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非常委屈,她认为自己说的没错,时间没错,地点也没错,对的人更没错。换个时间地点对象,她也不会说这个话,亲爹亲爷爷都不相信,还能信谁?
石文炳巴掌打完,自己也后悔了。他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深蒂固的君臣界限,臣不议君。哪怕是在站队夺嫡的人那里,也没人真跟电视里演的那样,赤…裸裸地分析,顶多说‘某皇子礼贤下士,是个好王’、‘太子未免严苛’……
大明宫词是部不靠谱的电视剧,但是里面有个不靠谱的人打的比喻却非常贴切,这大明宫跟妓…院也差不多。越高级的,就越要用弹弹曲、调,来掩盖卖的实质,皇宫够高级了,立牌坊来掩饰做XX的事当然也要做到极致。
难怪石文炳震惊了。父女相对瞪视。
华善沉了脸,抽了了石文炳一巴掌:“你不如她! ”对淑嘉,“你说。”
淑嘉整个儿傻了:“啊?”
“不是打傻了吧?”老无赖又露出地痞相,“卧底是什么?唔,倒是说得贴切。”
淑嘉大汗,然后不知为什么居然笑了出来:“噗哈哈。没事儿,阿玛病没好,他没劲儿。不疼。”
“不疼就说。”话是这么说,华善还是认真看了看孙女的脸。混帐啊!打哪不好打脸!要不看在石文炳还病着,华善真想上鞭子抽他。
淑嘉这回也小心了,对哦,要稳重,怎么旁的时候都很镇定,这会儿就……叹气,镇定的时候显然是因为问题不严重啊。
“最要紧的都说完了……捧杀而已。最后还有一句,这就是在坑东宫……明珠要是找上十个八个这样的人,都不用大阿哥动手了。”康熙该先急了,底下人把太子抬得高高,然后爪子就叫皇上给砍断了,叭唧。
华善和石文炳的脸沉得像锅底。华善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多劝着点儿。对了,你一姑娘家,说话怎么着个泼皮似的?这么直来直去?教养呢?!你是女人!女人!书读过吧?兵不血刃懂不懂?不动声色懂不懂?你要在男人面前这样有见识做什么?干政?老实点儿,劝也要劝得让人察觉不出来,知道不?”
淑嘉:……完全无语了。
搞政治,姑娘你还嫩着呢。
不过她毕竟发现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明确发现的事情,华善与石文炳对淑嘉的智商表示了肯定,同时对她的政治情商表示出了极大的担心,不得已,只好展开特训。
淑嘉就知道了,太子跟皇帝差不多,平常还不能出宫,与外界的联络,要么是在毓庆宫召见人——康熙肯定能知道。要么就通过召见的人,再与别人交流。一句话,消息不畅通。大阿哥则不同,他开始当差了,能出宫,能最大限度地接触外界,一旦封爵分府,就有了自己的地盘。而胤礽的地盘,还是从康熙那里租来的。
胤礽的詹事府里,康熙选人的时候更多是重品德。众所周知,政治,从来都是君子玩不过小人的。玩得过小人的君子,想要磨练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先辈已经被小人玩死了,才激起了有为青年的报负之心。比如徐阶同学的发奋。
淑嘉也没想到,明明是联络亲情,开解阿玛的,最后弄到要开家庭授课班。亏得石文炳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不然当这一条,就能把他再次累得吐血。看石文炳的样子,淑嘉不忍心了,直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不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诚孝而已。”
见石文炳还不放心,淑嘉笑道:“是我想左了,论亲近,谁能近得过父子?阿玛前几天气得抽我,还不是担心我吃亏给我说了这么多?我老实了,您还会气我?”
石文炳冷道:“我总还记得你嘴里跑马的事儿!睡都睡不稳。”
淑嘉垂头:“不是您,我再不会说的。何曾在不该说的人面前说什么了?”
