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面对面的真切望他,眼中水雾迷蒙溶动……
“告诉我……受了……多少委屈?”
李世民揽住无忧的腰,纤柔细软,无忧心中却略有一颤,莫名抗拒,她自知李世民所指为何,却只淡淡一笑,挣开了身子:“没有,能有……什么委屈……”
无忧说话间,便已脱离开他的怀抱,侧转过头,流软轻细的丝垂坠如帘,飘隔在他们之间……
“还在……怪我吗?”
李世民幽沉的声音,黯然失落,望着思念了千万回、却仍冰冷如霜的素颜,心暗暗疼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么些年来,她已为自己清瘦下许多,想着府中事物,本就繁遽,自己又是不顺,想便更令她记挂于心,人……又怎能不瘦呢……
无忧涩然一叹,心中亦有许多不忍,他的身上,还满载着风雨尘埃的疲惫,她也想略去心中纠结,给他以由衷的笑,可莫名的……他的手,触到她身子的一刹那,却发现,终还是不能……
他与杨若眉不避不讳的那个夜晚,竟犹如鬼魅,在眼里结成了冰……
“怪你什么?你一个个的娶进门来,我……可有怪过你吗?只是……”
无忧终转过眼,与他情意深重的眸默默相对,不可否认的,发自心底,无忧……仍然希望听到他一点解释:“只是……在你来者不拒的同时,可曾想过……她……她可是……齐王妃,是你的弟媳阿……”
无忧话语里显有酸痛之意,她亦沉压了许久,这情绪才终得释放,冷冷的泪,流落于娇颊唇边,突感悲凉……
这一年多来,的确发生了太多太多,无忧隐隐的抽泣着,便似释放般,这泪,怕不仅仅为了杨若眉……
李世民心疼的凑过身去,扭住她想要避开的身子,却语无伦次:“她……她当时说……说是……三弟令她留住我,越久越好,我正思考她的话,一时失神,怎想到她会突然……突然有那样的举动?我……”
“是吗?”
无忧淡淡的垂下眼睫,疏冷一笑,一滴泪、不期的划向唇角,涩涩的苦……
在李世民眼中,她不难寻出刻意遮掩的痕迹,许他当时是没有想到吧,是一时出神吧,可……怕也有些许犹豫隐在心里……在那个时候……
“就……没有过……一丝半点的犹豫?”
无忧闪烁着眼,亦不希望听到他肯定地回答,可良久,李世民都默默不语,无忧的心,抽的一疼,挣身而去:“我无法……”
“我有……”
李世民再次钳住她抽去的身体,盯凝着她的眼,目光幽邃:“我……有过,的确……也有过一点点的……犹豫……”
李世民说着,手上力道便更加深重,稳住无忧随时后撤的身体,眼神的光,突冷得冻人心骨:“我有过那一时片刻的犹豫,我不否认,可……那……那也不过因为……她……是齐王妃!”
什么?
无忧的眼,怔怔凝住,望着眼前熟悉的深爱之人,突感陌生,那本是深情脉脉的眼、盛满薄情,本是俊美热切的唇、抹开冷酷,他……他说什么?说因为……她是……齐王妃吗?
第396章:祸起萧墙8
无忧不可思议的暗暗结眉,流玉透彻的眼,水雾幽蒙:“这样……也可以吗?”
冷淡得、几乎没有温度的一句,清冷了柔润的声音:“便如……柔儿一般的利用……是吗?”
李世民略有一怔,扣着无忧的手微微一抖,柔儿!难道她……她竟全都知道了不成……
“你……”
无忧望着他疑惑的眼,冷冷一叹,苦味漫过了所有感觉:“那个中午……你的书房……我……不是故意要听到的,而你……既不想我知,我也便假作不知,可是……”
无忧涩然一笑:“可是……千算万算的,你……终还是没能算到,她……是阴世师的女儿!”
李世民俊眸一顿,难怪自己收柔儿为妃,她竟连一点讶异也无,原来她是早已心有了然……
哼!阴世师的女儿!李世民心中略略发狠,回来路上,他便已听闻了些,竟果真如此!当初柔儿之事,他一直觉得颇为蹊跷,疑点丛多,亦作过怀疑,岳凝不会单只叫她嫁了自己那般拙劣,竟……会是这样!
