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些寻常的方子,又指点了抓药的地方,石文炳看了一眼药方,也都是寻常药,药性倒也对。谢了诊金,又命张禄多带两个小厮去多买些药材来,路还长着呢。
船上煎了药来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都说好了些,淑嘉也觉得有了点精神。船上的人不再打晃了,晕船的也渐渐好了,只是大家依旧有些蔫——天越来越热了,正常在家里都犯悃,何况在无趣的路上?
西鲁特氏便与石文炳商议:“两个丫头都还小呢,用功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江先生也忒小心了,不如说与他,很不必这样严。天长大日头的,小小孩子弄坏了身子可不好。不如把功课减一减,或讲些不劳心费神的,等到了杭州安顿下来,有多少书讲不得?”
石文炳便把女儿叫来,问都在学些什么,淑嘉看看淑娴,淑娴也正望着她,便低下头来。淑娴回道:“讲的《孟子》。”石文炳略一估计,也就猜出江先生的意思,不欲半途而废。知道读书人都有一点呆气,心里便有了主意。
石文炳对西鲁特氏道:“这事我知道了,自会与他说。便少读些罢,闲下来的时辰便多了,也不要叫她们太闲,小孩子家躲懒惯了不是好事。”西鲁特氏道:“我看船行得还算稳当,教她们做些针线罢,都不小了。”石文炳道:“你看着办。”转身去寻江先生了。
江先生正在考学生的功课呢,正考着,一婆子走了过来续茶,续完了茶也不走开,直等到他停了下来要教新内容才上来说老爷太太要叫两位姑娘问话。江先生摸不着头脑,只好放了她们进去。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石文炳出来了。
石文炳道:“打扰了你授课,倒累你久等。”江先生连说不敢,便问石文炳有何指教。石文炳把与西鲁特氏商议的结果说了,又说:“《四书》既已开始读了,便不必着急这两个月就教完,慢慢说给她们听就是了,到了杭州再教也使得。教完了这个,再教她们学旁的罢。船上沉闷,恐她们年幼耗神,还请你斟酌一二。”
江先生也是北方人,虽然姓江,坐船也会晕。本也是好强才撑过来的,此时一听可以慢慢教,不用担心教了半拉改换科目,也痛快地答应了。又问石文炳:“既如此,学生便给两位女公子减一半的课业,或说些沿岸风物典故、文人遗迹,抑或教她们画两笔画,可还使得?”石文炳道:“内子延请了先生来,若在家中我们原就不须多问的,不过是旅途生变才如此罢了。”这便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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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便在心里琢磨着修改课程。背书、习字是必须的,可以减半;石家原还要求讲一点满语的听说读写,石家会说满语的人不少,两个姑娘说起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写,还有点困难,新学比较费神,一日就只写一两个词;画画可以教一点基础,江浙一代文风鼎盛,到了那里不会这些底气似有不足;乐器他是不打算教的,琴倒是应该识得一点……
江先生心里列好了课程表,拟出来之后交给石文炳过目。石文炳并没有接,只说:“自是信得过先生。”有啥信不过的呢?他家闺女学习的时候丫头婆子跟着,这些人哪怕学不会内容,学个话还是行的,保证不可能有什么违禁内容出现。
江先生是另有意思的,要学陶冶情操的课程,就要增加教学设备。学琴要乐器,学画要画具,如果再略教一点棋那就要弄棋盘棋子一类,那是要申请设备和经费的。石文炳终于领悟了江先生的意思,把单子拿过来一看,听江先生解说:“到了南边儿,这些都要略懂一些才好,不必非做才女,总要知道一点儿,不至于听不懂旁人在说什么。”
江先生原是觉得已经摸到了东家的脾气,《四书》读了一半儿觉得女儿大了就要背《女四书》,显然是另有一种培养思路。西鲁特氏还要求如果可能就教一点算术,都是为了日后管家服务的,不大可能专心培养才女出来。
不料,对他的说法石文炳深以为然,江先生惊愕之余也放下心来不去猜测了。猜什么呀,素质教育这东西,从来都是不愁靠试教育出头的有钱有闲人士才能搞出来的,石家正好有钱有闲,还不担心毕业后没工作的。