石文炳叹道:“要慎独!非但是自己人,就是只有自己,也要始终如一。”
淑嘉肃立而起,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无论如何,石文炳看着女儿一如概往,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有空做针线,按点炖汤水补品送了来,略放了一点心。心里终究有个疙瘩,日日忍不住敲打两下,不外要说话做事要小心。
华善听得多了,很不耐烦:“丫头,知道最大错在哪里么?你当初就不该说得这么毛燥!一样的话,不一样的说法?!你要是说,这是个小人,怎能陷太子于不义,使父子相忌?吾当劝太子诚孝皇父。你阿玛的巴掌就落不到你身上了。”
还是那句话,后院里的事儿,姑娘很成熟了。朝堂上的事儿,姑娘还很嫩。
淑嘉受教,石文炳焦躁的心也平复了下来:“是我急了,不中用了,久懒不动,居然失了持重之心。”
淑嘉感愧:“阿玛怎么不打旁人呢?不是咱们家的人说那个话,阿玛才不会理呢。”越发尽心照顾父祖,相互之间更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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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政治教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他的婚前教育也在进行中。
四月里,富达礼、庆德联袂而来。自文定之后,这两位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进出妹妹的院子了,今天来,也是商量了好久的。吭哧吭哧地缝了好几个月的衣服,这样的妹妹,一向又懂事,不心疼才怪。
要是再平常一点呢,估计两人也就是‘认真当差,好好当官,光耀门楣,捎带着给妹妹长脸’。这会儿,说话的内容完全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两人进来,淑嘉让他们一道坐在书房南窗下的海棠式桌边,兄妹三人围桌而坐。丫环上茶,淑嘉笑问:“哥哥们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了?”庆德对富达礼挤挤眼,他成心的。
富达礼暗暗记下一笔。咳嗽一声:“礼部定的日子是五月初……那个,你快要嫁了……怎么着,也是嫁妹妹,我们……有些话要说。”
庆德对着淑嘉坏笑,暗暗作眼色:看他憋屈了,多好玩啊。
“你就按着规矩走,不争不失,保你平安……把事儿都办得光滑,就招人疼,让人离不开……男人就是再有心爱的人,这一条有了,你就能保全自己了……男人吧,不喜欢太刚强爱闹的女人……”富达礼说得磕磕巴巴,淑嘉听了一阵儿才明白,诧异于这位一切行为向父亲看齐的哥哥居然向妹妹说这种……夫妻相处之道。
庆德笑够了:“哎,我跟你说啊!男人么,当然想有个贤良老婆,可也想日子新鲜刺激些不是?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贱人,你也不能让他太舒服了——哎,你别笑啊,说真格的。你要不是我妹妹,要不是这些年来咱们好,我才不说这招打的话呢。这话可不能跟你嫂子们说啊。你要太懂事了太让男人太舒服了,他该当你不存在了。或者只有倒了霉的时候才想到你,听着风光了,其实就是个破烂摊儿啊!”
淑嘉认为自己应该笑的,她也笑了,笑到笑出了眼泪。说这话,够难为他们俩了。跟妹妹把男人的底儿都招了。要不怎么说呢,人都是处出来的。
淑嘉连连点头。
还有西鲁特氏,她说的话题就很沉重了:“前一阵儿忙,有些话,还是我跟你说罢。皇太子已经有了长子了,宫里为这孩子选了乳母……如今毓庆宫,有两个小阿哥……都是李甲家的生的。”
西鲁特氏教育的中心议题是:不能虐待人家孩子,不对,这是你家孩子!
“那是你的儿子,不管你乐不乐意!记住了,纵有委屈,也不能显出来!”西鲁特氏死死地抓住淑嘉的手,“那是皇家,这是平常事。吃亏是福,有舍才有得。把他们照看好,也不用你多费心,宫中自有乳母、保姆、精奇嬷嬷、哈哈珠子,你别挂脸子就成了。”
“你得让太子舒心了,你的日子才会舒心,忍得一时,得一世敬重!四福晋还是个孩子呢,四阿哥的格格已经生了长女。”
淑嘉诧异道:“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么?大姐姐不是管您叫额娘?”尼玛!出了那道宫墙,未婚生子的男人肯定娶不到好老婆!到了这里,抗议无效!强权即是公理。淑嘉记住了。她不能再让父母担心了,人得学着长大,这是成长的代价。
西鲁特氏抹泪:“你可要好好地把日子过好啊!”
“嗯。”
石家婚前教育进行得差不多了,康熙三十四年春,新一挑也有了结果了。康熙的指婚通知,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氏为皇五子胤祺嫡妻、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嫡妻。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典仪阿尔法之女王氏为皇八子侧室。
淑嘉目瞪口呆,这一位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八不就郭络罗氏一个女人么?!
