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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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弃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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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听妍妃说云晋言放话,谁先诞下皇子,便由谁掌管后宫她便意识到了,他是想让两妃恶斗。
  如今她身在局外,再加上对云晋言的了解,其中利害关系一目了然。姚妃无背景,前朝无势力力扶,凭着云晋言的偏袒在后宫坐上妃子之位,已近极致,让她怀上龙种,就算是诞下皇子,也不可能登上后位。只可惜妍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因着姚妃的嚣张容忍了六年,云晋言对姚妃的偏袒已经深入她心,以至于忽略了后宫对前朝的影响和牵制,一心认为,姚妃凭着皇上的宠爱,有何不可?
  倘若她继续忍气吞声静观其变,一旦产下皇子,这后位非她莫属,可是这个结局,不是云晋言所愿见。
  妍妃若是为后,顾家势力必将猖獗,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局面,又会打破,正是因为如此,云晋言才设下此局,姚妃向来跋扈,不会容妍妃在她之上,妍妃虽说隐忍,也不是毫无手段,两虎相争,本该落得个两败俱伤,又因为云晋言的偏袒,姚妃旗开得胜。
  说云晋言偏袒,只需看他在桃夭殿的行为便可知晓。有意声称灭小橘满门,逼她露出破绽,拉小橘走的两名太监有意放慢动作,让她多出说话的机会,揭开妍妃的谎言。接着顺水推舟,自己所中之毒和妍雾殿搜出来的草药,产自西南郡,这宫中与西南郡联系最为密切的便是驻守西南边疆的顾将军。
  如此一来,妍妃无话可说,又失了龙种,再无翻身机会。顾家更是留了把柄在云晋言手上,敢怒不敢言,除非他们能揪出给他下毒和给妍妃药材的真凶。偏偏云晋言下旨,任何人都不可探望,妍妃所知晓的真相,便烂在了肚子里。
  唯一让黎子何不太明白的,是云晋言对顾家态度的突然转变。打压妍妃是为了侧面打压顾家,这是必然,可他未免有些草率了,就连自己都未想到,他竟直接将妍妃打入冷宫了。他如此举动,是在向顾家示威?还是,顾家最近有什么出格举动,在提醒他们收敛气焰?
  当然,黎子何同样不明白的,还有云晋言对姚妃的态度,是为了压制妍妃假意偏袒逢场作戏,还是情之所至真心爱怜?无论如何,这些,与她无关。
  云晋言见黎子何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又道:“事情究竟如何,朕不知道,不代表永远不知道,同样,不追究,不代表永远不会追究!黎御医,还是将此事忘了的好。”
  “臣谨遵圣命!”
  “那粟容花种哪里来?”
  “云国之内,只有西南郡产。妍雾殿内两味药材,同样只有西南郡产。”黎子何咬紧了“只有”二字。云晋言此言,无非是想将罪名全部放在顾家头上,虽说此事还未挑明,却是日后对付顾家的把柄,一如当年,在时隔三年之后,借刺杀平西王一事,灭季府满门。
  “如此甚好,退下吧,明日一早再来替朕看诊。”云晋言轻笑,满意地挥手,让黎子何退下,自己再次拿起朱笔,翻开奏折,垂首批阅。
  黎子何退出殿外,明明阴冷的天气,后背几乎被汗水浸透。绯红夕阳钻出云层,给大地平添几分暖色,却始终暖不入黎子何心里,看着恢宏磅礴的各宫各殿,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仿若天地间毫不起眼的尘沙,由衷的无力感再次袭来,想要斗过云晋言,何其容易?
  这次表面上成功让妍妃入了冷宫,报了当年哭跪之仇,可实际上呢,自己何尝不是棋子?云晋言的棋子。
  若非自己投毒在先,送药在后,云晋言不会那么容易拿到顾家的把柄,妍妃也不可能轻易被送入冷宫,自己有意无意的报复行为反倒帮了云晋言这个罪魁祸首,甚至连自己的把柄都在他手中,日后他若还想拉拢顾家,将她这个真凶推出去,万事皆休。
  这次自己所谓报仇的成功,前提是她与云晋言所要打压的对象,不谋而合。
  黎子何拖着步子回到太医院,静立的宫殿,来回的医童,偶尔嬉笑议论声,她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不断飘落的黄叶更是如心境一般萧瑟,落在地上几个翻滚,沾惹一身尘埃。
  颓然回到小屋,刚刚躺在床上,便被“嘎吱”的开门声惊得坐了起来,回头看见沈墨正好抬头,对上自己的眼,眸中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转个身关上门,在桌边坐下,低声道:“云晋言与你说了什么?”