对此淑嘉挺满意的,她更适应那种语数外理化生历史地理美术音乐体育各种课程排在一起的课程表。为此,她也自己列了一份课程表。夏天日长,很早就天亮了,早晨起床收拾好,见到西鲁特氏、吃点小点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到吃早饭还有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差不多够读书、背书、写字了,汉语课程难不倒她,《四书》的内容穿越前没有系统学过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其实有些片段还被节选入过语文课本难为过各年龄段的考生。数学也是,虽然高考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了一点儿,但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搁三百多年后是个学生都会。满文,经过最初的磨难之后,她也渐渐适应了。要说,有个一道学的,真的很能激发人的好胜心。
扯远了,早饭后休息一阵儿,此时西鲁特氏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处理完了,带着女儿们说说话,或者看着她们做针线。这个不由她作主,全听西鲁特氏的吩咐,叫针线上做得最好的媳妇来教她。由简单到复杂,反正淑嘉本人也不大懂这些手工,十字绣倒是绣过半拉,围巾手套织过一套而已。
最开始也不是就学绣花,先是练习一下手感,在布上扎针缝几道。主要是说明一下各种工具,针、线、尺……淑嘉因读《红楼梦》记得有打络子一节,倒提出要学。不料被劝说:“打络子看着容易,也是要手劲儿的,姑娘要学,只好学几个容易的,再学旁的,还得过两年呢。”不由大为郁闷。
西鲁特氏看她蔫头耷脑的样子,抿嘴一乐,也不点破。
16 二姑娘开始换牙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难得斯巴达了的江先生被各种晕船与中暑闹得,居然有闲情在减了功课的同时给她们讲点古诗什么的,江先生之前也不是不给她们讲一点《诗经》、《唐诗三百首》,当然都是抽着讲一点简单的,据说《关雎》是讲后妃之德的,所以会讲一点,《唐诗三百诗》里也有不少广为传颂的、有教育意义的,不知道的话会显得比较无知。
学诗的同时还能学一些生字,淑娴淑嘉学习,一开始除了标准课本之外,也会隔天讲一首诗来做教材,既学了字,也熟悉了诗歌这种文学题材,也增加一点常识。淑嘉挺喜欢这样的,果然,素质教育比应试教育更受学生欢迎!
现在再说唐诗,这就纯属是为了减轻学生课业负担,外加增加一点课外知识了。
正好在大运河上,当然要说一说这大运河,连日来除了教一点基础画法和基本的指法,江先生检查完功课之后都会说一说这大运河,今天到哪里了,明天将会到哪里,沿途风物如何。淑娴听得津津有味,淑嘉的地理学得不坏,会考拿的是优,但那是三百年后的事儿了,如今也十分感兴趣地听江先生神侃。
皮日休的这首诗立意新颖,倒也有可取之处,今天吃的是水捞饭,江先生吃得舒爽,晚饭后随石文炳过来上课,顺口念了出来,又以顺道讲了一回杨广同学的劳民伤财一类。
要淑嘉说,关水殿龙舟什么事儿?老百姓管你作威作福,给了基本需求,有了立锥之地,真没人造这个反。“我梦江南好”真没什么错,他娶了江南美女当老婆,亲自率军打过了长江,与江南文士相唱和,在江南的庙里讲过经,有过那么美好的回忆的地方怎么就不能再去看看呢。
可问题是你也别光为了自己玩儿把别人都惹毛了啊!最后只好整天摸着脖子盘算着谁会砍自己的脑袋。蠢不蠢啊?!什么叫不要竭泽而渔小时候读书没念过么?亏得还给自己找了杨震当祖宗!
都说炀帝是暴君,呃,他确实是,不过有名的三省六部+科举,可都是在他的手上完成的。胜者王侯败者贼,李世民也害死亲哥哥,那就是个明君,所以啊,杨广同学,要记得先写完作业再看动画片啊!
说起来,杨广同学颇有借鉴意义嘛,比如,对淑嘉来说,她要想过得舒坦,就得先把功课做好,然后把爹娘拍得舒服了,明面儿上表现好了,估计没什么人会计较她的小动作。
她感慨完了,江先生也絮叨完了,他说的隋末历史淑嘉估计比他还熟悉。只巴望着江先生能够说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来,亲眼看到活化石,呃,是亲身到了株椤纪,怎么能不领略一下呢?
