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锦失笑。
静云和曼音,她们两个都是陪着她从由艰难的困境中走过的人,终锦无疑很宠静云,可心里却最心疼曼音。
曼音从不会让她担心,一直都是,这个姑娘自小流离失所,辗转于人贩之手,偷蒙拐骗,小小年纪就已驾轻就熟,可她从不放弃自己,所以才会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毅然逃离了原有的生活,躲入倏府为婢。或许因为自小便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世事无常,曼音无论何时都很理智,但偻锦知道,这分理智,是用她过往的所有换来的,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人心疼,也理应有一个最圆满的未来。
“夫人不必为我担心。”曼音站起身来,神情间带些犹豫。
“怎么了?”终锦问。
曼音垂下双肩,“这还只是个传言,不过,,,,,夫人应该早做准备。”
“我去看小公子的时候,听到乳娘与过来送饭的小太监闲聊,夫人可还记得那位刑姑娘?曾与公子订婚,后来去庵堂清修的那个。”
终锦微一扬眉梢,“刑茉华?”
曼音点点头,“听说她近来病情加重,已经药石罔顾了,她向刑大人提出了一个最后的要求。”
倏锦缓缓地点一下头,反问道:“和兰青有关?”
“她想嫁给公子。”曼音说完又补充道:“哪怕只有一个名分、妾的名分她也愿意,否则她死不瞑目。”
看着终锦渐渐沉下的脸色,曼音硬着头皮继续道:“听说刑大人已经和皇上提过这件事,但皇上没有表态,刑姑娘病情危急,刑大人惟恐她等不及,已让刑夫人递了牌子入宫求见太后,应该就是要说这件事。”
“真稀奇,,……”终锦寂静良久,笑了一声,“刑茉华想嫁给兰青,刑大人不来与王爷王妃商量,不来与我商量,反而去找皇上。”
“刑大人去找王爷和王妃也没用啊。”曼音笑道:“经历慎王府一事,京中有谁不知公子对夫人痴心一片?公子离京之前特别嘱咐王妃好好照看夫人,王妃岂会有违公子之意同意这件事?刑大人就算去,恐怕也会碰壁吧,还不如干脆来求皇上。”
“倒也未必。”终锦以手托腮,想了一会,“刑大人,,,,,,未必是怕碰壁,才不去找王爷和王妃,刑茉华危在旦夕,做父母的想完成女儿的愿望无可厚非,可他连招呼也不和我们打一声就上报了皇上,以致现在连个送饭的小太监都耳闻此事,无非是希望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力。时值朝庭用人之际,皇上是不会冒险去做什么让兰青不高兴的事的,但刑家的目的也很明显,皇上不表态不要紧,只要这件事传得够开够远,相信到时外界的舆论也会逼得平安王府没有招架之力。不嫁给兰青就死不瞑目,不同意此事就是无视一个将死女子的临终诉求,他这是赤果果的道德绑架!”说到最后,终锦已有些咬牙切齿。
“那我们该怎么办?”曼音面现忧色,“公子必不愿看到王府受此非议,可他不在京城,难道真要答应下来?”
倏锦没有言语,目光投向窗外,许久也没动上一下。
这件事,皇上和太后肯定是不会过多干预的,可以预想的,就是把刑家和王府的人拉到一处私下惆解,刑家有“病危“这张王牌在手,实在是很难对付。
“这两天看好宝宝,别让无关的人前去探视,尤其是刑家的人。”
曼音怔了怔,“刑家的人怎会,……”
“我想了想,”络锦依旧是支着腮帮子靠在那里,微蹙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有点纠结,“你也不是整日都留在那边,怎会这么巧就听说了这件事?张氏和陈氏是王妃亲自挑选的奶娘,都不是多话的人,怎会躲到一旁与小太监八卦这些事?恐怕是有心人买通了那小太监,有意在你面前说的。”
曼音细细地思索一番,眉间渐渐收紧,“我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来报知夫人……”
终锦点点头,接下去,“这样他们就可以看看我的反应,从而制定新的对策!说不定……不,他们一定会大打苦情牌,刑茉华与兰青曾有过婚约,如今兰青已有子嗣,刑茉华却危在旦夕,若能善加利用这一点,再加上王妃对刑茉华心存的那么一点点内疚,便极有可能取得王妃的同情。”
“所以,”络锦忍不住撇撇嘴,“静观其变吧。”
她这副样子若让外人见到,定然会大加抨击,说她没有同情心,或者连一个临死愿望也不愿成全云云,这大概是刑家最想看到的结果,通过这样的方法来逼她和平安王府就范,对此,她只想回复一个字,呸!
