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玦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的那长发女子的背影,那些头发的纠缠仿佛像是引导者他前进似地,现在看来也许这就是翠娘,不,或许是那墓主人和翠娘共同的执念,他们都想要得到解脱,比那些活着的人更加渴望真正的解脱。那么陈茹兰是否也是那样的?这三个女子和这件事的纠缠就像是那纠缠不清的发丝一样难解。但是,阻力是什么?那书里还有一种抗拒的阻力又是什么?那泥板中的恶鬼么?还是其他的?
周玦忍不住问道:“但是我们那本书之后就遇到了各种诡异的事情,简直就走了你们当年的老路,而且我们也拿到了那所有的泥板,你所说的那些鬼魂我们也感受到了,那份恐怖的血气……但是,但是我们觉得你故事里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
林旭摇头道:“当初逃出来的只有我、乞儿、冯禄喜,我们三人分别守着三分不同的东西,乞儿是那些板子,她之后便消声遗迹,而后是冯禄喜,但是他表示他不想要再牵扯在这件事内,所以他把鬼珀又扔回了公主坟,并且留下了一些讯息作为对我们的交代。而我则把翠娘埋在原本螿族的祠堂内,留下了她的头发开始写那本小说。”
众人无语,他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但是他们必须进入郭璞墓和公主坟,这是肯定的。
周玦好奇地问道:“那么她,那个墓主人到底是谁?”
林旭抬起头,他皱着眉头极其悲哀地看着周玦说:“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原本是极端高贵的女性,而现在她只是想要解脱罢了……就那么简单的一个心愿都做不到啊。”
陈昊说:“为什么那么说?”
林旭说:“那女子也是一个可怜人,她被安置在那个坟墓内,其实本身就是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折磨,镇住那七个鬼魂是她永世的任务……她一直都在坟墓内。直到虎子他们……进入坟墓……哎!”
叶炜插嘴道:“的确如此,这样的待遇根本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这件事就是一种永世折磨,到底谁那么倒霉呢?”
林旭说:“那个地方的地气其实根本不适合埋葬女性。可以说如果哪个家族把自家的女人埋在那里,那么那家人的后代肯定多是非,甚至不出三代便会家破人亡,全族皆灭,完全就是一个死局。另外那个公主坟中找到了关于南朝泰始的年号,那是南朝宋明帝的年号,依我看来这古墓中埋葬的一定是和那个刘彧有着某种关系的女性。这个皇帝其实也是发动政变的来的皇位,一开始倒也算是勤政爱民,可惜后来就非常荒诞了,最后导致灭国之祸。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得而知,但是他杀了所有的螿族和螿族的方士。”
陈昊说:“既然如此,那么那个女性肯定不会是南陈刘氏的直系,甚至氏族都不会是,她和刘氏王族因该没有血缘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可以大胆猜测,她的作用其实就是用自己来压制那些泥板中的恶鬼。”
林旭赞同地点头说:“我也是那么想的,不过那女人能够被封为公主肯定也是有她的道理,但是却又地被钉死在那种风水墓地,成了那七个魂魄的看守。这……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叶炜笑着说:“七人环,环环相扣,也许这就是您写这小说的含义吧。”
林旭说:“是啊,七人环的含义其实并非人数,而是那七块泥板所引发的这些事情都是一环接着一环,其中一个环节出错,那么其他的即使能够继续也无法成功。我们当初就是以为已经解开了谜团,但是发现其实我们依然在绕圈子,那一环我们始终无法解开。”
陈昊皱眉道:“也就是说我们手头的这些看似已经非常丰富的线索依然非常薄弱,只要我们中错了一个环节,那么就会失败。”
林旭没有回答,用沉默回复了陈昊的问题。这让大家内心又被压上一块大石头。
胖三不死心道:“不是啊,大爷您不是还活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应该是成功了呀?”