淑嘉决定自力更生,主动提问,便问江先生:“枣庄有什么有趣的地方么?”嗯,时间忆经进入了五月初,石家的船队行程近半,已经到了山东枣庄附近。江先生想了一想,回忆了一下新看的书:“枣庄传说是神农氏建园种枣树的地方……”历史居然这样长!淑嘉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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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的水果有西瓜,她家的西瓜有时是切了片儿湃着的,在家的时候要吃了就把瓤儿挖出来挑去了籽儿,再切成小块儿拿牙签儿插着吃。到了船上,依旧讲究。她穿越前吃西瓜喜欢自己吐籽儿,有时候还乐意含在嘴里当瓜籽儿嗑。呃,本来就是瓜籽儿……
今天好容易尝着一颗未被挑出的瓜子儿,心下一喜,故技重施想嗑它。没想到……
“咝——唔唔唔唔……”
放心不是咬着舌头了,没那么衰,是喜事儿!悲剧的娃,开始换牙了,脱了乳齿,长上一口洁白的好牙,恭喜你从幼儿正式进入儿童期了。(某肉:尿床的尴尬事儿被你糊弄过去了,漏风嘴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本来呢,淑娴是早些时候就开始换牙了的,到现在也没全部换完,说话有些漏风,平日里更沉默了。伪萝莉淑嘉只当是寻常,她也‘经历过’这么一段时间,自是能够理解的。也就只作是平常,因她态度淡然,淑娴心里好过了很多——这时候的小姑娘心理总是敏感的,这么有损形象的事情,嗯嗯。淑嘉当时心里是很宽和的,小姑娘么,理解理解。
这位二姑娘忘了,她的经历过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她还得掉一回牙!前两天乳齿齿根松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最近为了消夏吃了太多水果,果酸给酸的,正打算少吃一点酸的,多吃点西瓜的时候……
乌雅嬷嬷如今精神尚可,看了淑嘉眉眼皱作一团的表情,连忙问:“姑娘怎么了?”淑嘉木着脸,放下牙签儿,伸出右掌到嘴前,吐出一颗细细的乳牙来,然后木然地看着乌雅嬷嬷,再然后哭丧着脸。淑嘉心语:MD!居然要换牙!
乌雅嬷嬷却一脸的惊喜:“哎呀呀,姑娘开始换牙了,又长大了些,是大喜事啊! ”连忙拿帕子接过脱下来的乳牙,引着淑嘉去给西鲁特氏报信儿。西鲁特氏和石文炳还没睡下,正在灯下说话。
听了乌雅嬷嬷回说淑嘉脱乳牙了,连问:“牙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乌雅嬷嬷便对淑嘉道:“姑娘?”淑嘉咬着牙,努力说得清楚点,掉牙都是从中间掉的,泪奔。
“丝面的……”
众人:……囧。
淑嘉老脸一红,西鲁特氏已经蹲下身来,让她张开口来看看。淑嘉把心一横,呲出了七颗牙来,西鲁特氏一看,原来是上面掉了一颗牙,忙取帕子把牙包了,小心放到床底下。
淑嘉吸吸鼻子:“额凉,吾刻睡了。”扭头就跑,妹啊!怎么这么悲催?!
怪不得淑娴萝莉越来越沉默,话很少说,手里捏着帕子,笑的时候也遮着,真真笑不露齿,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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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越发有大姑娘的样子了(此处大姑娘是指,呃,大龄,不是指淑娴),举止更斯文了,坐得端正,极是沉稳,并不多话,即使说话也是简练。天天闷声不吭地或写或画,或弹琴,背书也不大声念了,只是小声咕叽,得空还做针线。
嬷嬷们、春喜、夏喜两个都很欣慰。她们哪里知道沉稳有大姑娘样子的二姑娘,此刻心里正在骂娘。
记得小时候为写作文背过一些著名科学家啦、文学家啦、政治家啦的各种事迹,以便举例佐证的时候会用到。其中一个就是,某自虐作者,写作的时候(那时候是纯手写),不坐,只站,这样逼着自己用最简练的语言来表达,最后大获成功。
淑嘉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说话漏风,牙齿还时不时再掉一颗下来,新牙还没长好,只能用最端庄最简洁的话来表达意思。她慢慢是接受了掉牙,也淡然了,必然的成长阶段么?但是,说话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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