还没惊讶完,石家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内务府、礼部提前半个月先打发了人来,嬷嬷们是教淑嘉宫里常识的。本来,文定的时候已经来了嬷嬷了,各方面考察完了之后,发现行止谈吐完全没有要指点的地方,又回去了。
这回是来讲一些其他内容的,宫妃位份、各宫的位置,一些人际关系等。这些不能提前讲,怕传了宫中情况到宫外,只提前几天,保证太子妃一旦学完就进宫,不及传播开来机密。
石家最后确定了淑嘉的嫁妆,内务府准备的那部分嫁妆也到了,石家这里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是实打实的,每样上头都贴红笺,内务府备的,贴黄笺。都注明了:某物,材质、规格、重量、镶嵌……
确定一切都完美了,最后一样一样装好,大婚头一天,往宫里送嫁妆。自石家一路绵延至宫里,沿路引起了围观。
当然这些淑嘉是不知道的,她要好好休息——尽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得心里很平静了,还是睡不着。
次日一大早,淑嘉起了个大早,排空,只能吃白米糕一类扛饿又不会轻易上厕所的东西,然后梳妆打扮。这个大婚很悲催,不仅嫁一个前途不怎么样的太子,出嫁的日子也不太好。
农历夏五月,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里,穿着大礼服,朝褂、朝裙……扛着好几斤沉的帽子,脖子上挂着三盘朝珠也有一斤,还不算领约……没有空调,也不可能跟着个打扇儿的。倒是有冰,也解不了多少暑热。
四月末一直下雨,还阴凉些,到了送嫁妆的前一天,雨停了!原本在乾清宫里皱眉的皇帝,笑了。
原本在胤礽宫COS困兽的太子,乐了。
石家亲近女眷也齐聚了,一屋子的女人,且哭且笑。
终于,该升舆了!
65 二货的婚姻盛典
因为是皇家婚礼,就与一般人家的婚礼在程序上有很大不同。首先,皇太子是不会来亲迎的,只是派使节来。
属于太子妃的仪仗已经陈列到了家里正堂前,内务府大臣率队来迎。一大片斑斓的色彩,不全是黄和红,还有黑,都是极正、极厚重的颜色,一入眼就极富冲击力。赤凤旗、黑凤旗、红伞、黑伞……最搞的是,除了吾仗,还极有喜感地配上了拂尘、金香炉、香盒、盥盘、盂、金瓶、金椅……等等等等。
淑嘉身着大礼服,热得一塌糊涂,再好的料子,它也是好几层,晕头胀脑地想,我要是真热了,中间儿能让人端盆来洗个脸么?淑嘉很庆幸,上妆的时候,她坚持要自己来,化个淡一点的妆:“这么大热的天儿,易出汗,妆越少越好。”
所有人都被说服了。淑嘉的屋里目前是防守的重点,夏天的冰也是够的,架不信她屋里现在人多啊!这么多的人,往屋里一挤,天还大晴,这热度,已经有不少化妆的人小心地拿帕子试汗,还悄悄从袖筒里滑下面小小的靶镜,照了照,确认一下妆是不是花了。
这真是一个只要举行要求穿戴整齐的盛大典礼就会变得很悲剧的季节。
听到女官高唱:“升舆。”淑嘉深吸了一口气,微弯了一□子,除下脖子上挂的吉祥锁,交给西鲁特氏,西鲁特氏接过收在匣子里。
然后升舆,按照风俗,新娘子是要让哥哥背到轿上去的。即使不讲风俗,也要有个帮她的,不然光靠自己,那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以为电视上那是在摆谱,换了谁穿了这么一身行头——原版正式的而非简化了的戏服——简单的动作还行,要是淑嘉这样还要注意形象等等那就不是个简单的活。
富达礼深吸一口气,妹妹幸福是好事,不过……亲自把人送出去的感觉也不怎么地。低垂着头,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开口,就怕一说话,忍不住变了调儿。
淑嘉也不吭声,手上又紧了紧,对了,她手里还捏着苹果。慢慢地被送到彩舆内坐好。坐的地方够宽敞,但是帘子放下来,里面那就是密闭的,非常之气闷。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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