林旭低下头,但是他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他缓缓道:“不,我失败了,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其实在进入郭璞墓之后我们就发现好像什么地方出错了,翠娘和刘飞在最后也……我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念头逼着我去写七人环这本书,这仿佛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为了把这件事给记下去,让有缘人真正的解决这持续了几代人的宿命。这也是我给这小说起名的另外一个原因,也许有些自私,但是我真心希望这七人引出的连环谜团总有一天能够解开。”
周玦低头沉思道:“您是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写下这本书的,并且使用了翠娘的头发……这……”
陈昊此时开口道:“我们调查了所有可以得到的消息,发现公主坟是后来造的,为了就是吸引郭璞墓的地气,形成双生墓,这样的秘术是把阴阳五行学发挥到极致的一种设计,只有同时进入才能够不至于触动内部的机关。”
林旭沉思道:“原来如此……但我只去过郭璞墓,至于公主坟也只从翠娘等人口中得知,而且貌似他们都对此有所隐蔽,甚至到最后依然让我有许多的谜团。但是他们要我进入是为了完成最后郭璞的仪式,那个仪式就是完成郭璞坟墓中那七星铜壁的布局。但是我们却失败了!”
陈昊再说出另外一个难点,他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怎么完成最后的镇魂仪式,是不是只要我们完成仪式,那些所谓的幽灵就可以安息?还是有其他的必须要做的前提条件,至于您说的恶鬼无法直接伤害我们,这一点我也发现了,只有每一次我们到了关键时刻那些血气才会更加的翻腾,但是它们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我们。”
林旭抬头看着陈昊,他说:“你……就是乞儿的后人?”
陈昊点头说是,林旭又把他从头看了一遍,重重点头道:“应该是的,翠娘进入郭璞墓之后便就是为了完成最后的仪式。但是仪式却失败了。本来我也想不通,但是你们既然说了双生墓我就明白了。原因就是我们没有同时进入,认为只要去郭璞墓便能得救……而在那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个巨大的七星铜壁,我想这个也许就是和公主坟里所谓的放置泥板的地方是同样的图案。而且如果真的那么说的话,公主坟估计也有一块那样的七星铜壁。”
瘦猴此时忍不住插嘴道:“但是要怎么才能同时进入呢?”
众人都不再说话,周玦脸色难看地说:“看样子……我们只能分两批进了……”
胖三马上跳了起来:“什么?分开?不行!”
瘦猴连忙道:“没错,如果分开说不定我们就没办法互相照应,毕竟是两个地方。”
胖三看了一眼瘦猴,接着说:“两个地方,怎么做到同步?再说了我们现在怎么相信他说的话,而且他失败了!带着我们在送一次死?”
周玦有些听不下去,他站了起来说:“那么你想怎么办?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你说出来!”
胖三不服气地说:“我只是不想我们糊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们像无头苍蝇似地在南京转圈,搞了半天什么都没折腾出来,倒是死了那么多人。老子可不想成下一个!”
冯冯老九看着胖三说:“但是他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人,我们不相信他还能怎么样?”
胖三一时语塞,但是他很快就道:“你是那么说,那么我选择和这个老头一组,我要去郭璞墓,至少他是唯一活着的,那个什么狗屁公主坟老子可不去!都两批人失败了……”
瘦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咬着牙没说话,周玦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此时他也无法再表态,他也在挣扎。
冯冯老九看着众人的脸,冷笑一声,故作轻松道:“我倒是可以去公主坟,反正我也去过。”
胖三被他那么一说,好像下不了台。他尴尬地说道:“这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还有方法的。咱们再合计合计吧。”
周玦看着胖三如此说,也接下去说:“我们再想想吧。也许还有其他的方法。”
此时叶炜却哈哈大笑道:“说到底你们几个人都不肯放弃希望大一点的那个方向,为什么不拉下脸来说大实话呢?你们这是又可笑又可怜。”
瘦猴红着脖子说道:“既然那么超然,你去公主坟得了,你不是很牛么?”
叶炜脸上带着笑意,但是眼神却非常阴沉地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怎么样?”
瘦猴仿佛被说中内心最不堪的一点,他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因为的确在他心里他也不希望放弃生存大的一关。谁不想要活下去?
