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了班的徐丘林夫妇和徐丘术夫妇就都过来了。徐丘术在知道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身份后表现得还算平静,他已经提前被自己的老娘关照过了。而郭月娥在知道后立刻对两人的态度变得异常的热络,看得徐奶奶和徐大爷直皱眉,看得两个小子直撇嘴。从来没有帮顾溪做过什麽的她更是十分热情地充分发挥自己身为嫂子的职责,又是帮顾溪包饺子,又是给公公婆婆熬稀饭,几乎抢走了顾溪所有的活。
面对二嫂的热情,顾溪很冷静、很平静,就好像郭月娥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似的,没有半点异样。徐丘术坐在大哥身边稍显沉闷地听著大哥跟展苏南和乔邵北聊天,从媳妇的表现里他已经看出媳妇想做什麽了。他觉得很丢脸,尤其是在顾溪面前,特别的丢脸。
晚上吃饭的时候,郭月娥好像看准女婿那样,开口闭口都是问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公司怎样怎样、在国外怎样怎样、家里怎样怎样,特别是面对乔邵北时热情得直叫人起鸡皮疙瘩。展苏南和乔邵北从头到尾都应对得体,没有说出两家的实情,但也给足了顾溪面子,也表现出了他们对顾溪绝对的关心和爱护。这顿饭,除了顾溪、展苏南和乔邵北之外谁都吃得不是滋味。晚上不能吃太多饺子的徐大爷喝完米汤直接就进屋了,再看下去他今晚都别想睡了。
一直到吃完饭收拾完,郭月娥还是拉著展苏南和乔邵北说话,言语间已是“苏南”“邵北”地喊著了。最後徐丘术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阳阳和乐乐要早点睡,明天还要复习功课,郭月娥这才不忍地离开,离开前千万叮嘱顾溪一定要带展苏南和乔邵北去她家做客。
郭月娥一走,李珍梅就把顾溪拉到了厨房,一晚上都不怎麽高兴的阳阳和乐乐被满脸笑容的两位叔叔带到楼上看小人书去了。
厨房里,李珍梅皱著眉头说:“看你二嫂今晚这态度,她肯定会来找你说怀志的事,你自己心里有个主意。”能随便做军队的直升机过来的人,郭月娥可能放过吗?
“我知道。”顾溪淡淡地说:“都是一家人,能帮的我不会推,实在帮不了的,我也只能尽力。怀志的事我会再跟二嫂说说,趁他还年轻,去学点本事。至於钱,我能出多少会出多少。”
“你就是太心好。”李珍梅不满地说:“月娥就是吃准你这点,总是占你便宜。小河,这回你听大嫂的,不要管怀志的事,她要闹就让她闹去。咱们这一家子难道没了她还不能过了?你瞧你二哥今晚多难受。爸妈也被她气得不行。”
顾溪只道:“二嫂那边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李珍梅点点头,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顾溪毕竟是男的又是公婆认的儿子,不可能去和郭月娥对著干,只能迁就。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李珍梅问出她单独找顾溪的主要目的。
“小河,你看那个庄子怎麽样啊?今天一大早那个庄子就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他把蔓蔓带回营海了,说蔓蔓回来什麽都没有带,得回去收拾行李。说过两天就把蔓蔓送回来。我觉得这人对蔓蔓好像有那麽点意思。”
顾溪在见到庄飞飞时就有这个想法了,他道:“我看那人还不错。苏南和邵北带回来的人不会差到哪去。听苏南说庄子是他的助理,能力不错。”
李珍梅的眼睛顿时放光:“那你说蔓蔓跟他有戏没戏?”接著她又有点担心地说:“人家是从美国回来的,又是老板助理,我怕人家看不上咱家的条件。”
顾溪宽慰道:“有能力的人只看自己喜不喜欢,哪会在意对方的条件。我觉得那个人挺细心的,也会照顾人。至於他俩能不能成,我们先看看。万一蔓蔓对他没那个意思,我们反而弄巧成拙了。”
李珍梅急了:“她还挑什麽呀,都24了,再不赶紧找对象都成老姑娘了,没人要了。”
顾溪笑了:“24还小呢。大城市里女的30岁结婚都不迟。先让他们自己发展发展,如果八字有了一撇,我们再操心就是了。”
想了想,李珍梅道:“蔓蔓什麽都愿意跟你说,等她回来你帮我套套她的话,再帮我问问苏南庄子的详细情况,万一人家有女朋友……我也怕蔓蔓伤心。”
“好。”
又聊了会儿,李珍梅看看时间,也不多呆了,叫了徐丘林回家。送走大哥大嫂,顾溪刚进屋,就听到乾爹火冒三丈地说:“老二家的事你别管!怀志就是饿死也跟你没关系!”
