉使了吃奶的劲儿想要发出声音来,奈何只能冒出比猫叫大点的响动。穆长风哼笑一声,低语道:“小姑娘,我这就带你去见你娘,你——”
穆长风话音陡然顿住,汗毛炸起,常年生活在刀口血刃上的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凌厉的杀气从背后传来,腰肌一扭,欲躬身俯下,却听“嗖”地一声,头皮发麻间,头顶整只翠玉发冠“噼啪”而裂,淋湿的头发披散而下,被风吹去几缕断发。
第三二七章 雨中人
就在穆长风纵马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城外树林中时,后方横空一道劲力射来,将其头顶玉冠击碎,他一个机灵,在转瞬间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勒马停下,调转马头,面向后方。
凭着多年的经验,穆长风知道刚才在他全无防备之时,若是对方有心,背后那一下绝对是能正中他要害,而对方打偏,目的即是警告,若他再往前行,因骑在马背上降低了行动的灵活性,又是背后空门大放的情况下,再击中的也许就是他的脑袋了。
没等穆长风看清楚刚才射出暗器的是何方神圣,只这么两吸之间的功夫,雨幕中,迎面一串马蹄声靠近,一声长鸣,一匹棕黄葱腹的精壮马匹前踢微扬,立于他们面前。
“将人放下。”
这轻缓的声音在哗哗的雨中却分外清晰地落入遗玉的耳中,她因横趴在马背上,脸色刷白,呼吸困难又不能动弹,勉强睁开一只被雨水冲刷的酸胀的眼睛,顺着贴近的鬃毛,看向对面倾斜的马上人影。
雨中朦胧的月色,仍可见那人面上的黑白流纹面具,被雨水淋湿的衣裳便不清楚颜色,乌发未冠仅束。
是谁?
穆长风并未回话,眼珠晃动,飞快地将四周打量的一遍,遥遥看见林外的漆黑车影,听闻远处马蹄声靠近,脸色一变,仅是片刻犹豫,衡量得失之后,竟是双腿狠很一夹马腹,在马匹向着那黄镖马冲去时,一纵身,独自弃马跃上枝头,眨眼便隐去身形。
惧马的遗玉察觉到自己被穆长风那斯给“甩”了,直愣愣地朝着面具男子冲去,心中难免破口大骂,雨水灌进喉咙带来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