林旭重重地叹气,他收起杯子说:“等你们想好了,来找我吧。我这把骨头活到今天已经是捡来的,你们还年轻再想想吧……”
他这句话算是给众人心中那份罪恶感减轻了些许压力,胖三一屁股坐在棺材上,他哭丧着脸说:“是啊,我们明明不该遇到这种事的,现在居然要去那种鬼地方……”
叶炜继续摸着黑猫:“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回头有什么用?或者你们也要重蹈陈茹兰他们那批人的覆辙?”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昊一眼,他依然不发表意见,只是脸色苍白的吓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叶炜,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仿佛他说这话已经对他无法产生任何影响了。只是当他看着周玦时,周玦的神色却让他有些不放心,陈昊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极限,或者说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极限,只是现在唯一支持他们的只有那些依然暧昧不清的线索罢了。
周玦无奈地坐了下去,他无力坐在棺材上:“这样吧,我们抽签吧,老天爷做决定。”
就在他说完,屋外不知为何,居然传来了哭喊声,这声音听上去像有人在哭丧,瘦猴说:“不是又开始了吧……”
周玦问:“什么开始?”
瘦猴说:“那个村子不是要准备假葬礼么?不会……”
瘦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屋外那吵闹的哭喊声和锣鼓的敲打声却越来越清晰。门外依然是一片灰蒙蒙,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只有那非常凄厉的哭丧原来越近,但是依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周玦额头开始微微冒汗,他干笑道:“哭的还真的……像死人了。”
渐渐地从那灰色的远处映出了几个白点,恍恍惚惚地往棺材铺靠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了,接着一个满脸皱纹犹如蜡质面具的人脸先从门里露了出来,众人被吓了一跳,再定眼一看发现的确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比林旭稍微年轻一些,等他进入之后,陆陆续续进来了一批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披麻带孝的打扮。
他看着周玦众人先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旭又从房里走了出来,他指着边上的棺材说:“就这了。”
老头说:“这里怎么有外头人?”
林旭说:“他们不是外人,是来找我的。”说完他回头和陈昊解释道:“现在是要去祠堂祭祀的时辰,你们要么回避一下。或者直接和我一起走,到了那里你们再做决定是要下去还是怎么样。”
老头略有顾虑,但是貌似林旭说的话在他们那里非常有分量,说完没有人提出异议。
陈昊看着周玦,周玦点了点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他们默默地背上行李准备跟着林旭他们一起走一遭“送葬”
老头递给林旭一件白麻褂子:“老哥,开始吧。”
林旭胡乱地套上老头递过来的白麻罩衫,从边上的隔板上拿了一个形状古怪的扳手,他喊道:“起棺。”
几个中年男人合力把棺材抬了起来,那些女人又开始扯着嗓子哭,仔细听才发现其实她们是在唱一种很古怪的歌,用的是当地的方言,乍听上去和哭丧没区别,但是声音确实有节奏和韵律。不过被她们唱的实在是不堪入耳。
林旭走在最前头,那个老人则走在棺材的边上,负责护着棺材不让它摇晃。而女人一边哭一边撒纸钱。跟着女人的还有两个男人,他们一个人敲锣一个吹唢呐。合着女人的哭唱不时地打着节奏。周玦发现这全村性的祭祀大礼居然只有那么几个人参加,而其他的村民却没有露脸。
周玦几个人跟在最后,显得非常格格不入。因为前面的争执,他们也没有什么交谈,每一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心中的问题,偶尔间会看看别人,发现别人也是一脸心事的模样,内心便会变得更加不安焦虑。
他们走出了小巷子,此时整个村都门户紧闭,只是在门口堆满了花圈和供品,都是清一色的白馒头和白豆腐,送葬的队伍并没有做停留。只是林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瓷碗,朝着地面狠砸了去,接着老头子便对着村里喊道:“落地开花,长命百岁啊。”
村子里依然像是死了似地安静,而送葬的队伍则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