顾溪失笑,提醒:“乾爹,怀志是您孙子。”
徐大爷怒道:“他这个孙子还不抵阳阳或乐乐一半!反正怀志的事你不许管!你二嫂要闹就让她闹,有本事她把天闹塌了!”
徐大爷是真生气了。他那个唯一的孙子一年到头看不得他几回,今天老婆子明明打了电话让他过来见见小叔的朋友,他连个影子都没有。徐大爷对自己这个亲孙子别提有多失望了,他也不在乎了,他又不是没有别的孙子!
“乾爹,都是小事,您血压高,别动火。”顾溪给乾爹端过去一杯水,然後顺顺他的後背让他消气,“怀志的事我心里有谱,您就别操心了。”
“你不许去跟苏南和邵北开口。”老爷子的气消下去一点,口气也软了许多。他不能总是由著老二家媳妇欺负为难小河。
“我心里有数,放心吧。乾爹,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别闷著生气,对你身体不好。”顾溪拿来两颗降压药给老爷子吃。徐大爷吃了药,喝了水,深呼吸了半天,心里没那麽堵得慌了。
顾溪扶起徐大爷,把他送到里屋,扶著他上了床,给他脱了鞋。徐大爷看著顾溪,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半路认来的儿子竟然比亲儿子对他还要亲,他更是再也见不得有谁欺负顾溪了。
“小河,你也早点睡吧,实在不行就让苏南和邵北住在家里吧,楼上也有空屋。”
“我知道,乾爹,你睡吧。”
徐大爷躺下了,徐奶奶也进屋了。顾溪给徐奶奶撑开床,道了晚安,出去了。
徐奶奶脱了鞋,背对著徐大爷说:“我刚刚跟丘术说了,他要还任著他媳妇欺负小河,我就让苏南和邵北把小河带走,永远都不回来。”
“嗯。”
从乾爹乾妈的房里出来,顾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身上觉得冷了,他这才回神上楼。走到儿子的房门口,他在窗边停下。窗帘已经拉上了,不过有条缝,顾溪看进去,心里的一角顿时酸麻了一下。
屋内,阳阳和乐乐已经睡下了。乔邵北坐在床边,展苏南侧躺在床里面。两人的手在两个孩子的身上轻拍,顾溪看不到背对著他的乔邵北脸上的表情,但展苏南却在压抑地抹眼泪,眼里是对孩子的愧疚。捂住嘴压下咳嗽,顾溪悄悄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口,轻轻打开门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黑暗里,顾溪靠著门闭上眼睛,已经很久都没有疼过的心脏隐隐作痛。
遠溪:第三十三章
郭月娥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她就起床了,还把徐丘术叫了起来。“丘术,你赶紧去买菜,再买条鱼,回来再杀只鸡。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小河和苏南、邵北中午过来吃饭。”正在穿裤子的徐丘术一听,立刻脱下裤子上床,拉过被子就要睡。
“你干嘛!”郭月娥伸手去拉徐丘术,“让你起来去买菜你又睡什麽觉!”
挣开郭月娥,徐丘术黑着脸说:“要去你自己去!这十几年你都没请小河吃过一顿饭,现在知道人家的朋友有本事了,你就这麽热情。苏南、邵北……人家是小河的朋友,喊得跟你儿子似的。要请你自己请,我不去!你不嫌丢脸我嫌!”
郭月娥气坏了,狠狠掐了徐丘术一下,骂道:“你昨晚是聋了还是瞎啦?你没听到苏南和邵北是大老板吗?你再看看他们开的车,那是军车!他们可是坐着军队的直升机过来的!咱县上谁有这本事?恐怕县长都没坐过直升机!邵北长得跟阳阳和乐乐那麽像,肯定和阳阳乐乐有关系。这回别说怀志的工作了,只要小河开个口,我看怀志都能当老板了。”
“你就做梦去吧!”徐丘术厌恶地看着自己势力的老婆,说:“就怀志那出息还当老板?不是我这个当爹的看不起他!我跟你说,你不许去找小河开这个口,你要敢去,我就跟你离婚!”