  黎子何垂眸,怔怔看着暗灰色的地面,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她自以为的报仇帮了云晋言一把?说云晋言借她抓到了顾家的把柄,还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挫败,进宫以来,一直对自己说,就算凭着一己之力,一步步来,倾尽全力,大仇一定得报,容不得自己有丝毫懦弱丝毫胆怯,日日提高警惕瞻前顾后步步算计,结果到头来,也还是别人的棋子。
  黎子何轻叹一口气,闷声问道:“你说,我以打压顾家为切入点,是不是错了?”
  沈墨见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郁郁不乐,云晋言与她说的话,自己也能猜到几分,至于她这问题……
  沈墨轻轻一笑:“你可信我?”
  闻言,黎子何抬头,正好看入沈墨的眼,闪烁着坚定的芒光,微微的暖意透出来,竟好似一阵暖风一点点驱散心底的乌云,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
  “你以为你帮了云晋言,云晋言又何尝不在帮我们?”沈墨淡淡笑道:“所谓的敌人,朋友,当我们与他有共同敌人的时候,暂时先做朋友,未尝不可。你信我,与他一起,先除去顾家,定不会有错。如此说来,你可明白?”
  黎子何愣住,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清楚,可被沈墨这么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对云晋言复仇的执念太深,潜意识里觉得与他自始至终便该站在对立面,完全忽略了沈墨的这一说法……
  黎子何恍然一笑,点头道:“明白。”
  窗外恰好吹入一阵轻风,泥土的香气浸在空气中,随着沈墨的笑容舒展开来,映在黎子何眼里分外清晰,心中突地一动,这样的香气,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温暖,让人久违,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忆里,这样坦然的面对一个人的笑容,该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黎御医。”
  突地一阵敲门声,拉回黎子何的思绪,她起身开门,是同期的医童,恭敬站在门外道:“外面有人找。”
  黎子何对着屋里的沈墨点头,示意她先行离开,便去了前厅。
  前厅空荡荡,并未看到旁人,黎子何看了看四周,抬脚走出太医院,刚刚抬头便看到殿外台阶下,绯红云彩依托着的那个男子,黑发夹杂着白衣,随着清风微微飘起,苍白的面,在夕阳下有一丝红晕,干净到仿若不含丁点杂质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嘴角弯起,和煦的笑意渗入眼底,耳边再次响起稚嫩清脆的轻唱:“梧桐雨,树下栖,爹娘弃,梧护汝……梧同雨,树下栖,爹娘弃,吾护汝……”


                  番外 三年
番外 三年 
   万安三年,正值夏季,雨如瓢泼,寥寥可数的几名路人撑着油伞匆匆而过,街道上只余哗啦雨声,还有门窗被大风刮动的乒乓之声。街道上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上污泞的灰色长衫,虽是残破,刚好将上下遮了个严实,又因着被沉重雨滴拍透,尽管正在急速奔跑,仍是紧紧贴在身上。
  少年的脸黝黑黝黑的,雨水顺着脸颊滑下,被困在雨中却未见愁色,反倒很是惬意的笑着,若不是怕被淋出病来,炎炎夏日被大雨刷去一身脏污,也是不错的选择。
  正思量着雨天哪里去寻吃食,一眼瞥到小巷里,一个瘦弱的身影,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猛地刹住脚步,少年干净的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一边踏着轻缓的步子,一边犹疑地偏着脑袋,想要看到地上那个孩子的模样。
  那孩子一身破布滥衫,头发凌乱,全身勉力缩入角落里,想要避免雨水的拍打,脑袋埋在双臂中间,看不清模样。
  少年提步上前,伸手想要拍拍他,又怕自己太过突然吓到他,缩回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回住处?”
  少年看到这孩子一身穿着便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乞丐,流落在云都,无所依靠,只是乞丐也有乞丐的窝,他会在这里,是因为刚来云都,不熟悉状况吧?否则也不会大雨天的困在这里了。
  那孩子好似没听见少年的问话,一动不动。
  少年再喊了一声,还是没动静,觉得有些不对,伸出手推了推他,没用多少力气,那孩子竟直直倒在地上,扑了一身的泥水。
  少年一急,忙过去扶起他,喊道:“喂,你醒醒!”