这么说或许有些冷漠,但刑茉华的病不是她造成的,她无须为刑茉华的生死负责,更没有一定要“成全”刑茉华的理由,当然,如果刑茉华看上的是别人家男人,她也可以轻飘飘地说上一句,反正人都要死了,就成全了呗~可现在,她呸!
终锦的心思从没有一刻松动,如今打定了主意,便更像对此事全然不知一般,每天照常吃睡逗宝宝,空闲时候就给兰青写信,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如此只过了两天,宫里的人似乎都被传染上了一种骚动的情绪,不管她去哪里,都会多多少少地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全都置若罔闻,而平安王妃在某日进宫“偶遇”了刑夫人后,果真答应了刑夫人一同去探宝宝的提议,多亏终锦盯得紧,早一步让曼音将宝宝抱了过来
“锦娘,”每天上午入宫已成定律的揽月公主抱着宝宝,面带狐疑地看着终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200章同意
佟锦懒洋洋地在窗下晒大阳,闻言笑笑,“我没什么事,是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我也懒得问。”
揽月公主沉默了一下,将宝宝送到奶娘手里,而后走到终锦身边,蹲下身子靠了过来,“现在宫外的传言很多,都说你执意不肯让刑茉华入门,连一个名分都不舍得,可怜了刑茉华一片痴情,又说兰青娶了个悍妇。
修锦讶异于揽月的坦白,毕竟她们之前连刑茉华这件事提都没提起过,不过她还是连眼睛都没睁,“我是悍妇,他们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连个正式通知都没有,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门儿都没有!”
揽月轻叹了一声。
终锦睁开眼,看了揽月一会,“你觉得我应该答斟;”
揽月沉默了一会,极缓、极缓地摇了下头。
“我同情那位刑姑娘,”她看向终锦,仍是柔弱的容颜,眼中的坚持却是异样的明晰,“可她不是我的女儿。任何人想要伤害我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名分,我也不干!”
坚定的口吻,让偻锦有些压抑不住的感动,正觉得眼眶有些发热的时候,又听揽月赌着气说:“况且,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死?”
好好的感动气氛因这句话顿时消散无余,终锦不由失笑,“娘啊,我们还是厚道一点的好。”
揽月气哼哼的,与刚刚的平静判若两人,可以想象,她最近因这事也是受气不少但一直压着不愿在倏锦面前显露出来也是相当辛苦的。
“你别以为你那婆婆不松口是因为维护你,她只是怕兰青回来找她算账,我这女婿,现在没人惹得起了!”
听着话里那隐隐约约的骄傲语气,终锦真拿她这老娘没办法,与倏介远和离后,揽月无疑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得极好;一年多的时间,整个人都自信开朗多了。
与揽月谈过之后,倏锦更是有了底气,没人向她提起她也乐得装傻,假装根本不知道有这码事一样,过了没几天,终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刑家的事,你可听说了?”
倏锦看着对面的平安王妃,笑一笑没有说话。
平安王妃面露难色;同时也带着无尽的唏嘘,“前几日入宫正碰上刑夫人,刑夫人说刑姑娘近来频频犯病,大夫说已是药石难救了。”
老实说,终锦有些失望。
她想得到王妃或许因为当年对刑茉华的愧,疚之心而同情刑家,但没想到,第一个主动来说服她的,会是王妃。
“我昨日去探过刑姑娘。”王妃叹了一声
“时昏时醒的,见我去了,还不忘求我答应她最后的要求。我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他人分享丈夫;我深知这种滋味,也深受其害;自然没立场要你答应这件事,可,,,,,”王妃摇摇头;“那刑姑娘实在可怜,看样子也活不了几日,只是一个妾室的名分,于你和青儿,也构不成什么阻碍。”
终锦看着王妃感伤的神色,淡淡转开眼去。
还是那句话,如果现在刑茉华所求的,是给平安王爷做妾,她还会不会说得如此轻松,会不会把这些泛滥的同情心,同样放到自己身上?