“我怕你!”郭月娥拿起自己的枕头砸在徐丘术的身上,“这个口我开定了!小河欠了咱们家那麽多,不该还吗?苏南和邵北开的是跨国公司,给怀志安插个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们家怀志怎麽没出息了?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能做好!”
“郭月娥!”气坏的徐丘术连名带姓地吼出来:“我不跟你说笑,你要是敢去找小河,我立马跟你离婚!我不管你同不同意,小河那两万块钱我一定要还他。你要再敢给他找麻烦,我不饶你!”
“你敢!”郭月娥叉起腰,“我伺候了你二十多年,你敢跟我离婚我就跟你拼命。还小河的钱,可以啊,只要他给怀志解决了工作,我马上还他。我告诉你徐丘术,这件事你要敢管,我跟你没完!”丢下狠话,郭月娥出去了,并且喊道:“赶紧给我爬起来买菜去!”
“我不去!你别以为我吓唬你,你敢去找小河你试试看!”徐丘术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狠狠砸在了地上。走到客厅的郭月娥吓了一大跳,然後她就看到徐丘术从屋里跑出来脸色狰狞地冲她吼:“郭月娥,你别逼我,不然我现在就去跟你离婚!你试试!”
从未见徐丘术发过这麽大的火,郭月娥一下子愣住了,心里也有点慌了。怔了怔,她赶紧上前赔笑脸:“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还不成吗?离婚离婚的,你要跟我离了婚可怜的还不是你?”
推开郭月娥,徐丘术粗声道:“我告诉你,你以後再敢欺负小河、占小河的便宜,我不饶你。这个家我是家主,我说了算!”
不再看郭月娥,徐丘术转身回屋,大力关上门。瞪着房门,郭月娥气鼓鼓地握住拳头。不让她去找顾溪,不可能!咱就走着瞧,谁怕谁,你徐丘术有本事就真跟我离婚,我看你敢不敢!
※
这一晚,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回宾馆,他们陪了孩子一夜。顾溪没有打扰他们,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乾爹和乾妈,但是他告诉了阳阳和乐乐。阳阳和乐乐知道后嘴上没说什麽,但是早饭的时候他们紧紧挨着叔叔坐下,跟叔叔说这说那,亲热得不得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们对叔叔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在他们小小的心灵中,高大的叔叔似乎可以让爸爸不再那麽辛苦,似乎可以让爸爸不再受二娘的欺负。
吃了早饭,顾溪把乔邵北和展苏南赶到楼上阳阳和乐乐的房间休息,两人连着两个晚上没睡,人憔悴得不成样子,看得阳阳和乐乐也很担心。叔叔陪了他们一夜,阳阳和乐乐就在床边陪叔叔说话,一直到叔叔睡着了他们才轻声离开,让叔叔好好睡。两个孩子也不打算去问爸爸那件误会是什麽了,他们喜欢叔叔,只要爸爸同意,他们愿意跟叔叔一起生活。
两个孩子丝毫不担心第二天的考试,两人在爷爷奶奶的屋里看小人书。徐奶奶坐在窗边的炕上剪窗花,徐爷爷找老夥计下象棋去了。收拾完的顾溪回自己屋里拿了一千块钱,然後骑车出去了。昨晚徐丘林夫妇来的时候把他的车也骑了回来。快到中午的时候顾溪才回来,手上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帆布袋子。他先去了卫生间,然後又提着袋子出来上楼。展苏南和乔邵北还在睡,他悄悄进了两人的屋,出来的时候手里的帆布袋子空了。
谁也没想着去打扰那两人睡觉,中午五个人简单地吃了碗西红柿鸡蛋面,顾溪也不打算在过年前摆摊了。他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爲了省钱,阳阳和乐乐的毛衣毛裤、他自己的毛衣毛裤还有乾爹乾妈的毛衣毛裤都是他织的。只不过他不会太多花样,只会平针和正反针。手指头痛,顾溪织得并不快,不过他还是打算在年三十之前把阳阳和乐乐的毛衣织出来,他们的毛衣都旧了也小了。
一直睡到傍晚,展苏南第一个醒了过来。他刚有动作,乔邵北也醒了过来。盖着孩子的被子,闻着孩子的气息,在离顾溪这麽近的地方,两人睡了十二年来最沉最香的一觉。睁开眼的霎那,他们都有片刻的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清了清嗓子,两人坐了起来,屋内的暖气很足,并不冷。睡在床边的乔邵北去拿自己放在桌上的衣服,接着他就愣住了。原本他放衣服的地方摆了其他的东西。展苏南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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