  孩子身上的衣服本就湿漉,这会摔在泥水中更是污泞不堪,少年习刚抚上她便发现他浑身滚烫,顾不得他身上的污泥,匆匆扫了他一眼,小脸倒还干净,该是生病,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没再多想便背着他,加快了步子。
  回到杂院少年才知道自己猜测不错,他是前日才来的云都。
  “哎,这女娃怪可怜的,小梧,你在哪里捡到她的?”杂院里年长的老婆婆一头白发,颤悠悠地问道。
  小梧看了看一边呼吸沉重的孩子,**岁的模样,身子瘦小,不是他们说,自己还真没看出是个女娃。
  “在城西一条巷子里。严婆婆,她什么时候来的云都?”
  “就在你出城的第二日,她爷爷带着过来的,刚过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结果,没两天就给病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哪来银子看病,染了风寒就准备好入土吧,她爷爷哭着说就这么个宝贝孙女,抱着她到街上讨钱,哎……没讨到钱就算了,也不知怎地被人毒打一顿,回来没多久就咽气了。这女娃昨晚倒是醒了一次,整个人就是跟傻了一样,看着她爷爷的尸体不哭也不闹,呆呆坐了一整晚,今天早上趁着雨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自个儿把爷爷拖出去葬了,这不,这会就被你背回来了……”
  小梧怜悯之色愈甚,掏出城外山上找到的一些草药,本来还打算卖些银两,算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草药并非对症,作用不太明显,可那孩子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小梧暗暗高兴,又救了一条人命呢。
  “嘿,你叫什么名字?”小梧见她坐起身,凑过去兴冲冲地问道。
  孩子抬头看着他,眼神空洞,茫然而无神,不发一语。
  小梧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着绝望的死气,想到她爷爷刚刚去世,不好意思再笑了,坐在她一边,认真道:“不怕,就算做乞丐,没人敢欺负咱的。”
  孩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扇子一半覆在脸上,仍是沉默,片刻自己躺在稻草上,背过身去,抱着双膝窝成一团,好似又睡了。
  小梧无奈叹了口气,心结啊,要解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哪,吃吧。”小梧递给孩子一个刚刚捡来的馒头,把外面一层脏的剥去了,除了冷一点,还是可以入口的。
  孩子怔怔看着馒头,不说话,不眨眼,不动手,小梧尴尬笑道:“这个其实……”
  未等他话说完,孩子伸手,接过馒头塞到嘴里,小梧未出口的话转作欣慰的笑意,柔声道:“我叫暮翩梧,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孩子垂眸不答。
  小梧无谓地笑笑,又道:“你叫我小梧就好了,你呢,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么?”
  孩子撇过脸,起身,背对小梧,留给他一个背影,愈走愈远。
  小梧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她不是哑巴,可是自从遇到她,除了病中梦里的哭叫声,便没再见她开口吐一个字,夜里醒来经常见她坐在角落里,有时呆呆看着窗外,有时怔怔盯着地面,整个人死气到好似连眸中的波光都不再闪动。小梧尝试过整夜不睡,结果就看着她同样整夜睁着眼,一动不动。
  小梧心想,只要她肯开口说话,肯开口说话,便会慢慢好了。
  只是让她说话,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小梧自己给她取了名字,思来想去,既然碰到她是在一个雨天,便简单称她小雨。初时她还有些抗拒,慢慢好似习惯了,可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不哭不笑,不喜不怒,若是无人搭理,她可以一坐整日不吃不喝也不动。
  小梧日日将她拽在自己身后,深怕被这里其他人欺负了去。人情冷暖,在哪里都是一样,他们这群乞丐虽说住在一起,平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无人有心情有能力去照顾同情其他人,甚至时常有抢食打斗的事情发生。
  小梧生就一副热心肠,只要力所能及的事情,便会帮人一把,因此杂院内甚少人来找麻烦,虽说小雨不太喜欢跟着他,可她还那么小,又是个女孩子,只身一人,总怕会出什么意外。
  这些担心并非不无道理,这日小梧才出去一个早晨,回来便发现杂院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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