“哼!原来如此,为了陷害我……他们……还真是多费心了!她便纵是阴世师的女儿又如何?难道……便是大罪了不成?”
李世民轻松开无忧的肩,眼神却停落在一处,似有所思……
无忧亦淡淡的转过了身去,背影冷漠得、如冰雪寒霜:“有不虞之誉,便有求全之毁(1),还望齐王妃……秦王……没有算错了才好!”
李世民心底倏然震荡,无忧冰凉彻骨的一句,冷嘲热讽,令他怔忪着,僵木了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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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出自《四书五经》—《离娄章句(上)》第二十一章,解释:有意料不到的赞誉,便有过于苛刻的诋毁……
第397章:祸起萧墙9
秦王妃夜请圣旨,令得李建成心郁难舒,东宫之内、书房之中,太子的亲近之臣皆在,当然,每逢这样的时候都少不得岳凝,李建成万事不瞒她,更时刻要她在旁提点,方才心安……
“哼!没想到……此事竟是这般收场!”
李建成重重捶了下桌子,眼神绝厉,岳凝却轻按住他的手,神情安定:“殿下何需如此?咱们……虽不算成功,可也没失败不是?”
“哦?”
李建成不解,疑望向她:“此话怎讲?”
岳凝淡舒开柳眉,唇角边、却勾起丝丝跃然的得意,轻作一笑:“殿下!这次秦王回来……可有加官?可有封赏?父皇的脸色……可还若从前般欣喜若狂?”
李建成深眉一挑,倒似被拨开了心般眸光略闪:“是阿!的确……是改变了很多……”
“那是当然……”
岳凝一笑,目光间飘乎过许许得色:“当初在我考虑中,虽没有二弟妹这一出,可这一招……成功自好,不成功亦会令父皇对他心生不满,柔儿……可真是一颗太好的棋了!不是吗?殿下?”
岳凝的话,总是能令李建成心舒气畅,对着岳凝,眼光柔和下许多:“原来小凝……早已心中有数!但,纵是如此……可世民的势力依旧,不也是白忙活了?”
岳凝摇摇头,正色道:“不!这以后……世民的权……便无需咱们来夺!所谓功高震主,父皇心里……恐比你我更加急切!”
李建成沉思半晌,目光一转,扫过坐下几位亲信,眸色辗转,终定在一个黑瘦不起眼的男子身上,男子严肃沉默,目光中无一丝杂色,转也不转,似完全没有听到岳凝与李建成的对话……
李建成略一结眉,对向了他:“魏先生……可有何看法?”
男子侧转过头,面容上仍无一丝微动,声音亦低沉得暗哑:“魏征不敢!”
李建成更是眉心纠结,观他眼中之色,显有颇多想法隐在其中:“但说无妨,此无外人,又何须如此见外?”
原来,此人名叫魏征,为东宫太子洗马,向来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转移暗人一事,便都是由他安排,才使得长孙无忌纵有天般本事,也终是无迹可寻,若非之后遭人出卖,恐那一战,便已夺了李世民的权,又何须等到今天!魏征还时时提醒李建成,要多多留意近旁之人,决不能轻信,纵乃是齐王……也不行……但,李建成却总是笑笑,敷衍而过,魏征的话,也便越说越少……
今日,李建成难得再次问起他的想法,魏征这才抬起眼来,黑眸中微有一闪:“回殿下,等待……终是被动的!若陛下只是一时气郁,气消下后,秦王还不一样可以夺回势力?以小人微见,若要争取上风,便要……主动出手!”
“主动出手?”
李建成眼色一滞,转望向岳凝,岳凝却目无移视的盯看着魏征,柳眉轻蹙,似在思他语中之意……
魏征亦抬起眼,定望着二人,目光无分毫旁转、不闪不避:“秦王……既是心中大患!又何不……永除后患!”
永除后患!
在场所有人都不免为之一惊,李建成更震动得站起了身子,却唯有岳凝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见一丝惊慌之色……
“你……你说什么?”
李建成结凝着眉,似有一丝微怒:“他……可是秦王!”