不过这些话却是不好说的,王妃是兰青的母亲,络锦不愿与她横生隔膜,她更愿意相信王妃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站在赞同的那一方,毕竟她在宫外,受到流言的影响会更大一些。
细想半晌,络锦转回头来,心里已有了决定,“母妃不必再说了。”
王妃微微一滞,“这,,,,你的意思是
倏锦站起身来,翘唇一笑,“我同意。”
王妃万分诧异,随着起身,“你,,,,,你同意?”
修锦失笑,“母妃看起来好像希望我拒绝似的。”
王妃面上涌起一股复杂的神色,又带些迷茫,半晌才道:“我是;,,,有些意外,你要不要写信给青儿,同他商量一下?”
“我也是王府的一份子,如今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我也不愿王府失了体面让人看笑话。”终锦道:“至于写信就不必了,正如母妃所说,只是一个名分,刑姑娘不会要求更多,既然如此,他在边关军务缠身,何必还拿这样的小事来烦他?”
王妃欣慰地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刑姑娘的病势十分沉重,刑家上下都很着急得到答复,如今你同意了,我便出宫去告诉他们,入府为妾本没有什么仪式,如今更是不必麻烦,合过庚帖便算是礼成了。”
“母妃。”佟锦先一步叫住王妃,“在这之前,我想见见刑夫人。”
王妃微微一怔,络锦道:“这样的事,虽说已告知了王爷和母妃,但我做为兰青的正妻,刑家竟无一人登门相告,是不是有些不够诚意呢?”;~~~
王妃闻言轻笑,“这好办,我明日便让刑夫人入宫,,,,,,”
“我希望由我来通知刑夫人这件事。”终锦的笑容始终不落,“不如母妃这就出宫通知刑夫人入宫,正好,还可以求太后和皇上做个见证。”
王妃点点头,“就这么办,我这就出宫去。”
平安王妃匆匆而去,一直陪在偻锦身边的曼音面带忧色,“夫人有何打算?”
终锦笑了笑,“你去找黄存喜打探一下,问问皇上下午会在哪里。”
曼音不知终锦到底有什么对策,但也没有多问,忧心忡忡地去了。
等到曼音回来,时已过午,倏锦略略用了些吃食,便叫人进来替自己重新梳洗一番。
看着镜中的自己,黛眉轻描薄粉略施,两片红唇水润丰盈,因生产之故,较之以往更添几分丰腴之美,她红chun轻扬,荣光焕发地去了太后寝殿告之来意后,太后也有些意外,“你竟肯答应?”
终锦歪歪头,“为什么不肯?”
太后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细细打量一番,“xíngmòhuá病重在床,想来也是形容枯槁,你却是神采飞扬,如此姿态,xíng夫人看了,定然会更为伤心的。”
倏锦轻笑,并不否认太后的话,“我也希望刑姑娘健健康康,这样她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父母那么辛苦替她求一个名分,可惜天意弄人,刑大人夫妇爱女心切,我岂会如此不讲人情,拒绝他们?”
太后还是有些狐疑,回想以往数年,终锦有哪件事是想做而没做、而不敢做的?以终锦的性格,太后根本不信她会同意这件事,如果不是真的同意,那么此时这样爽快的答应,便是必有后招!
不过与永兴帝拥有同样默契的太后并不愿过多地参与这件事,兰青的实力造成朝庭对他既要防范又要倚重,撇去如何防范不提,现今正是重用兰青的时候,永兴帝不愿与兰青交恶,哪怕一丝嫌隙也不愿产生,太后同样是这样的心思,就算心里再怀疑,也只是放在心里,既不会赞同馋锦,同样也不会提醒刑家。
“太后,平安王妃与刑夫人在宫外求见。”
太后看了倏锦一眼,见她眉目微垂,不见丝毫对抗之意,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摆摆手,示意宣人进来。
平安王妃与刑大人联袂而来,二人与太后见了礼,起身之时,刑夫人看着座位间的终锦,不免显露出几分激动。
“多谢兰夫人深明大义。”刑夫人难以克制地快步走到终锦面前,低身便拜。
倏锦连忙起身躲了开去,打量着刑夫人微红的眼眶,心中已然坚定的心思又翻腾起来。
她不心软,只是心里难过。揽月可以无条件的支持她,刑夫人同样也在支持着自己的女儿。
“刑姐姐的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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