李建成心底,竟升腾起连自己都无所意料的不忍,李世民……他到底是自己的二弟,从小,自己亦没少疼爱于他,如今,疏远他、提防他、甚至打压陷害他,自己也都没有过一些犹豫,可永除后患!这四个字,却着令李建成心中震颤,不忍想象,眼前浮现的、竟是小时候,他叫着大哥时的亲切模样……
第398章:祸起萧墙10
李建成正自忖思,亲信的侍人便突的跑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向各人见礼道:“太子殿下,齐王府柳连求见!”
李建成深眉一蹙,低看了魏征一眼,向侍人点头示意准他进来,随而沉压了声音:“这件事情……我……便当没有听过,也……不要再提了!”
魏征心中难免一沉,但面色上仍旧无牵无动,平静着脸,已习惯了如此般的不以为然……
众人沉默间,柳连已走了进来:“柳连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眼前的英俊男子,总是面无表情,李建成舒了舒眉,眉宇间堆上了笑:“快快免礼,都是自己人,怎么?三弟……可是有何要事阿?”
柳连修眉一低,小心的四顾左右,李建成自有会意,漫坐下身,笑道:“不碍的,都是自己人,请……但说无妨!”
柳连这才开口:“太子殿下,齐王说,得一珍物,欲请您前去鉴赏……”
“珍物?是何珍物?”
李建成望着柳连从无表情的脸,并体不出他此言是否存在深意,柳连只微低着眼,恭道:“这……柳连便不知了!”
李建成一愣,柳连从不外露的表情,总是令他莫名心慌,他是否真的不知,亦令人无从得晓……
魏征的脸上也终有一丝牵扯,只一下,便恢复了平静,李建成令柳连稍等,便与他前去,并令众人散了,却唯有魏征,呆立在书房之中,盯看着等待李建成的柳连,良久不语……
柳连亦觉出了怪异,侧望向他,此人黑瘦平常,眼神却烁光凌厉,令柳连莫名不适,别过了头去……
“听说……柳将军与秦王有隙?”
魏征低哑的声音,突刺入柳连耳中,略有回音响在心里,魏征平静的语中,似有丝丝隐味,令人着慌……
柳连心思瞬间百转而开,可面上却仍然无色:“大人言重了,区区柳连怎能敢记心于秦王?”
“哼!”
魏征生生一笑,似隐了些讽意:“记心也好,不记心也罢!有仇不报……非君子!”
魏征凉冷的笑,挂在眼角眉心,淡淡的一句,又恢复成无牵无动的脸:“是何珍物,阁下……真的不知?哼!在下看,该不是什么美味珍馐、丽藻奇葩吧?这些东西……难道东宫还少吗?齐王……该是要为自己打算了……听说……秦王抗击突厥之时,已然杀掉了那个什么姬陵的,难道……齐王还能坐得住吗?”
柳连心中微有一震,魏征之言,真言言凿在了关键之处,不错的,是何珍物,自己的确知道,而李元吉要李建成前去,亦是为了姬陵被杀,心有忐忑,已多日不能成眠……
魏征见柳连眉间似有思索,便又作一笑,似有若无:“哼!只是……可惜阿,太子……似并无此意,怕帮不上齐王了……”
魏征说着,便撤开了黑眸,脸上笑意亦全数收起,重又换了严肃的脸孔,别身而去……
柳连目色微凝,终是结起了眉,他……为何要与自己说起这些?有何暗示?又有何用意?柳连怔思着,却终是寻不出蛛丝马迹……
第399章:祸起萧墙11
夜色下的齐王府,已去了靡靡的歌舞之音,李建成亦已回去了东宫,但,齐王府中的气氛却并不怎么好,李元吉一同往日的烦燥不安,任何人的话,都听不在耳里,由于柳连平时最不多语,此时此刻,倒愿与他发泄上几句……
“哼!大哥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到如今……竟然讲起了情面,讲起了什么毕竟是兄弟!哼!我看他这个太子……是做腻了!”
李元吉带了些酒意,说话间自也没了分寸,柳连赶忙低下眉,劝道:“齐王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李元吉望了望他,一顿,到扯开了唇:“哼!没想到……你还挺有心,本王最欣赏你的便是……该有心时有心,该无心时无心,做到这一点的……可真不是一般之人……”
柳连仍低着眉,面无微动……
李元吉盯看着他,他虽面无丝毫表情,可向外飞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